不能再等了。
沈姜知道，李安青一死，她也不过早晚的事，便先躲在被子里把双手缠上符咒，再将被子盖住床边的小鬼，借助床栏一脚踹向摄屿，同时冲李安青喝道：“闭嘴！”
李安青下意识用双手捂住嘴，沈姜就势跃到她的床上，飞速贴了几张符咒，默念咒语。
床上和地上的阵法同时亮起，两只小鬼和闯进来、缺了半边肩膀的男鬼当即惨叫出声。
小鬼飞速蹿出了包厢，不时传来哀嚎。男鬼坚持了一会儿，还是逃了出去。
而包厢内已经聚了三只摄屿。
它们对地上会发光的阵法似乎很感兴趣，低头好奇地瞧着。
沈姜十指伸出花枝，却感觉衣服被轻轻拽了拽。
李安青指了指枕头。
沈姜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想趁摄屿没注意她们，再躺下去装睡。
可行不通。
鬼和摄屿都进来过一次了，至少在今晚，它们是知道这地方有没睡的活人的。
这时装睡已经不起作用，只能拼出一条血路。
沈姜没理会李安青，凝神聚力，让花枝变得坚硬锐利，狠狠刺向最近摄屿的脑袋。
摄屿的叫声如同指甲划过黑板，刺得沈姜神经都跟着震颤。
另外两只反应过来，长啸一声便往床铺上扑。
沈姜一脚踹飞一个，又拿了张符咒拍向另一个。
童乐乐和岳先生给的符咒都是防御类，虽无法攻击，好歹能延缓摄屿的动作。
沈姜给自己身上拍了两张护身符，直接扑倒被贴了符咒的摄屿，开始肉搏。
摄屿有尖利的爪子和喙，她也有花枝，还能一边打一边给自己回血，加上符咒的襄助以及狭小空间给摄屿带来的不利，竟也与两只摄屿打了个平手。
最后，凭着能回血的优势，沈姜勉强把两只摄屿打死。
此时她已是伤痕累累，几乎站不住，只能扶着桌子勉强稳住身形，左右环顾一圈，才发现李安青拿了衣服把窗户糊住，这会儿正缩在小小的衣柜里，满是惶恐。
沈姜略安心些，又吃了五朵蔷薇下去，然后轻轻打了个嗝。
伤口还没愈合，倒是先饱了。
这会儿也不能再吃下去，沈姜索性坐在地上，靠着门休息。
摄屿的血味似乎震慑了它的同伴和其他小鬼，倒也没有什么东西再来滋扰。
沈姜看着流血的速度变缓，伤口一寸一寸地合起来，从兜里掏出半块巧克力，一口气吃了下去。
此时天已蒙蒙亮，外面的动静也小了许多，沈姜抬头看向衣柜里的李安青，面无表情地问：“你是什么人。”
包厢内空间有限，她与两只摄屿的缠斗几乎影响了每一处地方。
而李安青在躲避的同时，能赶在其他摄屿闻声而来之前，想出用衣服伪装的办法把窗户封住，最后躲进衣柜没受到半点伤，显然不是一个普通NPC能做到的。
李安青唇色泛白，不安地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的日光，并不敢太大声：“什么意思？”
沈姜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不说也行，我也不打算花精力搞严刑逼供那一套。但这个情况，我是绝对不敢再和你住一个包厢了。之前童乐乐叫我去和她一起住，等天大亮了，我就收拾东西过去。”
李安青急得出了柜子：“你不能走！”
她的声音不大，仍怕引来还未撤走的摄屿，连忙捂着嘴转头看了看窗外，祈求道：“你别走。”
沈姜感觉到力气恢复了不少，起身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你为什么觉得，我还敢和你共处一室？”
李安青按住沈姜的手，眸中闪过些许挣扎，末了，开口道：“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奶奶，她见过摄屿。”
李安青顿了顿，接着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村子吧，我奶奶就是幸存者之一。
“当年她才七岁，那些人来时，招了许多村里的人当临时工。奶奶为了给家里减少点负担，白天也跟着去工地帮忙。
“她年龄小，力气却不小，虽然能做的事有限，但施工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给她每天算一半的工资。
“因为白天做活累了，晚上睡得特别熟，等她被惨叫声吵醒时，已经被我外曾祖母带到衣柜里躲着。
“等到外面没动静，又躲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外曾祖父的半截尸体拦在房门外，奶奶大哭出声，被外曾祖母捂住嘴，生怕把摄屿再引回来。
“一共七天，摄屿昼伏夜出，第四天夜里，她们躲着的地窖被摄屿发现，转移过程中，外曾祖母为了救奶奶被摄屿钩穿肠肚拖走，奶奶跟着邻居一直躲着，不敢开口。哪怕是后面被救出来，也缓了两三个月，才发出声音。
“自那以后，她对摄屿又恨又怕，我爸爸姑姑他们一出生，就被耳提面命，直到我们这一辈。
“别人家孩子小时候听的，都是童话传说，什么小马过河、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七仙女......我们听的都是摄屿如何可怕遇上了要怎么应对。”
李安青说着，无意识地抱着双膝：“小时候，我经常被吓哭，又不敢哭出声，捂紧嘴躲在被子里，为此我爸还经常和奶奶吵架。长大后，以为这是奶奶编出来吓人的，谁知道是真的。”
她望向沈姜：“关于摄屿那些事，大部分是奶奶告诉我的，小部分是我闲着没事自己查的。真实性有待商榷，但我真的一句谎言都没有。”
沈姜手里拿着一把松子，一面吃一面问：“摄屿袭击那几天，村子里各人家除了死人，还丢别的东西没有？”
李安青咬着下唇，犹豫着开口：“可能是巧合吧，毕竟当时情况混乱，或许是有人趁机捡走了。”
李安青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站不住脚。
虽然这世上的确有人爱财胜过自己的性命，可救援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摄屿会不会离开，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而救援来后，村子及工地的一举一动都在外来人的视线下，但凡有人做出什么，定然会被发现。
更何况，传说中摄屿出现的条件之一，就是有宝物，说明它们也是爱财的。
“那村子附近有没有发现摄屿的巢穴？”沈姜又问。
摄屿又不穿衣服，没地方放战利品，又不可能把那些东西攥在手里，且它们白天显然需要一个躲避休息的地方。
李安青点点头：“有，他们搜山的时候，发现离村子二十里外的深山内有个洞穴，里面有异兽活动的痕迹，并且遗留了大量人类骸骨。那时还没有DNA鉴定技术，骸骨又散落得到处都是，分不清谁是谁家的。本来幸存者不多，大家想着干脆全葬一起，反正都是一个村的，日后一起祭拜也成，不知是谁提出，他们是被妖怪所杀，收敛了尸骨只怕会给自己带来不详，便把那个洞穴封了，绝口不提。”
沈姜捻开一颗松子，问：“摄屿是单纯的怕日光，还是受时间的影响？”
李安青皱眉，她明白沈姜的意思：“怕日光，如果是阴天，摄屿也会出来。不过我查过了，这几天都是晴天，至少我们到站之前，都是阳光明媚。”
把最后一颗松子扔进嘴里，沈姜拍了拍手，问：“我们还有几天到站？”
李安青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答道：“要是根据正常情况的话，我们还有一个星期到站。但出了摄屿的事，火车一路不停站，估计会提前。”
她其实是希望中间的站点能停的，到时候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哪怕是租车，也好过一直呆在这被摄屿盯上的火车里。
“我暂时没问题了。”沈姜站起身，李安青随着她的动作起来，有些紧张：“你要去哪？”
“出去打听打听情况，你要是害怕就呆在包厢里，手机联系......放心，不搬走。”沈姜说着，又给了李安青一张符咒，见李安青勉强安下了心，才离开。
走廊上的血腥气更浓了。
列车员沉默地擦洗着地上的血迹，眼下一圈乌青，神色萎靡。
沈姜继续向车厢尽头走，她要先一步把巫师看守的车厢走遍，就算找不到自己的空间，也能找到一定的线索。
途经13号车厢时，见到岳先生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眸中盛着异样的光。
沈姜脚步一顿。
阿娘鼓？
她站在包厢前，局促地敲了敲门，面上带了些许讨好的神色：“岳先生好。”
岳先生自然的将拨浪鼓收下，神色和蔼：“有事吗？”
“昨、昨天谢谢您的符咒，火车上有鬼，我差点......”沈姜眨眨眼，泛起一圈泪花，下意识向前一步，“您能再卖给我一些符咒吗？我没剩几张了。”
一踏进包厢，沈姜就感受到了瓶女的气息。
拨浪鼓就是阿娘鼓无疑了。
昨晚他们应该就是通过阿娘鼓召去了瓶女。
“符咒我这里多得很，但需要值得的东西换，蔷薇花，你还有吗？”岳先生一个眼神，打算上来阻拦沈姜的保镖就退了回去。
原本十个人的保镖，这会儿只剩八个。
看来昨晚的战况很是激烈，导致岳先生不得已叫来了瓶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