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瑛

小瑛是第一次离开水车小镇,她有点儿害怕,人生第一次出远门,一个人,去的是人人都向往的大城市,相比害怕,小瑛更多的是高兴。她不知道那个大城市里有什么,她向往的只是爸爸在的地方。

她,在明天太阳落下的时候,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想到爸爸,小瑛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弯成了一道水波荡漾的彩虹。爸爸是她的英雄。

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总是把她架在肩上,在院子里绕圈子奔跑,在林子里摘果子,在田野上吹风。

每一个圈子都像一个完美的句号,跟她的家庭一样,完满;每一颗果子都能甜进心坎里;每一阵风都是一块精致的丝绸,无比柔软。

小瑛看着车窗外逆行的风景,怀里抱着一罐大大的甜酒。

爸爸一定还不知道自己要去找他,虽然他可能会嘴里叨叨唠唠地说她任性不懂事,不经过妈妈同意就偷偷拿了地址一个人来找他,但是他也一定是开心的,甜酒,也是最甜的。

整整一天一夜,小瑛都不敢放心的睡,每次打盹清醒过来都会暗自埋怨自己,要是酒摔了怎么办?要是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那样,爸爸就品尝不到自己的爱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小瑛很迷茫,害怕的感觉更强烈,但除了这些,还有对城市的好奇。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车,各式各样的,它们都很漂亮。小瑛抬起头,原来房子真的可以离天空那么近,电视机那么大,还可以安在房子外面。这就是爸爸生活的地方,我的英雄生活的地方。

小瑛看着迷宫一样的城市,她要怎么找爸爸呢。

小瑛在迷宫里穿梭,像是找不到奶酪的小老鼠。小瑛想,等见到爸爸的时候一定要扑到他怀里假装生气。

小瑛的小脚丫穿过一条又一条陌生的街道,她是爸爸聪明的小公主,她是年级第一,她是爸爸的骄傲,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见爸爸。

太阳一点一点消失在天际,城市的霓虹慢慢登上夜的舞台,小瑛还是没有找到爸爸。

她像别人问路,可他们都不太能听懂她的话,小瑛只好自己盲目的找着。

当星星快消失的时候,小瑛背着她最好看的小书包,抱着一个大罐子在公园的长凳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天了。今天一定可以找到爸爸的。

她太低估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可以让两个最亲密的人,一辈子也偶遇不了。

黄昏又来了,跟水车小镇的黄昏不一样,这里的黄昏仅仅是路上的行人增多了。

小瑛失落的抱着甜酒走到了又一个新地点,眼睛里的河流开始涌动,是不是找不到爸爸了?

突然一个声音让小瑛迅速抬起了头,她扎得整齐的双马尾已经有些散乱了,这一抬头让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小瑛眼睛里装满了惊喜,她找到爸爸了。

小瑛提起小脚丫跑过去,她终于找到爸爸了。

可是有一个小女孩比小瑛更快,小瑛看到那个女孩扑到他怀里叫爸爸,跟家乡话不一样,到小瑛知道那是一声爸爸,他把那个小女孩举起来架在肩膀上,笑得很好看。他叫她小公主。可是爸爸,你的小公主在这里啊。

小瑛正想跑过去,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抓住了她。

小瑛回过头,妈妈。

小瑛,跟妈妈回去。

小瑛看着妈妈干裂的双唇,沧桑的面庞和鬓角隐藏得一点都不好的银发,看了一眼爸爸的方向,终究没有走过去。

小瑛抱着甜酒跟妈妈踏上了归途。火车上,妈妈告诉她。

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

爸爸有了新的家庭。

爸爸,他,不会再回来了。

爸爸,他,不要我和妈妈了。

那段时间健壮的妈妈枯萎得厉害,爸爸也不再打电话回来,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一大串信息压得小瑛喘不过气来,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甜酒罐子,用勺子往嘴里塞甜酒,爸爸不会再吃甜酒了,因为一点都不甜。

下车的时候,小瑛没有带走那罐甜酒,她等得到一场花开,等得到一阵风来,可她再也等不到她的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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