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明日正月十六,依照江北之地的习俗,各家都会去‘走百病’,正是曹王府戒备最为松散之时……”
一个眼神奇亮,看着很精明的精壮小个子汉子脸上是不服气的表情。
铁牛牛一入军营便步步高升,如今这样难得的建功机会,都尉竟然还给他这个傻子!曹王府那是什么地方?是铁牛牛这个只会拳脚的莽夫去得的?他那样笨脑子,可别坏了他们的大事。
想着,精壮小汉对着铁牛牛鄙夷地哼了一声,向都尉表示自己想要取而代之。
都尉斟酌着,看向一脸憨气的铁牛牛。
曹世矜疑心深重,曹王府的下人恶狗随主,也是如此。
太机灵的人去反倒容易暴露,况且,傻也有傻的好处,倘若铁牛牛被俘,凭他的“死脑筋”,也不会出卖他们!
精壮小汉还想为自己争取。
都尉板起脸来,呵斥一声,就此拍板。
精壮小汉退下后,仍旧心有不甘,恶狠狠地瞪着铁牛牛魁梧的后背,眼神里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没有这傻子处处压他一头,他早已飞黄腾达!
哼!他得让着傻子早点上西天。
趁着旁人不注意,精壮小汉在铁牛牛的水壶里下了东西。
铁牛牛全然不知,说着傻话,把周围人逗得一阵低声哑笑。
都尉横一眼过去,他们才都收敛。
……
漆黑静谧的夜色中,金骢台十丈高的长阶两旁架着油盆,盆里燃着赤红的火焰。
曹世矜站在长阶之下,手里握着那块鹤纹玉佩。
他已在此处站了很久,任由寒夜里冷得刺骨的风吹在身上。
望着高台之上亮着灯火的高楼,曹世矜眼神复杂。
他该将玉佩还给兰归了。
从今以后,这玉佩便只是兰归的了。
想罢,他终于抬腿迈上长阶,一步步拾阶而上。
后院的厢房里,一个病重的女人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大夫满头大汗地为女人施针,心里清楚,这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顾兰归背靠着床腿,坐在地上,身体微微蜷曲,脸上是很痛苦的表情。
猴儿偷忧心地看着他,说:“顾公子,你若是腰疼得厉害,便先去歇着,等这人醒来,我立马喊你来!”
顾兰归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仿佛整个人的神魂都已被抽走,根本听不到猴儿偷在说些什么。
他一心等着病重的女人醒来,他有话要问……
厢房的门打开,曹世矜领着末隐缓缓走进来,高挺的身躯有几分僵直。
猴儿偷见着他,如见救星,迎上去两步,“君上!你快劝劝顾公子吧!这样死熬下去,腰如何受得了?”
曹世矜闻言,顿住脚步,眼睑微闪。
看了坐在地上的人影好一会儿,他才抿紧嘴唇,一步步走过去,唤了一声:“兰归。”
顾兰归仍旧低着头,没有一点反应。
曹世矜伸出手,将玉佩给他。
他才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先是定定地看着玉佩,而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曹世矜,看了半晌,才颤抖着抬起手接过玉佩,低下头仔细地看着。
没错……这是他的玉佩,是他送给阿昕的玉佩!
可是,阿昕呢?
阿昕在哪里?那病重的女子为何会拿着他送给阿昕的玉佩?
末隐看向曹世矜,得他许可,才说:“那病重的女子原是财主新娶的继室,随财主从南边逃难而来,财主被贼匪所杀,她与仆从来到并州城,一应家当全被贼匪所抢,只剩这只玉佩在身上。不幸染病,她便支使仆人前往黑市售卖此玉佩,不料仆人起了贪心,卷走了玉佩……”
顾兰归握紧手,将玉佩收进怀里,抵在心口处,整个人都在颤抖。
曹世矜看着他这副样子,被寒风吹得冷硬的身躯里,像是燃起一把烈火,煎熬着他的心。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锐利得有几分绝情。
事已至此,他已无回头的机会,只有让兰归尽早死心,才能瞒住他想瞒的秘密。
末隐:“……据那仆人所言,他家主人曾在原州开设当铺,这玉佩是一名女子与她的丈夫一起前来典当的,因那女子生得美,与丈夫举止亲密,那仆人很是留意,如今仍旧记忆犹新。”
一切都说得通。
可是这一切,顾兰归都不肯相信!
阿昕说过会等他,一直等他,他不信阿昕会嫁给别人,他不信!
猴儿偷气愤:“那女子不但已嫁作人妇,还将顾公子送她的玉佩典当出去,根本不在意……”与顾公子的感情!
末隐掐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猴儿偷立马闭了嘴,脸上仍旧是很气愤的表情。
他不说,是不想顾公子伤心,但那女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过分!
那样坏的一个女人,顾公子早该把她忘了!
顾兰归忽然从地上爬起来,腰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动作很狼狈,他咬牙强撑着,扑到床边,想要摇醒病重的女人,他要问一问她,这玉佩她到底是如何得来的?他要问一问,他的阿昕到底在何处……
任他如何摇晃,病重的女人都没有反应。
大夫慌忙搭脉,下一瞬,脸色变得很难看。
人已经咽了气。
顾兰归颓唐地后退两步,脸上是很恍惚的表情。
他明明该得到阿昕的消息的,为何,还是差一点!为何啊!
阿昕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一定如此!
他的眼神一瞬明亮,充满希望。
他猛然转身往外奔去。
曹世矜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冷声说:“你还不肯死心?”
顾兰归回头看着他,“阿昕不会嫁给别人,便是嫁了,也并非她心甘情愿,我得找到她!”
他要亲自去问那卷走玉佩的仆人,哪怕能有一丁点的线索,也好。
曹世矜眼眸一暗,缓缓松开手。
顾兰归撑着身子往前走,步履蹒跚,腰上的剧痛让他整个下肢都有一种麻木的感觉,他终于撑不住,踉跄着扑向前,差点扑在地上,他抬起头,咬着牙往外走,额头青筋暴起,眼里几乎沁出血来。
猴儿偷连忙上前搀扶。
末隐站在原地,看着顾兰归远去,眼中浮现几许不忍。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看一眼床上病亡的女人,询问曹世矜该如何处置。
曹世矜收起眼中复杂的情绪,冷着脸往外走,“厚葬。”
他一步步走进夜色中,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惊胆寒的阴冷气息。
*
天亮蒙蒙亮时,范昕便醒了,躲在房里悄悄活动着筋骨。
昨夜她在房里动静太大,惊着了小丫鬟。
小丫鬟劝她早些休息,说是今日还得出府呢,她才知有正月十六“走百病”的习俗。
曹世矜彻夜未归,看来无心参与这样的活动。
这倒是好事!
昨晚曹世矜盯得紧,她逃不了。
今日出曹王府‘走百病’,她一定要成功逃出去!
活动到身上热热的,范昕微微喘气,坐在小榻上,看着空着的案上,肚子有些饿,忍不住咽口水。
兴奋的心渐渐平静,她开始有些忧虑。
她逃出去还能吃饱饭么?这样的乱世,有几座城池像并州城一样祥和富庶?
诶!她带了钱嘛,有钱,去哪里吃不饱饭?
她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天下太平再出来。
按照书里的进度,再过三年,江东吴王就能一统天下……
可是,那时候曹世矜就死了。
这般想着,范昕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揿了一下,闷闷的有些疼。
曹世矜除了不把她当人,其实待她还不错,待在他身边,有吃有喝,有人宠着,不用上班,不用熬夜,比当打工狗好太多了……不过,她不想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
上辈子,为了狠狠赚钱,她把自己困在直播间里,困在千千万万观众手中小小的手机屏幕里,直到意外发生,都没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看到她想看的风景。
她不想,这辈子还有遗憾。
她要去看巍峨的雪山,去看辽阔的草原,去看无边的大海……她要无拘无束,孑然一身的自在!
天终于大亮,范昕换上新衣,跟着丫鬟来到正房。
曹若柔的病有些反复,今日也还是来了。
走百病,走百病,四处走走,百病没有。
曹老夫人握着孙女的手,说:“咱们出去走这一遭,你的病定然会好的。”
曹若柔点点头,等病好了,她便是兰归哥哥的妻子了。
王晚琴与曹元一夫妻二人皆是一脸喜气,五个孩子在一旁追追打打,十分热闹。
沈芸儿也来了,瞧见范昕的那一刻,脸色微变。
时辰快到了,几个小孩子迫不及待地缠着问,几时能出门。
曹老夫人抻着脖子往外张望,“世矜回来没有?”
仆人:“差人一早去问过,君上说营中有事,不回来了。”
范昕听着,心里竟不觉得有多高兴。
她是怎么了?怎么心里闷闷的?
曹世矜不在,她当然更容易逃脱,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她真的要走么?或许,她撒一撒娇,曹世矜也会愿意带她去看雪山、看草原、看海呢?
曹老夫人叹一口气,又问:“午初也不来?”
仆人:“三爷已经两日未回来了。”
范昕心头一紧,有了不好的揣测。
曹老夫人露出很担忧的表情。
仆人:“今早春风楼来人,说是三爷瞧上个貌美的胡姬,承诺将人送回西域去,已连夜出城走了。”
曹老夫人:“荒唐!”
送胡姬回西域?
若不知书中曹午初的下场,范昕也许不会多想,可她此刻却觉得曹午初肯定凶多吉少。
是曹世矜下的毒手么?
范昕想着,心一点点冷下去。
待在大反派身边,虽有一时的宠爱,却有长久的危险——
还是跑吧!
*
曹王府的小角门处,铁牛牛跟随其他小工在管事的指引下往里走。
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小工们好奇地看去,铁牛牛也扭过头。
春风吹动马车的帘子,露出范昕半张脸。
铁牛牛瞧见了,先是一愣,立马激动地朝马车追去。
“阿昕!”
潜伏着的吴军皆是一惊。
铁牛牛卖力追赶着,不期撞上一顶路过的小轿,轿子里坐着的是顾兰归。
宝子们,我要换个封面哈,别迷路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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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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