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扰清浴

“朕瞧乌云将至,诸位还是趁此时回府,莫要淋了雨。”

这几日的雨有时说下就下,有时又直到阴云散后也没落下分毫。可到底还是要谨慎些的,于是众人皆回了住处,不再多留。

楚枭与王妃因与皇后寒暄几句,于是乘坐的马车走在最后。不久后京城细雨绵绵,郑荣掀开帘子往后瞧了眼,只见楚漠与姜柒雪正撑着纸伞在后方走。

许是雨势小,身后的侍女只带了两把伞,一把自己撑着,一把递给他们。这二人在那里你推我搡,郑荣起初还以为是表现夫妻情深不想让对方淋雨,观察了一会儿后才发现,原来是抢的不可开交。

“这七殿下和他夫人也太过随便了,怎的一点礼节也不重?”

楚枭探出颗脑袋回头望去,被风打过来的雨扑了满脸,忙缩紧马车里。

“毕竟在那边境苦寒之地待了数年,就是再怎么伪装,骨子里也是条贱命。”

郑荣捋了下耳边的碎发,轻轻摇头,“当真是贱命么?区区一个生在荒郊野岭的野丫头,对诗倒还好说,许是在宴席前就做足了准备,那木棉的提议是怎么想到的?”

楚枭今日多饮了两杯,两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

“你以为真是她想到的?你瞧楚漠那不值钱的样子,怕是看出父皇看不上他那新婚的夫人,特地将功劳推在她身上。”

郑荣迟疑了一会儿,仍是拧了下精心描过的眉,似乎疑心未消。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你们男子或许不注意,我们女人可是最讲究礼仪,基本的礼数便不说了,毕竟她嫁人前总要学习的,就说那日她来昭亲王府殿中,快要落座前微微停顿了下,像是等人替她整理裙摆似的。这种细节难不成也是监礼嬷嬷教她的?”

楚枭闻言笑出了声,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荣儿,你以为谁都像你这等身份尊贵,坐下时还有人理衣袍?你们女人还是敏感了些,本王有次着急裤子穿错了,当时也觉着别扭,悬在那里迟迟未敢落座,这种常见的细节能说明什么?”

郑荣还想反驳一句,却又被楚枭打断。

“你有所不知,当初她第一次来昭亲王府,话说的粗俗,衣服带子都系不好,见到龙须酥没完没了的吃,活像个乡下来的村姑。况且父皇可是特地派人查过她身份的,没出差错。”

郑荣小声咕哝了一句,“你说的倒也在理。”

楚枭见她心绪不佳,安慰道:“既然你怀疑,本王自然会派人盯好他们。这次岳丈大人的提议深得我心,楚漠此时前去楼兰,就相当于把脑袋拴裤腰带上,他要是真死在那儿,我们还何须在意他那夫人?”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郑荣掀开帘子,却已见不到那两道人影。

“走的也够慢的。再说这种迎风的天气,撑伞根本遮不住雨,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楚枭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乏了,“年轻人精力真是充沛,整天想些没用的。上次本王偶然听到他们俩闲聊,说是觉得走得快姿态不好看。”

二人在外走了近半个时辰,可算回了府。姜柒雪在夺伞之争中最终落了下风,幸好楚漠还算有良心,给她挡的倒是严实,不过身上仍是淋了雨。她一进门便着人准备热水沐浴。

当初隆佑帝命人建府时,特地弄了个浴堂阁,离寝殿不远,几十步的距离。姜柒雪自自亡国后,便不喜沐浴时有人侍奉,因此每次都是孤身一人来此处泡着,留樱儿守在门口。

不巧的是今日樱儿闹了肚子,一直往茅房冲。

浴堂里有个极为宽敞的池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池子里的水温维持的很稳定,水上飘着许多淡粉色的花瓣,几乎整个池子都成了粉色的。

浓重的蒸汽熏着她雪白的脸,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姜柒雪过不了多久便乏了,浴堂阁摆着几支快燃尽的蜡烛,整个屋子里盈着温暖又黯淡的光,她实在撑不住上眼皮,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她脖颈下全部浸在水里,只露了张脸在水面上,睫毛微微颤着,湿漉漉的黑发浮在花瓣之间。她泡的心口闷,一个晃神睁开眼。

却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她眼前扑扇着,离她不过几寸的距离,姜柒雪瞳孔皱缩,方才本就胸闷气短,现在更是完全屏住呼吸。

她本以为在外流浪那么久,对世上各种虫子都百毒不侵,不曾想这种恐惧如同某些疫病般,还会随着时间复发。眼前舞动着黑色翅膀,上面还印着古怪花纹的丑东西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时,她仿佛回到了幼年被杂种大飞蛾追的日子。

或许它不是故意的,但她真的无法忽略。

姜柒雪跟它对视着,伸手拿起浴池边上的毛巾,“啪”的扇了过去,一旁放衣服的架子给打翻了,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黑色的东西被扇的飞到她左侧,她忙往反方向一躲。

那飞蛾歪歪斜斜的晃着,貌似能认出来她似的,还要往这边飞。

她整个人缩进水里,头也沉下去的那种。

其实姜柒雪在某些时候胆子很小,只是从前在宫里时好面子,出宫后又没有胆小的资格,因而这种狼狈不堪躲虫子的事情仅能自己一人知道。这时还在想幸而樱儿闹肚子了,没瞧见她抱头鼠窜的模样。

结果她刚进水里没多久,门就被用力推开了。

这厢楚漠亦不是故意闯入。姜柒雪在浴堂泡了快一个时辰,待天色都黑如浓墨,也不见人出来,楚漠觉得不太对劲,便打算派侍女问问情况。

结果刚出门便听浴堂传来“碰”的几声响,晚上本就寂静,这声音虽算不上大,却也足够让人心惊。那处基本上没人在外巡逻,他赶紧跑过去,却见该守在门口的樱儿不见了。

他敲了两声门,“你没事吧?”

屋里没有声音,楚漠担心出事,倏的把门推开,里面的门闩脆弱的一下子裂成两半。

他从没来此处沐浴过,这里几乎成了姜柒雪的专属浴堂,他还是第一次踏足。浴堂分为两部分,外面是装着着各种胰子香薰的柜子,汤池则建在内侧,由淡蓝色的纱帐罩着,这纱帐有些透,楚漠眯了下眼。

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掀开帘子,一只黑色的飞蛾刚好从他身边飞过,他没注意这些,只见到地上散着姜柒雪的衣服,架子倒在一旁,铺满花瓣的汤池还泛着微小的波动。

底下貌似藏着人。

楚漠没有拔剑,而是连着剑鞘一起,迅速往池子里打去。

就在此时,水里忽然钻出个头来,她湿漉漉的长发贴在侧脸,背对着楚漠,留下了一个后脑勺。

饶是如此也看得出这人是谁,楚漠不太自然的把眼睛移开,脑海中却浮现起了方才她从池子里出来的一幕——

他不知底下藏着几人,亦不知姜柒雪是否被胁迫至此,因而那剑鞘并未往人影上打,而是偏开几分。

剑鞘与汤池的碰撞激起了水花,刚好落在姜柒雪旁边,上面浮着的粉色花瓣向四周散开。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她肩胛处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不知延伸到了哪里。

姜柒雪轻喘着气,不愿转过头来,颇为埋怨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楚漠咽了下喉咙,这汤池旁的确有些热,他抱着胳膊转过半边身,脸朝着纱帐的方向,他心知如果不换个站姿,目光早晚会不由自主的移过去。

其实移过去又能如何?他本也不是什么偏偏君子,尤其对想要的人或事物,他信奉的是“凡所求,无所惜”。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多了那么点良心。

可捱不住对方没良心,他分明是好心前来,却被无端质问了一句。

楚漠那点燥热的心被这一泼水透的彻底,转而恢复了本性。

“你这儿吵得仿佛进了贼,我好心来此看看是否遇了危险,谁料敲门你不应,自己躲在水了不知干什么呢?怎么,自小水性极好的公主殿下,难不成是在练屏气?”

这话带着三分刻薄七分讥讽,姜柒雪差点就怒的要转过身质问此人,却堪堪停住了。

本想着人家也是来帮她的,她理应说几句感谢话,却又因这难听的问候而憋了回去。

“我在水里没听见你敲门。门闩断了我才知道有人进来,一时间不敢动。”姜柒雪没好气的解释道,而后又问,“你还不快离开?外面门是不是还氅着,太冷了。”

楚漠慢悠悠的把门关上,姜柒雪以为这人终于要走了,靠着汤池转过身。

谁料楚漠脚尖一转,又绕了回来,姜柒雪见状,忙转了个圈背过身。其实这汤池上的花瓣很厚重,楚漠什么也看不到,况且此人一直垂着头,也没有刻意去看她的意思。

他又站回原来的位置,侧着身仿佛面壁思过,“你让我走我便走?我今日还就留在这儿了。”

久等啦~白天还会更一章,没想到能写出这么多,不交代完感觉憋着太难受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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