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五岭县爷

“你嘴巴放干净一些!”杨大山大声喝道。

“呦,我看你这人今天还想不想领走了,敢和我这么说话,告诉你,就凭你刚才那一声,再送二百两,他也出不去。”衙役冷笑了一声。

“是吗?我今天还就要接哥哥出来。”珈玥藐视一切的语气与眼神,绝对是秉承了燕夙情,那日匆匆一瞥,珈玥便记住了燕夙情冷傲的美。

“你一个小女子,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翻出什么浪。”衙役甚至没有在他们二人跟前多作片刻停留,便走回衙门口持刀站立。

杨大山扶着珈玥,他不知珈玥如此努力的是要走到哪里去,直到珈玥的脚步停在大鼓跟前,击鼓之声响彻云霄,这让杨大山和在场的其他五人都不觉向后退了两步,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敲什么敲。”衙吏喝住。

珈玥哪里管他,双手不停地挥舞两只鼓槌,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要喊冤,她要见真佛,不与小鬼理论。

县爷终究是被鼓声所吵,这里很久没有响过鼓声,这突如其来的一阵轰响,让县爷有些不耐烦。

升堂是不得不做的事,毕竟律法中明确写了,凡是击鼓之人,必定要审问一番,虽说律法这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过场,这些年见得多了,有权有势的发个话,让他怎样判他就怎样判,没钱没势的再有冤屈,也不用问不用审,只要严刑逼供,画押了就行。当初科考之事的意气风发,如今早已磨没,不过是得过且过的度日子吧,好在,这样办案,银两是绝少拿不了的。这些年,他只总结出了一个道理,与其做个同级针对,上级压榨的好官,倒不如做个清闲无用的小贪官,天塌下来了,有大官顶着,如何也轮不到他的。

按理说,杨大山与珈玥是一同来的,虽然鼓是珈玥击的,应该一并带到堂上,听老爷审讯的,可方才不是言语有冲撞吗?衙吏便偷偷使了坏心,一个小姑娘没了帮手,看她能怎么样,便将杨大山拦在门外,只说击鼓的才可以进去面见县太爷。

道理都是他们讲的,平民百姓如何知道去,杨大山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在门外等候。

这下火狼可不干了,骂道:“谁家的王法不准咱们进去的,我看你这个衙役就是存心找茬,爷今天非得跟着林姑娘进去!”

衙役与火狼五人互相推搡中,衙役终究是将刀拔了出来。

“闹够了没。”珈玥大喝一声,“我自己进去,你带着他们赶快滚,再不想见到你们。”珈玥恶狠狠地瞪了火狼一眼,除了帮倒忙,他们还能做什么。

珈玥的腿脚不灵便,却被衙役一直催促着往里面去,等的着急了,衙役便一把拉过珈玥,连拉带拽地终于将她推到大堂上。

县太爷李徽是个年轻人,年纪不过二十六七岁上下,两侧站着众多衙吏,皆是怒目而视地盯着珈玥,珈玥站在堂上,四周的目光如刀一般对着自己,很不自在,方才那一阵推拉,双腿的伤口撕裂了,刺骨地疼痛袭来。

“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李徽大喝一声。

只听见周围衙吏口中一齐喊着:“跪,跪,跪。”用木板不住敲打地面,珈玥哪里见过如此气势,珈玥只好咬着牙,跪到县太爷面前。

这一跪,绝对让珈玥有要死了一般的心情。撕裂的伤口夹在骨头与冰冷地地面中间,血瞬间涌了出来。

珈玥深吸了一口气,她决不能晕过去,决不能,她必须要救出哥哥。

珈玥的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她试图转移自己疼痛的注意力,可无论她怎样用力,大腿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来自膝盖的痛楚,早已把身体推向极限。

“说吧,告什么?”李徽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骏马玉件,这是昨日赵氏钱庄的下人送来的生辰礼物,李徽是属马的,赵彻不知哪里淘换来这和田美玉雕的奔驰骏马,正应了马到成功的景,李徽也是格外喜欢,赵彻对自己这个出身贫寒的朋友从不吝啬,这官虽说是自己考的,若不是赵彻运作,也必不能成。

“民女林珈玥,不告什么,只是想为哥哥喊冤。”珈玥颤抖着向李徽叩首施礼,她不知道,这样的她还能撑多久,只好直接切入主题。

“我哥哥名叫林箜,家在邻水镇,前些日子误伤了张九,实属情非得已,请老爷念在哥哥也是护妹心切,饶了他这一次吧。”

“大胆刁女,竟想骗本官,你当本官不知道,他为的哪里是你,而是他的同伙火狼的妹妹,来人用刑,掌嘴。” 李徽喝住,他懒得在这里啰嗦,用完刑等她着了是自己哥哥的错,打发她赶快回去,自己也好回后面歇着去了,夏日炎炎,谁想坐在这里。

“且慢!”珈玥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一句。

怕了?来这里的期初都不怕,一听见用刑,大多数人都会直接招,这样也好,更省了事了。李徽笑道:“既然不想用刑,就快认了你哥哥的罪,回去吧。”

“我并非是怕用刑,只是想问一句,作为百姓的父母官,你什么时候可以静下来好好的听听我讲讲其中的原委。”这次拼了命也要把哥哥救出去,这是珈玥此刻唯一的想法,“你身为命官,坐于堂前却毫无威严,有愧于朝廷;你身为父母官,对待案件不闻不问,只会一谓用刑,又纵容手下欺凌弱小,有愧于百姓;你十年寒窗,高中举人得以为官,却做了一个德行有亏的官,有愧于自己。”

这一句话仿佛在李徽的脸上重重来了一记,他这些话何尝不是他咒骂自己的话,如今被一个小女子如此掷地有声的质疑着,他竟也有些恍惚了。

“跪钉板,你跪在钉板上说,我就听,来人,上钉板。”他虽然尽量摆出个满不在乎的姿态,却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了他内心的撼动,这一句,他没有用本官,而是用的“我”。

珈玥的神情果然没有让李徽失望,即便是看到一根根密密麻麻向上直立的钢钉,珈玥依旧临危不惧,傲视一切,美得不可方物。

为了姐姐,珈玥敢跪瓷片,为了哥哥,还在乎这钉板吗?珈玥打心里瞧不起这样的父母官,可无权无势的她,还是要求着这样的人,才能救出家人。

珈玥用力撑起自己,当一条脚踏到地上的那一刻,膝盖犹如碎了一般,她还没有跪,只是让自己站起来,竟都如此艰难。

衣裙上的血迹越显越重,由膝盖至脚下,整整两条,染红了一大片。

李徽是常用刑的人,皮开肉绽也是常事,只是这未用刑就已遍体鳞伤的,还是第一次见,他不由的想喊住她,让她别再跪了,这样下去,腿是会废的,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是这样好的年纪里,还是让人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可李徽终究是没有制止住,她越是倔强,李徽便越想看看,她究竟能受得了多少,她到底想要编出一个怎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放了她的哥哥。

珈玥跪在钉板上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围着自己打转儿,衙役们鄙夷的笑脸,李徽微蹙的眉心,“明镜高悬”的匾额,出现了无数重影,一层一层将自己包围。

这一次,绝不是珈玥可以用意志力而控制的,昏厥,在所难免。

珈玥只觉得头上一冷,冰水浇便了全身,珈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的几缕头发湿哒哒的贴在地板,双膝死死粘在钉板上,远处还有一些人的脚、立着的木条。

珈玥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还好,县爷还在。

“半年前的大雪之日,民女被邻水镇镇南恶霸陈嚣欺负,众目癸癸,却无人出手相助,那时的哥哥不在家中,等哥哥知道了,后悔莫及,他恨这样的人,他恨欺负弱女子的人,所以,哥哥救的是火狼的妹妹,却也不是在救火狼的妹妹。”

一旁的师爷大喝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是疼糊涂了,到底救的是谁?”

李徽摆摆手,示意师爷不要说话,单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只是珈玥跪在钉板上的那一刻,李徽就愿意放了林箜。

反正这些年他错放过很多杀人犯,何至于再多放这一个。

“你哥哥在救你,你又来救你哥哥。”李徽饶有兴趣的说道,又示意一侧师爷到跟前来,在师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师爷便退了下去。

“是,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哥哥是在自卫,所以请老爷放了我哥哥吧。”珈玥哀求的目光望向李徽,她没有选择,除了出卖自己的清誉,她实在为林箜杀人找不到更合适的借口。

“来人,把林箜带上来。”李徽喝道。

一阵脚镣声传来,珈玥只觉得身边有一男子立于堂前,男子没有跪,直挺挺地站着。

五六个衙役上前按压,林箜纹丝未动,依旧昂首挺胸地目视前方。

他不会没有看到珈玥,堂上空空如也,只有珈玥一人伏跪着,可他依旧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在意身边的珈玥。

“别按了,给他松绑,放他走吧。”李徽说道。

原本按压在林箜身上的衙役马上转换了动作,掏出钥匙,为林箜打开脚镣手铐。

铁链被扔落在地,林箜松松手腕,转过身便走出大堂门口。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放了你吗?”李徽问道。

林箜回过身瞥了珈玥一眼,冷笑道:“自由就好,理由随你。”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如此一来,李徽竟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她不惜一切救出来的哥哥,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将已受过大刑的妹妹丢在堂上,李徽走下来,蹲在珈玥面前,他可以近距离的看一看,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为救一个如此对待自己的人,忍受着□□的折磨,同时出卖了自己的名誉,而当他头也不回的走掉时,她竟毫不意外。

此时的他,绝不相信,林箜是因为他妹妹的经历而救的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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