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雨过天晴。
沈温瓷和林婉清、许云意狭路相逢,到中午时分,知与基金易主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霍望远得知消息后,电话都打爆了也没找到沈温瓷,就在他着急上火快嘴起泡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就往山越居赶。
山越居占地面积巨大,楠城还没变成楠城时叫宝山,改革开放后房地产统筹规划时被划成了别墅区和自然生态区。因为正好夹在中间,山越居可谓依山傍水,风水宝地。
沈家人并不是住在一栋楼里,成年后,沈明霁结婚就摆到了前区,霍望远因为喜静搬到了后山。
但是他也不经常回来住,一是山越居离市区远,二是进出严格,还有警卫站岗设门禁。
霍望远停车进去,沈温瓷正在客厅弹他三年前搞回来当装逼道具的钢琴摆件。
“你在我家弹天气预报的曲儿想干嘛?”
“想提醒你下雨要往家里跑。”
霍望远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火气这么大?”
渔舟唱晚,这么优美的音乐被她弹得气势汹汹,像下一秒就能手撕三百个鬼子。
沈温瓷被那两个人恶心死了。
恶心到她觉得愧疚得失眠的自己,是个黄金矿工抓三天三夜都抓不起来的神金。
今天一大早,那只聒噪的小美都还没发功,那两个发癫的人就闯了进来。
遮阳的窗帘被刷的一下拉开,阳光射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等她放下挡光的手,就看见林婉清和许云意站在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像巨兽。
林婉清一脸不满的说,“温瓷,你那个设计师主意太大了,让她改一下款都不行。”
这事儿沈温瓷听说了,倒不是不改,而是改了几次都不满意。
那设计师也是国际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改就很给面子了,要不是沈温瓷跟他相熟,现在没几个人能请得到他。
大概是沈温瓷的沉默,让对方有了得寸进尺的错觉。
见她不说话,林婉清非要沈温瓷帮苏云意找人重新做一套晚礼服。
而林婉清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沈家小姐的生日宴要到了。
沈灏清就不是那种事事包办的家长。而沈温瓷从小就有分寸,所以沈父一向都由着她,很少会插手她的决定,即便是她哪回失了分寸,沈父也不会觉得是她的错。
开明,且护短。
林婉清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现在沈灏清和沈明霁都联系不上,虽然苏云意的身份确认不下来,但正好是替苏云意博眼球的好机会。
沈家三房如今的权势不是他们大房可以染指的,沈大伯这些年也安分不敢招惹,要斗也是关起门来斗。林婉清也没有把握沈灏清一定会认下苏云意,但不管怎么样,得让人知道沈家真假女儿是怎么回事。
苏云意,留不下,那沈温瓷,也留不得。
“首席不在国内,我也找不到。”沈温瓷冷声道。
“你怎么会找不到呢?”林婉清不敢明着找麻烦,笑着奉承,“我也不认识什么年轻的设计师,温瓷你帮忙找找吧,小意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总不能穿个不上档次的,到时候不是给沈家丢脸吗?”
沈温瓷腹诽,真假千金都搞出来了,沈家还不够丢脸吗?可真逗。
“温瓷,小意这些年在外面也不容易,你在沈家从小娇生惯养一时接受不了我也理解。大伯母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你们俩好好相处才好。”
沈温瓷一口气都上不来。
有多不容易?苏云意要是真的是沈家千金,她还得重金酬谢她替自己当了一灾呢。
而且她又不是害苏云意流落在外的凶手,道德绑架什么?难道她刚出生就是只金刚,把苏云意踹出保温箱后自己躺进去的吗?
苏云意急忙打断,摆摆手:“没事的,礼服暂时也用不上。”
”小意,你别不好意思,找个设计师而已。你既然回了沈家,温瓷有的,你也有一份,这是应该的。”
原本一件礼服,沈温瓷也不在意,刚刚想松口,听见这话,又缓缓的闭上。
沈温瓷感叹,阴阳得真高级,温瓷有的,你也有~变着法说她鸠占鹊巢,现在还趁长辈不在打压苏云意。
桃花心木的浮雕大床,沈温瓷身穿一条白色的蕾丝吊带睡裙,露出白皙光洁的香肩和漂亮的锁骨,长发披散在腰间。
她脸蛋精致美丽,眉目如画,眼睛微微眯着,眉眼间透露出几分冷艳凌厉。
在她如此淡定的态度中,这两个人的纠缠像极了愚蠢的继母和继姐。
两人一默。
沈温瓷淡淡抬眸,“继续啊。”
林婉清不敢直接和她撕破脸,一脸便秘的表情。
苏云意骑虎难下,“小瓷,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超市啊?”
沈温瓷以为她要憋个大招,毕竟已经一大早掀开窗帘来找茬儿了,一听这话,呼吸开始有点不顺畅。
她无语,“这里离最近的超市有十二公里。”
山越居离市中心一个半小时,离这里最近的超市还是三年前李妈告诉她的。什么东西不能让人送过来,非要她一大清早从床上爬起来去买?
“可是我很急,怎么办……”
这两个人比她想象中烦人。
苏云意欲言又止,一副很着急又难启齿的表情,指望沈温瓷接她的话。
沈温瓷则蹙着眉,自我检讨起来:平时是不是装的有点过了?让别人觉得我脾气很好?
沈温瓷看了苏云意一眼,这个人名字听起来诗情画意,但长相却不是小白花那一挂的,脸型椭圆,鼻梁高挺,眼尾上扬,不娇弱,反而有种干练美。
可看起来干干脆脆的人,此时却故作姿态,变得油油腻腻。
“你要什么?”
“我来的急,没有带卫生巾。”
“找李妈。”
苏云意脸色一白,以为她的意思是借用李妈的,“这不好吧。”
那神情,倒是不知这位苏小姐才到沈家两天,就已经自卑成这样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沈温瓷强忍着脾气,“李妈会给你拿我平时用的牌子。”
旁边的林婉清更敏感,脸色一变,这是说苏云意只能用她沈温瓷用剩下的?
“可是我量大,而且一个月断断续续会来两三次……”
“……”
沈温瓷微微一笑,忍无可忍。
“量大是吧?一个月两三次是吧?我找三个厂给你做够不够?”
沈温瓷把头上那个的眼罩随手一扔,对她们说:“去找许律师,让他把知与基金的负责人找来,我沈温瓷的位子给你苏云意。”
大早上的发瘟,这么爱要,那就给你,省得跟狗似的,每次见到都吠得能追几条街一样。
她冷眸,指着门口:“现在,从这里出去,别让我再说下一句。”
“......”
-
沈家的私宅很多,沈温瓷的叫竹园,霍望远则住在荔园。
霍望远家后院的荔枝树下,沈温瓷拽下一枝树干坠到面前,折断了一串荔枝。个个泛青的妃子笑,个头壮硕,放在木桌上圆滚滚地一把。
剥开皮,水灵灵的,香气四溢,吃起来酸酸甜甜,风味十足。
“所以你为了让她闭嘴,真的把知与给她了?”
知与是沈温瓷奶奶创办的,经过沈母的手,渐渐壮大起来,可以说是婆媳俩人给沈温瓷留下的唯一念想。
除去意义非凡这一层,知与基金每年产生的经济效益尤其可观,因为资助的都是贫困学生,其中的人才价值更是巨大。
包括之前圈里盛传的余家,家族企业破产,爸爸带着爷爷奶奶跳楼,全家只剩余声一个人,也是沈温瓷利用知与基金才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嗯。”
“你还真淡定。”
“我不淡定!”
沈温瓷接下来准备了一段粤韵风华。
“那个鹌鹑!佢系不系有嗨病啊!扑街,叫我带曲去超市啊,仲话咩要买纯棉的内裤,要100%新疆棉啊,仲话不是纯棉的要过敏啊!”
“还要我给她买姨妈巾,我说我还有,我的给你用一下,佢就话一个月要来三四次大姨妈!三四次,有几多个嗨啊!核突!报警!”
“你那个好大伯母,就话我甘多年在沈家好豪华,以尕霸占着苏云意的沈家的一切,连卫生巾都要佢用我剩下的,还说咩以后沈家还指不定谁做主,到时候再来认错巴结就难看了!”
霍望远撇清自己:“我姓霍,好大伯母是你的。”
“服了。”沈温瓷翻了个白眼,“不过有个事情很奇怪。”
“什么?”
“林婉清。”
沈温瓷吐出个果核,“她前天还没那么嚣张的。”
难道她因为一个苏云意,以为把她踢出沈家,换一个沈二就能会帮乐家?
笑死。
沈温瓷就让她去试试。
旁边的荔枝皮和核越堆越多,霍望远这个见不得垃圾桶有垃圾的洁癖症,倒了三次果皮后,终于忍不住制止她。
“好了,少吃点,一会儿要上火的。”
“我已经上火了。”
霍望远:“那你骂她们啊!”
“我骂啦。”
“骂了一句痴线。”
沈温瓷温和的面具戴太久,又点包袱。
那会儿沈温瓷不是觉得她们找茬很烦,而是她们找茬找得太小儿科,因为一点点小事吵死个人!
林婉清和许云意两个听不懂粤语的,两个人只以为自己在刁难人,没留意什么意思,还一脸懵的站在那等她翻译。
沈温瓷一看,忍不住扔了一句加密脏话,“扑街,真系痴线嘎!”
霍望远点头,楠城小菩萨的基操——把温柔留给别人,把暴躁留给朋友。
他又把话题转回知与基金上,“知与基金可是你妈妈和奶奶的心血。”
“那又怎么样?”
“你确定要给她吗?”
“知与早就不是在我妈妈和奶奶手里那副光景了,内部一群老油条,我接手也是烂摊子。”
不是烂摊子不烂摊子的问题,他的意思是知与基金对于她妈妈和奶奶应该是很重要的,她不该轻易拱手让人。
他的眸子漆黑,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我原以为你会在意的。”
换言之,这是在说她冷心冷情咯。
沈温瓷笑笑,没有为自己辩驳。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沈温瓷知道他是个重情的人,不想试图去说服他认同自己的想法。
可她这不在乎的态度却让他眉心跳了跳,忍住了不高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沈温瓷语塞片刻,反问:“在意有用吗?我没有任何底牌留住知与。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我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个。”
霍望远抿唇,沉默良久。
他觉得他和沈温瓷完全不在同个频道上,沟通起来鸡同鸭讲。
“霍望远,你是打算回西南吗?”
西南,是霍家的地盘。
但霍望远心里清楚,从他知道霍家是如何没落开始,便永远都没有了回去的理由。
忽然,霍望远抬眸看向她。
沈温瓷其人,是低调惯了,不屑和别人争。
有些人愿意收敛锋芒,是因为随时高调得起来,有些人谦逊有礼,是因为随时骄傲得起来。而沈温瓷,好巧不巧是最骄傲的那类,骄傲到别人根本察觉不到她的骄傲。
她的东西,一定要完整的属于她,施舍得来的不行,胜之不武的也不行,基于此,感情在她面前是最无用的附庸。
感情用事这种事,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霍望远抬手按了按额角,“你对不感兴趣的事物,取舍总是很干脆。”
也就是菩萨心肠和雷霆手段兼具,心中有佛,手中有刀。
上马杀敌,下马念经。
沈温瓷真的是个妙人。
“行了,你要是没事把笔电给我拿来,顺便帮我泡泡茶。”
霍望远:“……”狗屁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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