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我的背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我跟着你是因为我想帮你。”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说我喜欢你,这是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两个人飘在一只孤舟上,其中一个威胁要把另外一个推到河里去,另一个却还巴巴地说着诸如喜欢之类的小布尔乔亚台词。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古怪的告白场景了,可它偏偏就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我妈妈是宜浔人,我在宜浔给家人扫墓的时候,无意中看见隔壁的墓碑上刻着谢秋果的名字,就在那天在你家看到你妹妹的照片之后。”
我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告诉了谢春风。没有保留。
“赵礼算是我一个远房表哥,他说……”我犹豫一下,“秋果被她哥哥强|奸了,之后想不开自|杀了。”
这是一场豪赌。
无论我对谢春风多有好感,在这样一个微妙又剑拔弩张的环境下,当面将这种严厉的指控说出口,谁知道谢春风会有什么反应。现实生活从来就不是什么偶像剧,容不下一星半点罗曼蒂克的桥段。
如果我真的看错了他,那么他接下来就会暴怒而起,直接把我丢到水里去杀人灭口。
我的目光错落在谢春风的手指关节上,他那双手从来果决利索。
他干得出来。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时间在我这里变得粘稠模糊。我在恍惚中期待着谢春风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报警。”
“什么?”
“如果真的像赵礼所说的那样,我……伤害了秋果,他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报警?”谢春风的语气很冷,那里面潜藏着勃发的怒意。
我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的确,那天见过赵礼之后我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之前说不上来那感觉是因何有之,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赵礼在提起秋果时太平静了。他不愤怒也不悲伤,只是在用和我聊天的态度提起那件事。
“谢春风,如果你想当面和赵礼聊聊的话,我想我可以帮你安排,我觉得这中间也许有什么误会……”
谢春风重新启动马达,渔船把水面劈出凤尾竹一样的波纹,载着我们两个小小的人影朝岸边驶去。他身上腾然起一种肃杀之气,让我连说话都没了底气。
他没再回头看我,声音被从山间袭来的风灌进我耳里:“蓝浔,这件事你不要再参与了。到了山城,你不要再跟着我。”
上岸后,谢春风沉默地在前面走,我跟在他身后。
豆溪的夜和宜浔不一样,镇上连灯光都很少,虫鸣狗叫组成了全部的背景音。我跟着前方地上的影子亦步亦趋,每一步都踩在谢春风洒下的暗影里。
刚才在江上,如果我的答案不够令他满意,谢春风真的会杀了我吗?这个念头像一双粗粝的手按住我的肩膀,让我浑身沉重。
我对这世界了解太少,见过的人太少。哪怕曾去海外留学、以为那就是见过世面,但其实还是在美丽而浅显的泡沫里兜圈子。
长到如今二十多年,我遇见的痛苦的事除了父母离婚,也就是蓝大远再娶,痛来痛去也不过是家长里短、勾心斗角。可谢春风不一样,他现在更像是在追凶,或者寻仇。
我忽然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和寒意。
谢春风一直把我带到码头的登船处,我叫住他:“你说你已经查到关于赵礼的一些事情,那是什么?你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他不知道我和你认识。”
出于直觉而不仅仅是对谢春风的好感,在他和赵礼所说的版本之间,我更相信谢春风的。赵礼云遮雾绕、表现奇怪,他一定有隐藏的东西。
然而谢春风很冷淡:“蓝浔,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再参与这件事。”
“还有,”他停住离开的脚步,“以后再有人单独叫你去人家、或者上船,别跟去。”
“可是你不是没有伤害我吗?”我拒绝思索被谢春风伤害的可能性。
谢春风看着我的眼神像深潭,我根本读不明白那里面的情绪。
他说:“我也许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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