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他抱拳向我行礼,又道:“天色已晚,还望殿下早些回去休息。”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色不假,完全是为长公主的凤体着想。
哪怕原主之前对他多番骚扰,他也没有露出一丝嫌恶。
正人君子,言行举止都一丝不苟。
我又想起那夜在凉亭的所见所闻。
不过,正人君子,也难免有情不自禁。
比如,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
“明将军可是在巡逻?”我笑问道。
他点头称是。
我又说:“辛苦将军了。”
明汝澜有些意外今日我格外好说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趁机解释道:“以前对将军多有失礼,前些日子父皇因为我的性子曾责罚过我,经此一事,越发觉得以前的行为有失礼仪,今日便借此机会向将军赔礼。”
明汝澜神色凝重地看着我,又向我行礼。
“公主殿下能有所成长,是国之幸事。”
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像个老学究。
到是让人难以想象,他也会追问心上人可有收到他的信。
我让他不必多礼,又询问了禅房的位置。
原来我走错方向了。
禅房有东西两处,我现在在西边,而我的禅房在东边。
东西禅房之间,有个小小的佛殿。
此次前来祈福还愿的人都住在东边,西边都是侍卫,故而这个佛堂也少有人来。
但此刻殿中却灯火长明。
李惊梧跪在正中间,虔诚地闭着眼睛。
我绝对不是故意偷听,而是夜太静,她不大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多谢佛祖保佑他凯旋归来。”
他?
我挑了挑眉,是在说明汝澜吗?
那日在御花园我便看出两人有猫腻。
只是不知道为何李惊梧明明对他也并非无意,却故意冷言相向。
“喵。”
一只小猫跑到我脚边,轻轻叫了一声。
李惊梧被这声猫叫惊到,朝门口看来。
我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怎么每次都搞得我好像在偷听一样。
“路过。”
我朝她点点头,准备离开,没想到李惊梧却叫住了我。
“皇姐刚刚听到了。”
她语气笃定。
“本宫对你们的事,毫无兴趣。”
我刻意加重了“毫无兴趣”四字,想让李惊梧明白,我没有这个闲心将他们的事说出去。
“皇姐之前不是对明将军有意吗?”
李惊梧冷厉地看向我,像支出露锋芒的箭羽。
“现在无意了。”
我理所当然地答道。
李惊梧朝我走过来,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然后将唇贴在我耳边,“你不是她,对吧?”
我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不是又怎样?”
我惊讶于李惊梧的敏锐,但对她猜到真相却不惊慌。
换了灵魂这种事,谁能证明?
这具身体的每一处,小到一颗痣,大到后背的一处红色胎记,都能证明我是长公主。
如果没人发现,自然更好,但被发现了,凭她一己之词,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我帮你保守秘密,你帮我保守秘密。”
李惊梧看着我,沉着地说道。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好奇地问她,以明汝澜的身份,当驸马绰绰有余,既然她也有意,为何还如此冷待人家。
“大雍朝的驸马,不可入朝为官。”
她落寞地看了看天上高挂的明月。
我心神一震,又听她说,“他要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怎可在公主府,了却残生?”
一阵凉风吹来,佛堂里的烛火摇摆荡漾,李惊梧的眼神却十分坚定。
“那你又为何对楼问月……”
既然心仪明汝澜,又为何要对楼问月百般维护?而且每次都是那副故作的逼人模样。
“我有我的苦衷。”李惊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借口说有苦衷。
我也没有再问,此时的她像是书中人走了出来。
那个淡然,聪慧的李惊梧,好似从重重叠叠的文字里,完整地站到了我面前。
即便剧情已经歪曲到完全脱离轨迹,但书中的人却依旧没变。
只是走向了另一条未知的道路。
我跟李惊梧相伴回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但我却觉得,短短的几句话,我们之前陌生的关系,好似有了些改变。
回到禅房,我才刚躺下,困意就来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在敲门。
“公主殿下。”
“谁啊?进来!”我迷迷糊糊道。
楼问月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衣衫上全是泥。
“怎么了?”
我看清来人,便用手撑着头,斜躺起来。
“我看公主今日用食甚少,便偷溜下山为公主寻了些糕点。”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像献宝一样捧到我面前。
是原主喜爱的绿豆糕。
也是我喜欢的。
我伸手拿过一块,味道还不错。
楼问月目露期待地看着我,捧着绿豆糕的手上还有几道红痕,明显刺眼。
“摔着了?”
我看了眼衣衫脏乱,浑身是伤的楼问月。
“不碍事,不过是夜里看不清,摔下山坡罢了。”
他欲言又止,半晌,只喃喃道:“为公主分忧,受点小伤,不算什么。”
我表面上心疼无比,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呼气,想驱散一些他的痛感。
可心里却在疑惑,以男主的武功,会摔下山坡?
忽然,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保护皇后!”
“小心…”
…
远远地,传来几道听不清楚的呼喊声。
楼问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谨慎地打开一条缝隙朝外看。
他面色渐渐凝重,扯过一旁的披风将我裹住,拢着就往外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让他扯出了门外。
门外一片嘈杂,火光冲天,护国寺的护卫和武僧同一群黑衣人混战。
刀光剑影,人声嘈杂,混乱中甚至辨不清东西。
李惊梧见我们出来,一把拉过楼问月,焦急地说:“快跟我走!”
楼问月神色有一瞬间的杀气,不耐烦地甩开李惊梧。
两人拉扯间,一个黑衣人持剑朝李惊梧刺来。
我一把将她推开。
黑衣人的剑刺进了禅房门上,楼问月乘机一脚将其踢开。
李惊梧惊魂未定,看着那柄还插在门上的剑呆站在原地。
“还不快跑!”
我看着吓傻了的她,大声喝了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拧起裙摆跟在我和楼问月身后。
远处,明汝澜带着侍卫护在皇后和太子身边。
护国寺的一众武僧也加入了战斗。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在一片混乱中,我竟然看见玉腰奴拎着一根武僧用的棍子,像杀神一样左挡右劈,动作行云流水。
他竟然会武功?
混乱间,李问庭率先看到我在这边,他抽过侍卫的剑就想冲过来保护我,但刺客人数众多,没一会儿就将他拦住了。
明汝澜看见李问庭的动作,也朝我们这边看来,在看到李惊梧也在的时候,他眸子一暗,尤其是方才李惊梧差点被刺伤的时候,明汝澜一分心,胳膊上被刺客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小心!”
李惊梧焦急地朝他喊道。
“先看好你自己吧。”
我皱着眉看着又有人朝李惊梧袭来,连忙将她拉到一边。
楼问月护着我俩往外冲,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没一会儿,他浑身上下,就都挂了彩。
此时,明汝澜带着人朝我们靠过来,眼见着马上就要进入侍卫的保护圈了,一支利剑朝我射来。
楼问月急红了脸,不顾身后的刺客,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一瞬间,身后刺客的剑,原本射向我的剑,齐齐刺入他的后背。
一阵闷哼,伴随着利器入肉的声音。
“噗!”
楼问月颤抖着吐出一口血。
温热的血霎那间就浸湿了我的肩头。
他用一只没染血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公主别怕。”
明汝澜借机冲上来制服刺客,将我们保护在后。
我的鼻尖只剩下他身上的血腥味,和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桂花熏香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我愣愣的抱着快要失力的楼问月问道。
“在得知你喜欢桂花香以后。”
这是他第一次没称我为公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话音才落,人就晕过去了。
刺杀很快就平息下来,但活捉的人全都服毒自尽了,一个活口没留下。
大雍帝对此十分震怒,敢在护国寺行刺,那真是在天子头上动土。
他命明汝澜协助大理寺和刑部彻查此事,
但背后的主使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
此事变成了悬案。
那些刺客虽然下手狠毒,但好似并未真的对其他人下手,除了射向我的那一箭。
偏殿里,我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楼问月,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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