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宠物

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被伺候着喂食并不会让人喜悦,更何况郁生知道,对方是拿自己当宠物看待。

郁生长到这么大,受过的屈辱加起来也不及这一顿饭受到的冲击。可他现在是被困的笼中鸟,除了妥协,他什么也不能做。

好在弗雷并没有时时刻刻陪着他的意思,他给郁生喂完蓝兽粮,又让侍女送进来不少据说是蓝兽百分百热爱的小零嘴,给郁生放在一个蓝粉色的小筐子里,摸了摸郁生的脑袋,道,“自己去玩吧,铃铛。”

郁生:“……”并不想回应,反正回应了你也听不懂。

就在弗雷要离开的时候,管家路德突然道,“弗雷先生,您忘了给铃铛戴项圈。”

郁生闻言,浑身一僵。

弗雷声音却冷了几分,“不必。”

“但它现在还没被驯化过,您……”

“路德,我才是家主。”

路德被弗雷眼中的寒意惊了一瞬,但下一刻,弗雷的语气便放轻放缓,仿佛刚刚那一刻的杀意是路德的错觉,“何况,我相信我的铃铛会很乖的。”

郁生低着头,一言不发,身后攥起的拳头却在微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地砸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

但他不能这么做,否则真的被戴上项圈,只会让他的逃脱更加艰难。

弗雷带着人离开后,郁生索性翻起了书柜上的星际儿童读物,上面画着各种幼稚的卡通图案,郁生一戳上面的文字,书本就会出声念出来,而刚刚弗雷留下的那个蛋状的小机器人也会大声地用汉语翻译一遍。

郁生的眼睛一亮,这样他很快就能学会这里的语言,也许能找到自己被抓到这里的真相!

于是多日后,百忙之中想到郁生的弗雷,一进宠物室,就看到黑发的家伙正趴在床上,两条修长的腿和挺翘的臀部映入眼帘,让忍不住弗雷联想到了“性感”这个词语。

但接下来郁生的表现,却是立刻把“性感”这两个词从弗雷的脑海里驱逐出境了。

只见郁生抱着一本星际科普大全,戳了一下,书中温柔的电子音道,“球球兽”,然后郁生便跟着认真朗读“球球兽”,接着那只蛋状机器人张大嘴,用中文翻译了球球兽,郁生就再小声地读几遍球球兽的拼写。

有的时候,光看图片无法辨认这是什么,郁生还会点击书上的简介,让机器人翻译过来,侧耳认真听讲。

球球兽是一种很普遍很可爱的小动物,有无数分支科别,外貌也是天差地别,倒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毛炸起来特别圆,就像个球儿,深受星际人民的喜爱,被称为仅次于蓝兽的最可爱宠物。

当然,蓝兽作为可爱排行榜第一位其实是有点虚的,主要是这种宠物太珍惜也太昂贵,噱头正盛。吃瓜平民们潜意识里就觉得这种宠物最高级,所以什么排行都投蓝兽,就连最会撒娇卖萌宠物的排行榜蓝兽都是第一,但实际上,蓝兽跟撒娇卖萌还真没什么关系。

弗雷瞥了一眼认真学说话的家伙,摇了摇头,郁生可能永远都不会冲自己撒娇吧。

郁生看完了常见动物板块,想了想,他翻到常见星球板块,试图寻找有没有关于地球的信息。

“蓝星隧道。”

“蓝星隧道!”郁生照旧把这个词背了几遍,点了一下简介。

然后郁生便愣住了。

“蓝星隧道,是通往太阳系蓝星的黑暗隧道,于星际4004年被屋克舰队发现。蓝星是著名高端类人宠物蓝兽的故乡,由于蓝星隧道的开发权限被屋克舰队秘密掌控,至今缺乏详细资料。”显然,这本书还没来得及更新,因为蓝星隧道已经由于意外的爆炸改变了传送向,现在已经是普通的黑暗隧道了。

我、我已经不在地球了吗?

尽管早有预感,郁生的眼眶还是瞬间湿润了。怪不得,怪不得这里的人那么奇怪,自己的外表明明和他们差不多,他们却偏要把自己当宠物,原来自己早就不在地球上了吗?

不,不只是不在地球,恐怕自己所在的星球连太阳系都不是了吧?

郁生脑子里乱成一片,孤独是人类最害怕的东西,而身处异星、再也见不到同胞的恐惧更是如同寄生力极强的病毒,侵袭了郁生的全身各处。

郁生突然迷茫了,他原本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逃出弗雷的掌控,想办法回家,可现在呢?即使他离开了这个庄园,哪里又是他的家呢?

弗雷原本看郁生学说话看入了迷,郁生却突然停了下来,好半天没有动作。弗雷皱了皱眉,想到刚刚那个词是“蓝星隧道”,又有了一丝了然和愧疚。他故意放大声音往前踏了一步,瞬间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郁生。

郁生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胸前的铃铛因为他的动作叮铃叮铃响,听到郁生的耳朵里更显得讽刺。

“别怕。”弗雷道,“我不会伤害你。”

郁生紧锁着眉头,好半天,才用磕磕绊绊的星际语问,“这里、是、哪里?”

弗雷能感受到眼前人的不安,他沉默了一会儿,在郁生几乎是祈求的目光中残忍道,“漫图星。这里是星际的漫图星。”

那双原本亮着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弗雷的胸口莫名有些憋闷,他看着那个仿佛天要塌了的郁生,有一种过去抱抱他的冲动。

见郁生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弗雷没再打扰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虽然残忍,但他必须让郁生明白,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回到蓝星了。

郁生捂住脸,任消极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他的鸟儿死了,纵使下一个黎明再来,他也听不见向着晨光的歌声,看不清前路朦胧又细碎的微光,只能跪下来,抱着鸟儿的尸体,腐烂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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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回了一趟温星,由于电子信息安全的问题,有些重要的星球机密公文依然是以纸质文字的形式上交,因此他不得不定期回来进行处理。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浩如烟海的公文便堆积在他的案台上,等待着他的审理。整整五日,弗雷不眠不休,终于把公文处理得七七八八。

弗雷揉了揉眉心,喝了一口浓咖啡,然而这次号称“睡过去赔钱”的焦耳牌咖啡却没起到它的作用,不知看到了第几份公文的时候,弗雷趴在案台上睡着了。

梦里奇异地遇到了黑发的青年,青年跪在笼子中央,仿佛僵死一般一动不动。弗雷无意间望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美丽的黑色双眸像一潭死水,将弗雷的心窒息在死水深处……

再后来的梦弗雷已经忘记了,依稀记得似乎梦到了自己的母亲,火光映照着母亲肆意大笑的面庞,那双比星辰还要美好的双眸折射着红色的火焰。

母亲被笼罩在火海中央,轻轻地对他说:

“阿霄,活下去。”

“叮。”

个人终端提示音响起,将困于梦境深处的弗雷拔了出来。弗雷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打开了个人终端。这次不是公务,而是宠物协会发来的邀请,请他参加每年一度的珍稀宠物聚会。

名义上是防止贵族非法虐待珍稀宠物,因此贵族需要定期向公众展示这些珍稀宠物目前生活的状态。

但弗雷很明白,这不过是贵族昭显自己的虚荣和伪善的活动罢了。

弗雷皱了皱眉,回复了两个字:【不去】

没过几秒,宠物协会的会长就请求了视频通话,弗雷点了一下接受,一个由光线构成的男人出现在案台前。

“尊敬的弗雷格里克先生,根据星际第八部珍稀宠物保护法规定,您必须带着编号05的珍稀生物蓝兽参与这次聚会,聚会内容向星际公共直播。”协会会长义正言辞道。

“星际法?”弗雷平淡地抿了一口咖啡,冷笑一声,“呵。”

随着这句嘲笑,会长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抖了抖,但他依旧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弗雷先生,还是麻烦您百忙之中去一下,这也是您昭显财富和地位的宣传方式啊!”最后还讨好地拍了个马屁。

弗雷面无表情地切断了通讯。

“砰砰砰…”

门被敲响,弗雷凝神望向门口,一般下属找他都是直接用个人终端,非要亲自过来面对面交谈的人,也就是管家路德会这么做了。

“进。”弗雷道。

来者果然是管家路德,他穿着板板正正的制服,即使作为格里克家族的老辈管家,言行举止也丝毫不见任何失礼的细节。

“弗雷先生。”路德用平板的语调道,“宠物协会会长刚刚发来邀请,希望您参加珍稀宠物聚会。”

“我知道了。”弗雷道。

“需不需要我请人来对铃铛进行特训?”路德表达疑问的语句也是一板一眼,“您的蓝兽,将会代表格里克家族的形象,然而铃铛直到现在还没有被驯服。恕我直言,弗雷先生,您对宠物过于宽容了。”

“这无需你操心。”弗雷的声音冷下来。

然而路德这次却没有让步,“弗雷先生,格里克家族的威严不允任何字面意义上的蒙羞。您不愿意对铃铛进行特训,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没时间做这些。”

“不需要您操心。”路德低下头,却寸步不让,“我会为您请来最专业的贵族宠物训练师。”

“……”弗雷沉默半晌,“下去吧,我自己来。”看来,管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现在还不能……

路德多停留了几秒钟,似乎在审视着弗雷,但弗雷刚抬头看向他,他便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开了。

漫图星,弗雷格里克的府邸内,郁生依旧躺在宠物室的床上读书。

尽管在这个地方,对他最有威胁的弗雷已经离开,但趁弗雷不在的时候,那个管家路德忽然闯进来,给自己强制带上了项圈,事后无论郁生如何操作,这个项圈都牢牢地套在自己脖子上,除非自己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否则没有任何办法。

府邸内,无论是佣人或者侍卫都不会阻拦他自由活动,但也仅限于府邸范围内的自由活动了。有一次,为了观察地形逃跑,郁生来到了府邸的后门,刚待了没有一秒,自己的项圈就发出尖锐的警告声,随后有两个侍卫带着光子枪冲了过来,将他抓住,然后把他遣送回宠物室。

“安娜,能不能给我一些别的食物?”尽管蓝兽粮味道还算不错,可连续多日一天三餐吃这个的郁生还是很崩溃,他现在只想吃火锅烧烤麻辣烫或者随便什么热菜都可以!

给他送食物安娜被这样一双美丽又含着祈求的黑色眸子望着,只觉得心都要被融化了,她的语气格外的温柔,“对不起啊小铃铛,管家只吩咐了我这种食物。要不你等一等,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偷来给你吃。”

“谢谢安娜!”郁生的眼睛亮了亮,“嗯……最好是肉排之类的。”

安娜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惊喜地想着,铃铛真是很聪明啊,这么快就学会了星际通用语,现在除了高深复杂的专业词汇,在日常交流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不愧是弗雷先生的宠物。安娜顿时觉得与有荣焉,即使她只是格里克家族的一个小侍女,也觉得很骄傲。

打发走了安娜,郁生揉了揉眉心,他放下书,继续研究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此物不除,恐怕他永远都会在弗雷的掌控之下,逃无可逃。

可惜整个宠物室都没有任何尖锐的物体,郁生决定想办法弄个刀叉之类的东西,尝试拆卸一下这个项圈。

项圈没研究明白,给他带食物的安娜就回来了。安娜高兴地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中盛放了一块淋了酱汁的牛排,旁边还摆放着郁生心心念念的银色刀具。

“这是我从厨房偷来的。”安娜道,递给郁生刀和叉,“来,铃铛,你尝尝。对了,你会不会用刀叉啊?”

“会,谢谢你。”郁生不动声色地接过刀叉,“很晚了,安娜,你在这里会引起别人注意,要是发现你给我偷食物就不好了。”

“是啊,说的有道理,被讨厌的乔露发现会扣我钱的!”毫无心机的安娜感慨于郁生的贴心,“那你自己吃,我先走了!”

注1:源自泰戈尔,原句为:信仰是个鸟儿,黎明还是黝黑时,就触着曙光而讴歌了。

管家执着于对郁生的驯化是有原因的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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