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真相随着大火消逝,弗雷第一时间把大皇子和王后的亲信抓获,从他们口中拼凑出了母亲提前燃起大火,并共赴死亡的真相,那一刻起,弗雷就变得更加沉默。
他认为,害死母亲的凶手,也包括自己。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空气沉寂了许久,郁生一点一点将床上的绝笔信叠好,收起来,放回了那个空间。
一转头,对上弗雷幽深的眸子,郁生没有移开眼睛,而是认真地同弗雷对视。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来到这里,跟你有没有关系?”
弗雷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想错开目光,却怎么也没办法将自己与郁生交融的视线转移。那双倔强的、执着的眼睛,像是天幕中仅存的星星,尽管要被黑暗吞噬,却还是要努力地发着光。
弗雷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被堵了什么似的,开口无比艰涩,他在郁生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对不起。”房间内响起弗雷低沉的声音。
“是我一手策划了蓝星隧道的爆炸。我只是想断绝源头,但没想到……”弗雷顿了顿,错开了郁生的目光,“没想到爆炸带来了你。”
说完,弗雷的身体就如石头般紧绷起来。
郁生大概要与自己分道扬镳了吧?自己是害他来到星际的罪魁祸首,让他的尊严被践踏、被囚进牢笼,郁生没有冲上来杀了自己,已经是留了情面。
“噗——”忍不住的笑声打破沉寂,弗雷愣愣地抬起头,发现郁生正笑得合不拢嘴,边笑还边揶揄他,“你在愧疚担心什么?你把隧道切断,拯救了我的故土,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见弗雷还是一脸茫然,郁生故作潇洒地伸出胳膊,拍了拍弗雷的肩膀,“至于我被牵连……”郁生想了想,“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将我从数亿光年外的蓝星,带到这片浩瀚的星际,虽然承受过屈辱、绝望、仇恨,却也收获了尊重、希望和……爱。
郁生微微侧头,恰好弗雷也偏头来看他,郁生的目光落在了弗雷微薄的唇上,心跳加速。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呼吸都抚在了彼此的皮肤上,痒痒的,像是好多小虫子在爬,让人的思维也乱起来。空气一点一点升温、焦灼,郁生的脸颊在这样的温度里慢慢升腾起两抹红晕。
像是感知到了郁生的视线,弗雷也受到蛊惑般,缓缓倾下身体,轻轻贴近那两瓣柔软、饱满的唇,当唇间传来温热美好的触感时,弗雷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就听见门外砰砰砰的砸门声,“爸爸!妈妈!”
郁生吓了一跳,一把推开弗雷,跑过去开门。
弗雷:“……”
肉呼呼的小郁光走进来,短短的手指掐着一个特别大的肉丸子,奋力地往上举,“肉肉非常好次!”
郁生看懂了郁光的意思,“要爸爸尝尝?”郁生向来是自称爸爸的。
郁光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认真道,“不给爸爸尝,要妈妈、尝!”
郁生:“……”这孩子还有救吗?不会真要叫自己一辈子妈妈改不过来了吧?
弗雷以往最喜欢郁小光,今天却看他格外不爽,皱了皱眉道,“看那小手脏的,不要吃,让厨房现做。”
郁光扁扁嘴巴,好险没掉金豆豆,郁生赶紧一口咬掉他手上的肉丸子,抽出纸巾给郁光擦油乎乎的小手,然后瞪了弗雷一眼。
弗雷:“……”好想把这孩子丢出去啊!
虽然好事被郁光搅和了,但同郁生不可思议的感情进展还是让弗雷一连数日情绪极高,尽管他是个情感不外露的人,却还是被亲近的下属捕捉到了他的好心情。
“陛下,有什么喜事儿跟兄弟们分享分享啊?”私下里说笑的时候,弗雷是很没架子的,因此那些下属都不怕他,有时候还会开开弗雷的玩笑。
弗雷眯了眯眼睛,避而不答,转到了另一个话题,“古洛,明天会有新人进你的特训营一起训练,你……”刚想说你好好照顾他,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郁生不会希望被当做易碎品一样好生保养,他恳求弗雷准许他进军队实战对练,就是希望打磨自己,突破自己。
古洛转了转眼珠,直白道,“陛下,即使是你送来的人,我也不会放水的。”
弗雷面无表情,“嗯,一视同仁。”
这晚,弗雷进房间的时候,郁生正收拾着行囊,安娜在旁边一个劲儿嘟囔着什么又要去训练啥还要去那么久之类的。
弗雷示意安娜离开,然后一把按住了郁生叠衣服的手。
郁生抬眼,疑惑地看向他。
“古洛的特训营就在王宫附近。”弗雷道,“你不搬走,我派人早上送你过去就行了。”
郁生无语,“陛下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军队,什么叫特训营?”
弗雷抿唇,保持沉默。
“我要是早晚车接车送,那还训什么?旅游么?”郁生失笑,见弗雷还是面无表情的深沉样子,知道对方在闹别扭,他想了想,开口道,“阿霄。”
弗雷的睫毛一颤,这是郁生第一次这样叫他。
好久没听见这个温暖的昵称了,自从这世上唯一真心爱他的母亲过世后就……
“我想告诉你,以前我从未对星际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归属感。我恨这片星空,恨脚下的土地,我觉得它们不及蓝星的万分之一。”
“但在那天你告诉我真相以后,我想了很久。我来星际已成定局,并不是我想不想、愿不愿就能改变。”
“而人,总是要有根的。”
“既然温星是你的帝国,那从现在起,温星也是我的家了。”
弗雷呼吸一窒,他有点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郁生,以为郁生是在开玩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郁生对蓝星的执念。
但他没看到任何玩笑,他在郁生眼里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一双坚定的眸子,和眸子里熠熠生辉的繁星。
“骁战大队郁生前来报到!”
郁生穿着兵服,像一棵笔直的白杨站在队伍前方,对着骁战大队的队长古洛敬了一个标准的星际军礼。
“归队。”古洛面上严肃,心里却已经把郁生从头到脚八卦了个遍,若不是多年严格肃纪的军营生活,可能他已经忍不住冲上去捏捏郁生脸蛋儿揪揪郁生头发然后把郁生抱回家了。
这可是蓝兽啊!不对,呸呸呸,是蓝星人!可是这么柔软弱小美丽的生物为什么要送到军营里来?还是专门执行特殊高难度作战任务的特种大队,陛下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原谅古洛对帝王的不敬,昨天他还亲口对弗雷说自己不会对新人手下留情,今天看到了真人古洛恨不得穿越回去抽死那个义正言辞的自己,陛下冷漠无情,可自己舍不得怎么办?!
其实在昨日,郁生问过弗雷自己要不要易容换身份,弗雷却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堂堂正正用你蓝星人的身份就好,我的部下都信得过。”郁生便大大方方以真实面目来报到了。却不知道骁战大队里的人几乎曾经都是弗雷的宠物铃铛的粉丝。
古洛只觉得头发都要愁秃了,他清清喉咙,勉强维持住了冷硬的神情,见队里的兵们虽然都能在脸上看出震惊之色,但都没有乱动乱看的,心里还算满意。
“双人格斗对抗练习,一个小时,开始!”古洛一声令下,所有队员都井然有序地找到搭档两两分组,接着,场地上就响起打斗的大喝声与□□的碰撞声,只有郁生,依旧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报告队长,我没有搭档!”
古洛心道废话,他们都怕把你打坏了,然后走到郁生面前,正经道,“我做你的搭档,来,你先出第一招。”
郁生听话地架好姿势,对着古洛支起的胳膊一脚猛地踹了上去,居然将没有防备的古洛踹得连连后退数步,嘶嘶地甩着胳膊,满眼震惊之色。
怎、怎么可能?这是软萌可爱的铃铛踹出来的一脚?!
霎时间所有的打斗声也停止了,所有的队员都转过头,目光集中在队长和郁生身上,内心的不可置信化作弹幕在脑海中刷屏:队长这么变态,铃铛居然一脚把他踹到后退?铃铛这么可爱这么萌,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太不科学了吧!
“呃……”郁生被一堆人注视着难免有种不自在感,虽然大概能猜到他们是好奇自己的蓝兽身份,还是会窘迫难耐。
“看什么看?!郁生脑袋上长花儿了?!”古洛大吼一声,顿时打斗声重现,尽管还有人偷偷往这儿瞟,但至少不敢明目张胆了。
古洛摇摇头,又威胁似的喊了一声,“给我安安分分训练!否则罚跑操场三十圈!”
这下,连偷看的都没了,个个一脸认真地格斗对抗,古洛这才满意,冲郁生勾了勾四指,“再来,这次我可不会轻敌了!”
谁让你上次轻敌的?郁生一边无语,一边毫不客气地攻了上去。
上路、下路,左侧、右侧,不知不觉间,郁生已经同古洛对战了上百招,古洛也从漫不经心变得越来越慎重、越来越认真,二人打得不分伯仲难分难舍,很快两个人就被完成训练任务的队员们团团包围。
“这、这是铃铛?”马尔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搞错了吧?”
“队长不是说了,不准叫铃铛,要叫郁生!”比马尔斯矮一个头的珪拉皱着鼻子,一脸认真地纠正。
马尔斯笑笑,“洋娃娃,谁昨天把藏在袜子里的铃铛周边海报偷偷拿出来看?”
“不准叫我洋娃娃!”珪拉气得脸通红,“我也不是看!是想处理掉!因为郁生要来咱们寝室住,留着多不好!”
马尔斯非但没闭嘴,反而伸手呼啦了一下珪拉理成板寸的毛,嘻嘻笑道,“你就是洋娃娃,哪天咱退役了,去给你买个洋娃娃发套,再买身小裙子,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俩人就打了起来,队友们对此见怪不怪,淡定地让出场地给二人腾空。
“砰”的一声,郁生一脑袋砸到古洛的下巴上,古洛下巴都磕出血了,反手摁住郁生的手腕,“小子,够狠啊?”从铃铛迷弟到欣赏队员的队长,经历的也不过就是一次格斗而已。
郁生咬着牙不答话,身体以一个违反生理弯曲的极限角度从古洛的钳制下脱身,古洛还来不及惊叹,就被郁生一个飞扑摁在地上,原本就透支的体力加上跌撞让古洛眼睛发花,下一刻就被郁生死死地扣住了。
郁生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道,“队长,你输了。”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半晌,不知是谁带的头,掌声越来越热烈,郁生松开压着古洛的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古洛亲自带郁生去他的住处,而宿舍楼的楼管,居然还是个熟人!
看着那张熟悉的刀疤脸,郁生一脸懵,“库奇大叔?”
刀疤脸笑着冲郁生挥了挥手。
郁生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去寝室,他的舍友有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都用有点儿奇怪的目光盯着郁生。
郁生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打招呼,“你们好,我叫郁生,今后就是战友了。”
马尔斯和珪拉齐齐点头,然后各自咽了口口水,我的天,我们就要和蓝兽、啊不对,蓝星人一起睡了!怀疑自己在做梦!
见二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无奈的郁生又把自我介绍重复了一遍,这俩人才大梦初醒似的纷纷上前,“你好啊!我叫珪拉!”
“我是马尔斯。”
友好的氛围一开头,接下来就融洽许多了,马尔斯和珪拉给郁生介绍了许多骁战大队平日的训练章程之类的,让郁生受益颇多,最后,俩人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多问。
他们最好奇的,是他怎么从精心养护的铃铛,成为如此身手不凡的郁生的,但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又怕有些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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