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澹拿着房卡来到六楼,找到“608”后迟疑了片刻才刷卡把门打开。
门开的一瞬间,里面的黑暗笼罩了她的双眼,把门推开,外面过道的灯光很快就透了进去。
冉澹没见过别的房间长什么样子,但她通过里面的物品摆设,能够判断出这间房柯治刚刚待过,又或者说他本来就住这儿。
打开灯,房间一下亮起来,外面除了雾蒙蒙的天之外什么也看不到,海水涌动的声音不停敲打在耳边。
六楼的隔音相比一楼要好太多。
房间也很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套柯治穿过的深蓝色制服也叠放在被子上面。
进到房间的第一眼,冉澹就被这套制服深深地吸引了。
她不自觉地走近,伸出手,轻轻放在制服上,脑海中浮现出柯治穿上这身制服的样子,简直不要太酷。
当初柯治告诉她,他想去当兵的时候,冉澹真的很支持他。
从小她就以柯治为榜样,他想做什么她都不会有意见,再加上冉澹一直以来就喜欢身穿制服的人,可能是从小受到父母的影响,她觉得身穿制服的人都在做着普通人做不到的事。
如今看到柯治终于穿上这一身制服,细想起来,原来已经过了好几年。
高中毕业后到现在,他们已经有近十年没见面。
十年……真的好久了。
久到如果不是这次见面,她真要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他了。
到现在,她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脚下时不时抖动飘荡的感觉,都让她恍惚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梦。
梦里的行进轨迹是怎样的?什么时候能醒来?
她都一概不知。
门口响起的敲门声将冉澹的思绪拉了回来。
冶氢抬了下手,和她打招呼:“柯治叫我帮你把行李箱拿上来。”
他说话时,冉澹有注意到放在门边的行李箱。
“谢谢。”她忙走上前接过,一边道谢。
冶氢笑着说“没关系”,礼貌地没往里面看,只说:“柯治把他的房间给你住啦,我还真没想到。”
冉澹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一紧。
冶氢自顾自地说:“我和柯治在这艘船上待了有四年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和家里人打电话什么的,他也没回过家,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和他以前经历有关联的人。”
他说话的语气间稍稍带了点遗憾和惆怅。
冉澹上一秒的情绪还没缓过来,下一秒又被冶氢双眼盯着问:“冉澹,你知道柯治的家人在哪儿吗?”
“我……”冉澹不知道该怎么说。
海上风大,窗帘被吹得摆动起来,她背对着屋内的灯光,更瞧不见灯光后的一抹浓稠的黑,只感受到身穿单薄的她,被海风吹得双腿有些发冷。
“算了。”冶氢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你和柯治也只是老乡而已,我不该说这么多,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冶氢挥下手转身离去。
冉澹失神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片刻后,等身上稍稍卸了点力,松开握着拉杆的手,把手摊开一看,掌心多了几道指甲深陷后的痕迹。
这一晚冉澹睡得并不好,换了个环境,她的睡眠质量会有明显的下降,是从小就有的毛病了。
早上很早她就醒了,房间里有个独立的卫生间,洗漱完掀开窗帘,窗户打开,阳光透进来。
轻轻闭上眼,昨夜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自从遇见柯治,她回想小时候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或许人都是这样,重逢故人,能提及的也只有往事。
房门被敲响,冉澹愣了一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依旧是冶氢,他手里端着早餐,笑着说:“我来给你送早餐,顺便来拿柯治的衣服。”
冉澹想到那身叠好的制服,一边说谢谢,一边接过他手里的早餐。
她侧开身子,冶氢却没打算进来。
“我就不进去了,你拿给我就行了。”
“那你等我一下。”
冉澹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拿起制服。
房间总得来说还是太小了,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方桌外再也没有多余的摆设。
冉澹也不知道该把衣服放哪儿,好在她睡觉比较老实,基本上躺在一个位置不会翻来覆去,所以她就把衣服放在床上没动过。
衣服还是整齐叠好地递给冶氢。
“行。”冶氢没有过多打扰,“你先吃早餐,我先去上班了。”
冉澹点下头,他人已经走了。
今天天气很好,海上昼夜温差大,白天太阳出来热,昨晚睡觉开着窗还觉得有一丝丝凉意。
冉澹吃完早餐溜达到天台,原想和楚芝铃视频,发现手机没有信号,只能录点视频,拍拍照,等有信号了再发给她。
她戴着墨镜,坐在长椅上沐浴阳光。
到现在才有了出门游玩享受的感觉。
冉澹阖上眼,身上裸露出的皮肤温度正在随之慢慢升高,就在她察觉到太阳开始晒人的时候,一片阴影替她遮挡了阳光。
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位面带笑容的女孩儿,抬起手和她打招呼:“嗨喽小姐姐,又遇见了。”
甲板的另一边,冉澹才知道原来这里有一个小型的咖啡厅。
招牌上虽然写着是卖开咖啡的,但实际上里面也包括卖奶茶还有一些小吃。
张雅端着两杯奶茶走过来,冉澹摘下墨镜,接过奶茶一边道谢。
“我觉得我们还挺有缘分的,虽然是在同一艘船上,但船上也有这么多人,我们都已经碰到两次了。”张雅笑着说。
冉澹点点头说:“确实挺有缘分。”
“你一个人会不会觉得无聊啊?”说完张雅双手撑着脑袋,苦闷道:“海上没信号,想玩手机也玩不了。”
冉澹稍微要好一点,毕竟才第二天,出来玩,手机有没有信号对她来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她看了眼周围,问:“你男朋友呢?”
“不知道,我和他吵架了。”
张雅没有丝毫地遮掩,语气和表情上多了些烦躁。
冉澹一时哑言。
张雅和她男朋友看上去年龄都不算大,应该还是正在大学里的学生。
尤其是她男朋友,身上学术气息很重,看上去偏斯文少言,和张雅开朗活跃的性格完全不同。
张雅说话的节奏太快,冉澹一时没有跟上,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忙说:“我和他经常吵架,每次吵完就各做各的事,等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后又和好了。”
“原来是这样。”冉澹轻声说。
她慢悠悠喝了一口奶茶,味道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小姐姐,你现在单身吗?”张雅八卦地问。
奶茶刚一咽下后,口中蔓延出一股发腻的甜味儿。
冉澹“嗯”了声,张雅好奇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男孩子”三个字让冉澹有些惆怅。
她已经过了那个喜欢男孩子的年纪,真要说喜欢什么类型的人,还真有点说不出来。
冉澹上高中后,学业开始紧张起来,加上她一直以来算是比较规矩的类型,没犯过什么错。
读书的时候也是一门心思花在学习上,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写各种卷子,考上市里的重点大学后她也没有松懈下来。
一到放假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市里兼职暑假工,只有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待几天,大学里她忙着考公,考英语四六级,考研究生。
虽然她自认为没什么太大的压力,但就是觉得很忙,很累。
大学毕业后她进入到一家企业进行实习,待了两年左右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里因为考公接连失利,她转战考编,最终成功上岸,经老师介绍,在市里最大的一家图书馆里工作,当一名图书管理员。
相比较在公司,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工作,觉得比较悠闲,也有时间去学习。
每天坐在位置上,看到学生或大人们来来往往,安安静静地专注着自己的事,或是找一本感兴趣的书看,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也正因为这样,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比较乏味枯燥的工作,很难接触认识到新的人,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不断重复。
到今年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连正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
就连对她没什么太大要求的楚芝铃,如今打电话过来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有关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冉澹的回复也是极为敷衍,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知道”,让楚芝铃无话可说。
楚芝铃不是没想过给冉澹介绍相亲,只是每次刚开口准备聊这个话题就被冉澹糊弄了过去。
后来有关这件事,楚芝铃改成明面上不提,但心里依旧揣着。
冉澹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这事儿,她也有尝试跟着大学好友凌札去认识新的朋友,但是吃完饭回到家,睡一晚,昨晚发生的事,见到的人,对她来说都没有记忆点。
用凌札的话来说,就是她对谈恋爱这件事还不够感兴趣。
冉澹认真思考过,没思考出什么结果,最后也只能选择接受这个解释。
如今要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冉澹说不出来。
最后也是随口糊弄过去:“看缘分吧!”
张雅“哦”一声,总结道:“你可能比较注重别人带给你的感觉。”
冉澹无奈地笑笑,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没给自己设限,也没有一个标准。
一缕海风吹来,和煦又明媚。
她不经意间回眸,看见了柯治的背影。
他就坐在阳台上,穿着那身深蓝色的制服,面朝大海,头发被风吹动,好似与风形成了某种奇妙的连接。
风的轻盈自由,他的淡漠忧伤。
在阳光下,衬得他那一身蓝愈发的刺眼。
张雅察觉到她注意力分散,跟着她的视线望出去,看见那个英姿翩翩却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忍不住感慨:“好可惜,如果他能站起来就好了。”
“他能站起来!”
冉澹不自觉地加大音量,没有丝毫犹豫帮柯治说话。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看见张雅脸上一闪而过的怔愕,她抿抿唇,没再说话。
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听不得别人看着柯治说“可惜”二字。
有些别扭,明明自己昨天见到柯治时也是这样想的,偏偏换作别人,就觉得不是滋味。
张雅反应很快,她没有和冉澹计较,身子前倾,试探性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没有。”
冉澹垂下眼,奶茶的香甜弥漫在空气中,喉咙有些干涩,握着奶茶的手迟迟未动。
她们的对话因为张雅的男朋友,乔论安的到来而结束。
小情侣当着冉澹的面,旁若无人地闹着别扭,乔论安又是哄又是抱,好不容易让张雅松了口,张雅不好意思地笑着和冉澹说再见,两人手牵手地离开了。
冉澹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手机没有信号后,时间有多么难熬。
她以为和张雅聊了很长时间,实际上一杯奶茶都没有喝完。
望向窗外,柯治仍坐在那里,他好像就没有动过,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冉澹单手撑着脑袋,任由风将她耳边的碎发搅乱,忍不住想,柯治在船上,每天过着怎样的生活。
咖啡店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冉澹起身离开。
在别人眼中,已然存在于风景中的男人有所察觉地回过头。
窗边,一张小方桌上,放着一杯没有喝完的奶茶。
冉澹回到房间后觉得头有些晕,也有点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奶茶太甜的缘故。
她躺在床上,感官异常的敏感,连船微弱的晃动她都能明显的感受到。
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昏昏沉沉的,不想起也睡不着。
她就这样躺着,中午午饭也没吃。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身旁响起窸窸窣窣地声音。
艰难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柯治的面容。
“你……”
冉澹尝试着开口,奈何没有发出声音。
柯治皱下眉,沉声问道:“不舒服?”
冉澹双手撑着坐起身,点头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难道不应该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间里吗?
抬眼看向门口,门大开着,冶氢双手抱胸倚在门边。
她没说话,柯治又问了一遍:“哪里不舒服?头晕?”
面对他严谨认真的语气,冉澹老实巴交地说:“嗯,有点想吐。”
其实不是有点,是非常想吐,但凡要多说两个字,她估计已经吐出来了。
强撑着吐意,手躲在被子下悄悄按着肚子。
“冶氢。”
柯治喊人的时候头都不带回的。
房间本就不大,哪怕小声说话,开着门,门口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冶氢进来也瞧见冉澹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你去拿点晕船药和晕船贴上来。”柯治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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