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速度很快,但遠遠比不上他們三個陸地神仙境界的人移動速度,因為羅黎尹捅下的簍子,羅黎伊其實有些不想等待這漫長的移動時間,從人界移動到妖界用一步千里兩個半時辰就可以到,如果趕點路還能更快,可是但凡他耐不住性子想要跳船,不是被羅黎尹一把拽回來,就是被柏玄琴攔腰抱回房。
羅黎尹把他拽回來的時候會罵他:你個不要命的白癡,想想看你之前為了跟大鬼硬抗幹了什麼事,你個外虛內更虛的還想趕路?往哪裡趕,地獄嗎?
柏玄琴倒是不罵,畢竟都認識羅黎伊那麼久,他那股子倔脾氣他很熟,於是抱回房之後也不做什麼,就是抱著他拿著本佛教心經念給他聽。
羅黎伊:「……」
沒把這顆石頭魔尊念超度真他媽神奇。
大約來回幾次之後,羅黎尹拽人拽的無比厭世,連罵都不想罵,柏玄琴心經倒是念完一本接著念,直接把羅黎伊念的四大皆空可以原地出家,逼得他直接運轉無情道法,整個人都變的神性冰冷,抱著他的男人碎念聲才停止。
正當他想著後面這隻魔終於消停,就看到他眼角的視線飄盪著點點暖融融的火靈力,那隻無恥的魔環抱著他的腰,與他雙腳糾纏,下巴輕輕靠在他肩上低聲道:「太冷了,我哄哄你吧。」
羅黎伊:「……」
他面無表情立刻停止運轉無情道,那股聖潔的神性從他身上慢慢淡去,連帶著冰冷高潔都漸漸消散,柏玄琴嘴角稍稍揚起一點弧度後又迅速壓平,羅黎伊懶散的靠在他懷裡,聲音像是在冷泉浸潤之後似的輕緩冰涼。
「我知道你笑了。」
「因為你可愛。」柏玄琴牽起他的指間,慢慢揉捏著,將冰涼白透的指頭慢慢柔暖,浮上血色。「留羅黎尹在外面沒關係嗎?」柏玄琴低聲問著。
大約把人拽回來三次後,每當發現羅黎伊有直接翻船的舉動,羅黎尹都會冷漠的把柏玄琴拽來去抓羅黎伊,心經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念的,等他把羅黎伊念的痛不欲生之後,羅黎尹終於可以清閒下來,去甲板吹風發呆。
「正如同我愛著你。」羅黎伊輕聲道,他垂下眼簾伸手去勾一片玄黑衣角過來搓揉,他神色難掩疲倦的靠在柏玄琴懷裡:「他也有深愛的人,我回去是為了年幼的弟妹,他是為了愛人。」
柏玄琴明白羅黎伊不想再說下去,每當提及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時,羅黎伊平淡的神色會有微妙的波動,即便他修了無情道,因為修道大成而在魂靈上附著了聖潔的神性,也會因為提及那些親人而出現憎恨。
就像對他的愛是他的道心一部份,在大道已成凡塵俗事的七情六慾都剝離後,仍舊保有恨意的話,那就表示這股恨意也是造就道心的一部份,對他的深愛,以及這針對性不知的恨意就是羅黎伊的本身,不論經歷多少天雷都不可能從他的魂魄上剃除。
自從心魔終於與他歸化,他不再持有那麼深厚的懷疑跟偏執,現在的柏玄琴有更多的空間可以去思考,也不再對羅黎伊那麼緊迫盯人,他的愛仍舊源自慾望跟執著,可是他更願意去喜愛跟疼惜,不願意去傷他分毫,更不想違背他任何的意志,他終於有餘裕可以陪著他,而不是只能佔有他。
羅黎伊沒有瞞他的意思,同樣的羅黎尹也沒有,或許只是時機沒到,柏玄琴想著。他與羅黎伊十指交扣,在簡單的木床上相互依偎,誰也沒說話,兩人靜謐平和的休息了會兒。
飛舟穿過人界地域很快的到了妖界,此時過去大半天,夕陽餘暉灑落在廣袤的大地,天邊雲霞緩緩翻捲,在飛舟上他們就都已經特意隱藏氣息,畢竟他們裡面一個魔尊,一個正在三界搜刮大鬼怨氣修練的人,一個名聲好壞參半的仙君,一聲招呼不打的衝人妖族地界是很難解釋的。
他們下了飛舟隱匿身形往銀犬一族那裡過去,因為大鬼的事情妖族現在非常排外,但妖族內部很團結,以至於雖然妖界各地都有災情,但是都不嚴重。
魔界收到的報告是如此,可如今他們實際到了妖界,看到的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場景。三界各自擁有的是幾乎一片大陸的寬廣,以至於三界的居民除了修為高深的修士外,很難到其他兩界去的,因為光是距離就是一個困難的問題。
但如今妖界有四分之一的土地都被詭異的混濁空間壟罩,地面有一些妖族為了爭奪存活的土地在互相爭奪,廝殺慘烈鮮血橫流,怒吼咆哮時不時就會穿破雲霄迴盪在天空之中。
他們在看見眼前的景色後都停下腳步,因為銀犬一族所在的方向也被壟罩在混濁空間裡,羅黎伊跟柏玄琴神色都不好看,羅黎尹尤其難看,他語氣莫名近乎有些悚然:「不是……什麼情況?」
「師尊的心魔沒有慾望跟邪性,那具有攻擊性嗎?」羅黎伊只看了眼就知到妖界現在狀況極為不好,他語速略快地問。
「沒,青文冬的心魔跟他本人相反,不只沒有攻擊性還很膽小,一點點聲音跟光都能把那一半心魔嚇到幾乎要散掉,所以當初我要帶來花了不少功夫。」羅黎尹站在高空之中,視線移動到地面上妖族之間的衝突上,瞇起眼道:「伊,我沒記錯你跟銀犬族有交情吧,下面……」
話還沒說完,羅黎伊已經往下飛去,速度快得這次連柏玄琴都來不及攔住他。
「……有銀犬族。」羅黎尹看著已經落到戰場上的白色小點,咬牙切齒的補完話,「是在趕投胎嗎,都不等人。」
「要投胎你自己去。」柏玄琴淡淡看了他一眼,跟著縱身而下趕到白點身邊,羅黎尹沒有跟著進入戰場,而是降低高度後待在一個既可以去援助,又不會被下方妖族發現的高度,拔出刀身血紅的凶刀橫放,坐在上面盤起單隻腿撐頭望著下方。
羅黎伊的流雲廣袖早已收攏在銀質護腕,他手上戴上虎指套一拳一個幹翻妖族,其中甚至包括銀犬一族,他憑著自己幹架兇猛的氣勢在兩方戰的混亂的戰場中硬是打出一條鴻溝出來,而柏玄琴則是拔出一把普通的劍守在羅黎伊身後,他們一人用拳一人用劍,根本不需要任何交流就可以在呼吸之間完全配合,甚至幾乎不存在時間差。
他在高空垂眸看著,褪去邪性的偏執後,柏玄琴的確是個如松柏一樣端正清雅的人,同時又是個深情到一往無悔的人,羅黎伊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的就本能的將背後交給他,羅黎尹看著他們,嘗試將自己帶入柏玄琴的角色。
如果要論默契,羅黎尹自認他是不會輸柏玄琴的,更甚至不用討論信任,他們倆人有著一模一樣的靈魂,互為對方的半身。但他確實也不能想像他跟羅黎伊並肩作戰的模樣。
他們形影不離的日子太短又太脆弱,可等到他們強大的可以迎戰威脅他們的一切時,兩人已經不如年幼時那樣相似,甚至連執念都變得不一樣,他跟羅黎伊可以並肩作戰,可是他有更好的人了。
伊有了自己深愛的人,產生了完全不一樣的寄託,他們的靈魂也是從此刻開始就不再相似。
地面上三個戰到不死不休的妖族被硬生生的分開,在打架的時候羅黎伊有意的抓妖扔到畫分出的界線後,柏玄琴在他丟妖的時候也不斷揮劍劃分出分水嶺出來,本來戰的混亂的三群妖族就這樣被硬生生分開,然後鼻青臉腫的臉上表情都是一致的莫名其妙。
什麼鬼東西?他們搶他們的領地,這兩個不知道從哪來的人族混進來打幹什麼???
一眾妖族既是震怒又是震驚,甚至還混雜著迷茫在裡面。
大約是剛剛羅黎伊毆打他們的動作理所當然的暴力,甚至讓他們本能的覺得被長輩毆打似的,妖族都是野獸所化,對於高自己一階強者會本能的服從跟退讓,而羅黎伊剛剛毆打他們時的凶狠模樣,讓不少年輕的妖族本能上感到瑟縮。
……為什麼有種老子打逆子的錯覺?
三方妖族打的雙方各有傷害,還沒有出現死亡的妖族,不過這三方妖族都已經打到特徵顯露,殺氣四溢,如果羅黎伊跟柏玄琴沒有中途插手攪局,出現大量死傷也不過是遲早的事而已。
因為大部分妖族都皮厚肉糙,所以羅黎伊不怎麼收力,被他毆打的妖族每個身上都掛彩,套在手上的虎指套鮮血淋淋,他神色清淡的甩了下手,玄鐵上的淋淋鮮血被甩到地面,站在他身旁的柏玄琴淡然收劍,看了眼羅黎伊手上的虎指套後平靜的移回去,然後猛的一頓,再次轉回去看他的手。
「……你手上這是什麼?」柏玄琴原本以為他是赤手空拳的揍妖,但沒想到原來他手上有凶器嗎?
羅黎伊抽了塊怕子,輕描淡寫的擦了擦虎指套,還沒開口,伴隨著低吼的話從狼妖哪裡惡狠狠傳來,「哪來不自量力的人族?!不要插手妖族的事,滾出去!」
說話的狼妖身形高大,黑灰色的耳朵豎立,他凶狠的齜牙裂嘴,森森白齒尖銳森冷,那雙被昏黃包裹的漆黑瞳孔因為情緒高亢泛著金色,微微伏著身,全身肌肉繃緊,彷彿下一刻就可以撕咬上來。
「羅黎伊。」陰沉的聲音從銀犬一族哪裡傳出來,然後身穿戰甲的韶羽走出來,他也呈現一部份獸化,銀白絨毛的耳朵直豎,兩手都化為獸爪,深紫近乎墨黑的獸瞳盯著他,「你插手妖族的事做什麼?」
他擦虎指套的手輕輕一頓,然後他將染血的帕子收起,調整了下護指套在指骨上的位置,淡淡道:「看銀犬一族被其他兩族圍攻,順手幫一下。我現在要去銀犬的族地,取望月仙君的心魔。」
「心魔?」韶羽冷冷笑了下,深紫的瞳孔一錯不放的盯著他:「為什麼人族修士的心魔會在我們族裡?」
「因為你們的貴人就是清華君啊。」羅黎尹從空中落下,他將凶刀扛在肩上,吊兒啷噹的站在羅黎伊身邊,靠在他身上翻白眼。「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狗,幹嘛,幹了點壞事就不記得伊之前勞心勞力給你們幫忙了?」
「你閉嘴。」羅黎伊撇了他一眼,伸手把靠在他身上的半身推開。
羅黎尹被兇了一下,委屈的撇了下嘴,「我也沒說錯……」
羅黎伊其實對妖族的內鬥不怎麼在乎,更不想插手,他只是對銀犬一族道:「我要去把那個詭異的空間砸了,去嗎?」
銀犬們沉默一瞬,然後把目光集中到羅黎伊拳頭上的玄鐵虎指套,這位清冷仙君一身白衣勝雪,廣袖用銀質護腕收攏後顯得他乾淨俐落,仙氣少了些倒是多了分戰意凜然,但他手上的虎指套又讓剛剛被他毆打過的妖們本能一縮。
說真的,剛剛白樂仙君無差別攻擊把他們也毆打的好痛……
韶羽皺了下眉,正要開口,但韶逸先站出來,搶了他哥的話:「去啊,為什麼不去?如果可以砸那個該死的空間,還用在這裡跟他們這群無恥的狗打架嗎?」
羅黎伊:「……」又是狗,為什麼這麼熱衷拿自己的族名罵人?
他眼睜睜的看著韶羽狠狠摜了韶逸的腦袋一拳,他蹲在地上眼冒淚花的無聲哀嚎,羅黎尹默默的看著蹲在地上頭上慢慢冒出一顆包的韶逸,突然福至心靈的轉頭看羅黎伊。
「你不能打我,我認過錯了。」
羅黎伊:「……」
算了,這是他半身,也換不了,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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