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黎伊自我反省了一瞬後,抬起眼眸,對門外淡聲開口:「在外面站了許久,何不進來看看?」
江政慈在阿狗床邊正關切著他的狀態,聽到羅黎伊這麼說,以為是他的同伴,回過身卻發現是一名約二十幾歲的女子,女子明眸皓齒,雙眼如星子閃爍著璀璨的微光,神色瀟灑豪爽,容顏清麗淡雅又帶著一股子豪氣,被羅黎伊發現後,這女子也大方的直接從藏身處走出來,踏進屋子。
「我本以為你們是心懷歹念的人,沒想到是兩個傻子。」女子嘆息著,唇邊帶著笑,有些無奈的環著雙手看著他跟柏玄琴。
女子大約是金丹結的早,駐顏有術,觀她氣息應當有近三十歲,但她容貌卻如同十幾歲的少女一般,她逆著光走進來,她的身影在有些濃烈的陰影中泛著微光,儘管如此,羅黎伊還是認出眼前這名女子正是幾十年後的邱雪卿,江政慈的妻子,也是夢霄門的掌門夫人。
在門派中關於邱雪卿的事情本就極少,大部分人都只知道掌門夫人性格溫雅隨和,要不是落靈大比時離更蘭帶著魔界大軍進犯,她嶄露了自己的實力,否則連門派之外都沒有多少她的消息。
除了曾經大名鼎鼎,威震八方的芙清仙君仍有少許傳言,大部分的人甚至都不太清楚夢霄門的夫人究竟是什麼人。
甚至連原著都在此著墨甚少,只是就羅黎伊少數幾次與她接觸的經驗,都可以推測出這邱雪卿是名深藏不漏的人,如今看到鋒芒正勝的年少邱雪卿,倒是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江政慈在看到邱雪卿時,神色微微一愣,隨即拘謹又窘迫的用手指摳著自己的衣角,卻仍硬著一口氣朝邱雪卿道:「妳怎麼會在這裡?這次我可沒偷妳東西了。」
邱雪卿見江政慈這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眼眸微彎,調笑著開口:「我在路上閒逛,正好看見熱鬧,就從頭看到尾。你行啊,都能搶那個黃痞子東西了。」
江政慈被邱雪卿笑著調侃,因為不知道怎麼回應而緊摳著衣角,卻仍舊硬氣著道:「與妳何干!他打傷阿狗,我拿他點錢而已,該!我沒把他打殘都算是客氣的!」
羅黎伊一邊安撫著靠在他身上不肯離開的大石頭柏玄琴,一邊看著年少的江政慈跟邱雪卿一來一往,江政慈還沒有幾十年後那副文雅書生的滔滔不絕,邱雪卿也不是那個溫雅平和的長門夫人,他們倆人相識於年少,而羅黎伊正好遇到了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
也是有趣,沒想到年少的江政慈竟然會被邱雪卿在口頭上佔著麼多便宜,羅黎伊看著江政慈雖然硬氣著回話,但他的雙眼沒有絲毫的敵意,雖然他表現的抗拒,但是那雙眼睛裡面蘊藏的情感卻說不了謊。
更不用說在看到邱雪卿後,這少年江政慈滿心滿意的愛慕就毫不客氣的傾倒而出,羅黎伊站在一旁都感知的一清二楚,頓時也覺得這個痞氣壩道的少年也挺可愛的。
眼看著邱雪卿逗弄江政慈有點上癮,羅黎伊在這時打斷他們,「這位姑娘,我看妳也有些修為,敢問貴姓,師從何派?」
邱雪卿這才把注意力轉到他們身上,她掃了眼柏玄琴抱著他的腰不肯動彈的樣子,羅黎伊被這眼神看得莫名有些害燥,他輕咳了聲,邱雪卿挑了下眉毛,反問。
「在問我之前,難道你們不該先自報門戶嗎?」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彷彿剛剛跟了他們一路的人不是她似的。
羅黎伊為邱雪卿的厚臉皮微微沉默,而後放寬心,開口:「我名為羅黎伊,他是我的……道侶,柏玄琴,都是散修。」
柏玄琴在聽到他道侶二字時,攬著他腰的手微微收緊,這顆鬧彆扭的大石頭這才終於被徹底安撫好,他從木板床邊站起身,神色平淡,彷彿剛剛抱著他腰在鬧脾氣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看著邱雪卿,聲音沉穩問:「我聽聞有一位姓邱的女俠,修為深厚,到處行俠仗義,不曉得妳是否是傳聞中那位?」
羅黎伊眉間微微一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轉頭看他,就見柏玄琴信口開河的隨口掰了段話,羅黎伊半個字都不可能信,關於邱雪卿的傳言根本就沒有,不然也不會整個夢霄門的人都不清楚邱雪卿的身分來歷。
邱雪卿聽柏玄琴這麼說,竟然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哼了聲,「邱雪卿,跟你們一樣是散修。一個月前跟你們旁邊的孩子認識,就多留在寧韜城一陣子,尋個樂趣。」
「凌波潛行。」柏玄琴在說出這一個詞時,邱雪卿幾乎是瞬間收起全身的漫不經心,凌厲的盯著他,而柏玄琴卻仍舊平緩的開口:「末藥門的弟子都要學的基礎功,雖然妳隱藏得很好,但妳入門時大約還年幼,這門基礎已經刻在妳骨子裡了。」
邱雪卿近乎審視地盯著柏玄琴,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勾起嘴角,「要不是你道侶是個修無情道的,早在你踏進這屋子的時候,我就取你的項上人頭。」
柏玄琴這時才慢吞吞的補道:「冒犯妳,是我不對,畢竟妳跟了我們一路,有些事情總要弄清。」
邱雪卿這才懶洋洋地哼了聲,權當聽見了。
江政慈在一旁看邱雪卿跟柏玄琴突然之間劍拔弩張,又突然偃兵息鼓,一時之間都被他們搞得有些迷糊,而羅黎伊則是在微微繃緊神經後,又很快地放鬆下來。
畢竟這裡終究是幻境,眼前的人再怎麼真實都不是真的,眼前的邱雪卿不過是幻境締造的假象,雖然幾可亂真,但那粗糙濫造的殺氣要嚇到他們還是太難,只是這幻境裡的人似乎都具備原本主人的一切,幾乎像是他們過去的一部份時光被切割下來,保存在這個幻境似的。
羅黎伊這時估算了時間,覺得差不多該去集合,交換情報時,邱雪卿這時又懶懶地笑著,眉眼帶著調笑的笑意看向他們,特別是羅黎伊。
「說起來,虧你們兩人能結為道侶,雙修的時候難道都不犯衝嗎?」
羅黎伊:「?」
什麼東西?犯什麼衝?
……等一下,為什麼邱雪卿知道他們有雙修?
下一刻,羅黎伊周身冰涼,柏玄琴見他竟然炸毛的運起無情道心法,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下,而後對邱雪卿道:「妳別逗他。」
邱雪卿長長的哦了聲,似乎明白了什麼,意味深遠地看著羅黎伊:「你們大約是剛修完不久,你全身都是他的……」她眨了下單眼,示意接下來的她不說,但羅黎伊應該清楚。
羅黎伊這時涼涼的撇了柏玄琴一眼,然後一聲不吭的直接踏出屋子,他還想說為什麼邱雪卿能一眼看出他們有雙修過,喔,原來是他旁邊這隻平時裝石頭的大尾巴狼故意在他身上留下魔息是嗎。
而且幻境中的邱雪卿都能一眼看穿,那豈不是代表一開始碰頭的時候,邦緣光就都知道了嗎,包括韶羽跟韶逸都知道了,合著原來從頭到尾只有他不知情是嗎?
羅黎伊覺得自己這樣不行,他太縱著柏玄琴了,所以他運轉無情道,讓自己處於一個冰涼無情的神性悲憫狀態,絲毫不理會匆匆跟在他身後的柏玄琴。
他們倆人離開少年江政慈他們的住處,一路上走回熱鬧的市集中與邦緣光等人會合,柏玄琴跟在羅黎伊身邊,如今失去血印,他不能像以往一樣輕而一舉知道他現在的心情,而羅黎伊一直維持著神性冰涼的狀態,等到他們幾人會合之後,羅黎尹第一次看到羅黎伊運轉無情道的模樣,無比稀奇。
「嘖,你這樣太像我了。」羅黎尹看了眼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柏玄琴一眼,哼笑了聲:「就哄唄,伊跟我不一樣,心軟的很,你不哄,他怎麼消氣?」
柏玄琴神情有些失落,他一路上哄過,但羅黎伊似乎是真氣到,一點都哄不動,羅黎尹頗為稀奇的湊到羅黎伊身前,然後捧起他冰涼的臉頰,看著那雙神性高潔的桃花眼。
「唉呦,不要生氣嘛,你身上的魔息都染一路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你這樣生氣純粹讓自己難受。」
羅黎伊冰涼的看了羅黎尹一眼,淡淡嗯了聲。
邦緣光剛回來與他們會合不久,也是第一次看到陸地神仙境的無情道狀態下的羅黎伊,雖然周身冰涼,渾身都散發著高不攀的高潔神聖,但是羅黎尹一提到魔息,誰能不明白他突然運轉無情道的原因。
所以這讓邦緣光反而覺得他有些可愛,雖然他將要化龍,但他仍舊保有些微獸性,所以才會在最初與羅黎伊見面時,被他身上那股矛盾又脆弱的衝突給吸引。
如今雖無念頭,但這不妨礙他欣賞羅黎伊的態度,於是看著被羅黎尹哄著,神情有些動搖的羅黎伊,邦緣光也幫著勸:「仙君怕是對魔族不太了解,雙修時魔族氣血大盛,會本能地在伴侶身上留下自己的氣息。魔族之間的婚約多依靠力量的攀附,留在伴侶身上的魔息一部份是為了宣示主權,更大一部份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伴侶。」
邦緣光看了眼走到羅黎伊身邊,悄悄伸手去勾住羅黎伊指尖的柏玄琴,看他這份謹慎細微的模樣,又突然覺得堂堂魔尊這樣有些可憐,於是他又對神情軟化許多的羅黎伊道:「通常這些事會有魔族長輩教導,但魔尊地位太高,應當是無人敢跟他提這些事。仙君你若真的心中過不去,不若揍他幾下?」
羅黎伊緊抿著嘴唇,冰涼的指尖被溫熱的掌心包覆,他看了眼在他身邊的柏玄琴。堂堂魔尊垂著眉眼,什麼都沒有說,就是一言不發的給他暖著身子,羅黎伊頓時有些心疼,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跟柏玄琴做過這件事又梗在他胸口,就又有些不怎麼願意服軟。
羅黎尹捧著他半身的臉,看著羅黎伊明顯是動搖了,只是面子上下不來,於是他再接再厲的鼓勵他:「你不要想這麼多啊,你們第一次就做了三天三夜是吧,那時候我跟青文冬在外頭,還不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羅黎尹聲音突然逐漸微弱,他看著羅黎伊漸漸停下無情道的運轉,冰涼的一個人慢慢回溫,但相對的那雙神性悲憫的神情變的越發兇惡,瞪著他的那雙桃花眼跟砍狗刀一樣兇殘,羅黎尹識相的直接閉嘴,保命似的往後退了一步。
韶逸在一旁希罕的哦了聲,嘴角有些嘲諷:「看不出來啊,羅伊人,跟魔族三天三夜?」
羅黎伊瞪著羅黎尹的眼神一頓,凶惡的眼神慢慢的平和下來,然後平靜下來的羅黎伊抬起手,把羅黎尹那把殺孽四溢的凶刀召來,頓時冰晶色的靈力與血色的怨氣交織,他平靜地抬頭看著羅黎尹跟韶逸,溫和的開口。
「同歸於盡吧,誰都不要好過。」
一個個都不讓他把這件事無聲無息揭過,那就都別活了。
毀滅吧,突如其來的社死現場!
突然就被搶走武器的羅黎尹:「……」
哪知道他如今真不經逗的韶逸:「……」
韶羽默默地躲到邦緣光身邊,然後對終於嘴壞到翻車的韶逸悄悄豎起大拇指,「交給你了哥,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韶逸:「……」你是幫了什麼,他怎麼什麼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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