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157章

集体潜意识的夹缝空间中,梦霄门众人已修整许久,伤势轻的人早已痊愈,伤势众的诸如江政慈或邱雪卿,也早已好完全,他们在这的时间是静止的,他们很难推算外面到底经过多久,问了小伊,他给出了十分复杂的推算公式,但他刚开了个头,就看见问他的高阶弟子满脸困惑。

小伊对这名高阶弟子的困惑也跟着满脸困惑,在一旁陪着的青文冬看这一大一小没完没了,便神色平静,只问外面一天大约是这里多久,小伊回不好说,要看罗黎伊的状态跟他自己的状态。

但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大约是外面的七天来着。

但依据他们自己的推算,他们在这空间起码待了三个月有。

毕竟邱雪卿伤势最重,都已复原完全,甚至还能跟江琴枫一来一往的喂招复健,甚至其他伤势早好的弟子们无聊到自发开始修练,长老们也都闲的开始抓弟子们来上课,看他们上课,小伊也好奇的跟着混进去一起听。

最开始弟子们跟长老们都很忌惮小伊,小伊也很怕他们,可架不住梦霄门的人无聊,小伊好奇心旺盛,于是两方人互相折腾许久,最后还是互相达成共识,梦霄门人自讲自己的课,小伊自听他们去上课,久了,年纪较小的低阶弟子甚至习惯了小伊的存在,还会跟他互相讨论功课。

曾经历过罗黎伊鸡飞狗跳上课日子的诸位高阶弟子及长老们,看着小伊这好学的态度,很轻易的就联想到罗黎伊年少时在梦霄门求学的日子。

那架是打的没完,梦霄门就没哪个地方没被罗黎伊跟柏玄琴打塌过的,但罗黎伊好学又认真,打塌的地方都自去领罚,也会想办法修缮,真不行就多罚些,也算负责的孩子。

有些心较软的长老就渐渐的对小伊和颜色起来,如廉金峰的归时君,廉火峰的瑶光君,有些心肠软,负责照顾年幼弟子的高阶弟子也渐渐跟小伊亲近起来。

小伊体弱,蓉英君让他喝药时虽乖巧,可是总是苦着一张脸,看着小小的孩子每次喝药都要哭,蓉英君就有些心疼孩子,可这药不喝又不行。

因为小伊几乎不怎么休息,他休息就是来听长老跟高阶弟子们上课,不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忙着推算什么,不远处一个开放式房间满满的都是白纸,上面写满了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江琴枫现在身边没有大师兄,又没地方浪,便干脆陪起了小伊,以前他很少照顾过罗黎伊,如今他自己带了一回孩子,发现其实也不怎么难,陪个孩子喂个药,其实还满简单的。

而当他这么跟江政慈及邱雪卿说,就被他爹娘报以看傻子的眼神望着。

莫名其妙就被当傻子的江琴枫:「……我如果说错了,你们可以指正我,但不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江政慈上下打量了他儿子许久,困惑的咋了声,「……不应该啊,我和你娘都很聪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江琴枫被自己爹嫌弃,瞪大了眼,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说傻了。

邱雪卿在一旁笑话她儿子,笑话够了才开口:「小伊又不是真的五岁,你五岁的时候还没人家聪明乖巧,五岁让你听瑶光君的基础丹术论,你能乖乖坐一个时辰?」

江琴枫被这番话噎了下,然后试图回想自己五岁在干嘛,但江宗师如今已经二十八岁,实在想不起自己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但若真的要他说,就算现在让他去听瑶光君讲一个时辰的基础丹术论,他也是没有可能坐得住的。

江政慈展开他的钢铁骨山水扇,给邱雪卿扇了扇风,颇嫌弃的对江琴枫道:「儿子啊,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其实我们是在一座小破城里的小破房捡到你的,你那时哭的大声,我跟你娘心疼,这才把你捡回了的,不然你哭断肠都没人理你喔。」

江琴枫:「……你每回嫌弃我,说词都是这一套,爹你能不能换一个?」

江政慈悠哉的扇着扇子:「不行啊,等你哪天不傻了,我再换换。」

邱雪卿在一旁笑看他们父子斗嘴,手上拿着软布细细擦着她的本命剑。

开放式研究房间里,青文冬看小伊没日没夜的窝在这里不断计算,手中的笔就没停下来过,便问他到底在计算什么。

小伊很诚实的告诉他,他在算从他们的尘世回到他们的世界,以及关闭虚世界到底需要多少能量。

「本来虚噬界不应该这样开的,现在的规模太大,要关起来的话,现存的能量不够用。」因为过度劳累,小伊又咳了血,但是他太过专注,咳了血也没留意,他仍旧专注着计算。 「我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他在外面正在想办法,可是现在不管我怎么算,都不够用。」

青文冬看他咳血多次,决定不纵容了,他弯腰将趴在地上的孩子抱起来,让他趴在肩上,然后缓步走出研究房,准备让蓉英君看看状况。

小伊突然被抱起来,手上还抓着钢笔跟纸,但转头就被青文冬一并没收,小伊啊了声,试图捞回他的文具,但都被青文冬皱着眉瞪回去。

被青文冬凶了下,小伊委屈的皱起脸,却不哭不闹的窝在他肩膀上。

见他终于肯休息片刻,青文冬神色缓了些,伸手拍了拍小伊的背,然后问他:「哪个部分不够?」

小伊抱着青文冬的脖子,咳了几声,闷声道:「如果要回去,就不能关虚噬界,如果关了虚噬界,就不能回去了。」

青文冬听了,暂时没什么办法帮他,只能先把孩子带去给蓉英君看看,而蓉英君看到小伊又被青文冬抓来找她,她无奈的笑了笑,让小伊坐在椅子上,她替他看诊。

看诊途中,蓉英君笑着逗弄小伊,「又不休息,惹你师尊生气了是不是?」

小伊不说话,只闷声小声的咳着。

蓉英君看小伊闷闷不乐,便给他颗温养心肺的糖,小伊拿了糖,乖乖地吃掉,糖果虽说有些药味,可是甜滋滋的,小伊心情很快的好了起来,小脚都在桌子底下晃啊晃。

见小伊喜欢吃糖,蓉英君记得罗黎伊是不爱甜的,便笑着问他,「喜欢这个糖果?」

小伊吃了甜甜的糖,又乖巧了许多,他脆声声的道:「实验人员会把实验药物放在糖里,我吃了一次就吐好久的血,可是大姊姊给的不会,甜的,吃了不痛。」

所以罗黎伊只爱吃咸食,即便都穿越过这么多时空,经历这么漫长的时间,可不爱吃甜的习惯却也保留下来。

小伊这话一说,青文冬跟蓉英君就都沉默下来,小伊感觉到他们情绪不好,晃着脚也停了,他担心的望着蓉英君,小心翼翼的问:「我……我其实可以不吃糖,我会乖乖吃药的。」

蓉英君看着小伊,勉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我有很多糖,你想吃可以来找我拿。」

小伊应了声,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蓉英君看完诊。

就在这时,整个漆黑空茫的空间波动了瞬,众人立即反应过来,往波动的来源一看,竟然看到罗黎尹茫然的站在那,他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被丢进来,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空间,接着又跟梦霄门众人无数双眼睛对望。

罗黎尹:「……」

罗黎伊那只狗,不干人事。

梦霄门众人:「……」

也不能怪他们,其中一个肇事主来的这么突然,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是尹!」小伊一看到罗黎尹来,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跳下椅子哒哒的跑到罗黎尹身前,伸手就要抱。

罗黎尹没有抱他,他发现梦霄门没有想像中敌视他,他立刻就察觉异处,他愣愣低头看着小伊,涩声问:「你……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小伊看着罗黎尹,歪了歪头,「对啊。」

罗黎尹听他这么回答,有些颓然的双手插着腰,低着头用力且缓慢的吐了口气,然后手用力的抹了把脸。

小伊不知道为什么罗黎尹是这个情绪,困惑的伸手去拉了拉罗黎尹的衣角。

罗黎尹这时又因为想起什么猛的一愣,他抬起头迅速环视众人一圈,然后低头去看小伊。

「柏玄琴呢?他在哪里?」

小伊见罗黎尹神色严肃,他拉住他衣角的手顿了顿,默默收回来,拽着自己的衣角不肯说话。

罗黎尹见他这样,用力皱起眉,声音沉了下去,「他在哪?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小伊被罗黎尹沉着声音问,因为害怕肩膀瑟缩了下,却忍着恐惧小声道:「我想试试看的,他也答应了。」

还待在不远处诊疗桌旁的青文冬见罗黎尹朝小伊撒气,轻轻蹙起剑眉,可他仍旧冷静地看着,等着罗黎尹接下来要说的话。

「试试看?」罗黎尹听到小伊这句话,烦躁的笑了声,他来回踱步了几圈,瞪向小伊:「你想试什么?试试看能不能藉由回朔,让他成为另外一个可能性?这个世界有我们这两个可能性还不够吗?」

罗黎尹咬着牙,恶狠狠的逼问:「你已经救足够多的人了,你还想怎么样?虚噬界是我们弄出来的吗?是我们开的吗?我都跟你说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你还坚持要关,你能不能不要非要救这些人?你能不能想想还留在实验机构里的小不点们?!」

小伊被罗黎尹这么恶狠狠的凶,顿时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可他脾气也起来,抬起头瞪着罗黎尹,奶声奶气的骂回去:「我又不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去回朔的!难道我就不知道他回朔对关闭虚噬界没有用吗?!可是他说不定……说不定……」

不远处的梦霄门众人都安静下来,大部分人都在静观其变,也有不少人看着罗黎尹,他如今鬼气明显外泄,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未曾走火入魔,可他的性情却变得更为暴躁,而小伊却似乎不害怕这样的罗黎尹,还能跟他吵架。

原本正在跟江政慈及邱雪卿讨论要事的江琴枫,见罗黎尹与小伊争吵,因心中觉得不妥而站起身,有些想上前阻止他们。

可仍坐在椅子上的邱雪卿却用剑鞘拦住江琴枫,江琴枫因为被母亲阻拦而不解地看向她,却见邱雪卿神色沉静地望着他们。

小伊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罗黎尹却知道他未说口的话中意思是什么。

「你想让他回朔时空,救我们?」罗黎尹冷冷地笑了几声,他双眼怒瞋的盯着双手紧紧抓着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伊,咬牙切齿的骂:「罗黎伊,你是不是疯了?」

小伊低下头,委屈又生气的忍着泪,他忍的肩膀都在颤抖,可却一声都不肯哭,他哽着一口气,闷声道:「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试试看……」

可罗黎尹却双眼通红,气得指尖都在发抖,愤怒指责的话语在他唇齿间撕扯而出,他朝小伊怒吼:「有什么好试的!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什么了?!我们只不过是透过人工手段在培养槽养出的实验动物,是养到十来岁就可以拿去做实验,用完就丢,寿命只有二十岁的实验动物!我们连畜牲都不如,他一个普通人还能怎么救我们?!你不过是──」

青文冬听到这番话时,脸色几乎煞白,蓉英君都因为错愕而指尖冰冷,就连江琴枫都愣住了,他不自觉地朝着他们二人所在踏出一步,可却被同样神色难看的江政慈给拉住了。

罗黎尹朝小伊怒吼时,因情绪气愤导致鬼气喷涌,如张牙舞爪的藤蔓在他们二人四周飞舞,可刹那间,他突然在满溢的鬼气间隙中,看清了小伊被他吓得掉泪。

他不知何时秉住自己的呼吸,他看着小伊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可浅色的嘴唇却死死咬着,咬出了血痕却仍旧固执的抓着衣角,不肯哭出声。

罗黎尹在无意间朝小伊发怒,可当看着他唯一的半身,看着跟他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体弱多病总要他陪着的半身,他一直想要保护却没能保护好的罗黎伊,忍着他的怒火,像是他在忍着至今为止所有的苦难一般不肯哭时,突然就愣住了。

突然间,鬼气散了,罗黎尹神色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了步,不知所措的愧疚像是剧毒一样从背脊蔓延到他全身,他膝盖像是被抽走力气一样让他跪在了小伊身前,他看着双肩颤抖,忍着哭声哽着一口气,不肯曲折傲骨的小伊,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在逼他,在逼他一直都想让他抬头挺胸活下去的半身、向他低头。

罗黎尹嘴唇颤抖,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半身是全世界最温柔,最该被善待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经历着他不该承受的苦难,所有责任都要压在他身上,还被他逼着对他低头!

他怎么能逼罗黎伊对他低头? !

「……对不起……对不起……」罗黎尹伸出颤抖的手,将小伊慢慢抱进怀中,他瞳孔发颤,声音破碎,「是我……是我疯了,都是我……是我不敢让你知道,是我……」

罗黎尹将头埋进小伊瘦弱细小的肩膀,痛苦到极致的声音哽咽难耐,「是我没用!当初被抓去做绝望之井实验的应该是我,当初我就不该带着你去找艾琳娜,如果我当初能狠下心……能狠下心杀了你跟那些小不点……」

小伊被罗黎尹抱着痛哭,他同感罗黎尹几近崩溃的情绪,自己也难受到了极处,情绪崩溃让他抓着罗黎尹的衣角嚎啕大哭,而罗黎尹又共情小伊的情绪,对自己更加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刚刚像其他所有人一样肆意伤害小伊的自己,他紧紧抱着自己唯一的半身,也跟着放声大哭。

「对不起……!都是我……我怎么能……怎么能……你是我唯一的半身啊……!」

他们二人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中,众人跟小伊相处三个月之久,都对这个善良乖巧的孩子有了不少好感,更不用说他几乎等同于年幼的罗黎伊,不少人对他其实颇有好感,年长的弟子甚至都把他当成年幼的师弟在照顾着。

可刚刚骤然听到这么多惊人的讯息,他们本就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二人对梦霄门众人来说本就立场特殊,他们又情绪崩溃的突然,一时之间竟然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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