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章

黑衣人身分不明,更不知道从何而来,甚至他修为高深,几乎不亚于青文冬,但罗黎伊这一年来为了躲避柏玄琴,轻功熟练至极,尽管黑衣人步法轻巧难辨,却甩不掉他。

黑衣人速度极快,在丛丛树荫之间穿梭而过,却片叶不沾身,他们一路追逐下了廉水峰,又一前一后的窜进后山禁地,一踏入禁地,罗黎伊看着眼前始终难以追上的漆黑身影,脚尖一转,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黑衣人又奔逃一段,见后面毫无声息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戒,但随即前方树林一晃,抄了近路的罗黎伊猛的窜出,一剑挥去,冰冷剑光一闪而过,黑衣人却以千钧一发之际闪过。

后山禁地植被高耸,阳光难以透入,唯有阴影幢幢,冷风萧瑟,在视线昏暗的树林间,眼前的黑衣人身形更难以辨认,罗黎伊握着剑当短刀使用,连连突刺,但黑衣人也拔了剑,与他招招相对。

罗黎伊的目标一直都只有锁灵囊,但黑衣人也知道,所以也将其当作挡箭牌,两人互不相让,周围植被被破坏殆尽,除了他们这处,后山禁地还有其他地方喧闹不止,显然还有其他人也在此缠斗。

罗黎伊趁着黑衣人一个破绽,反手打去他手中的剑,但他也在下一刻踢飞他握着的利刃,两人几乎同时失了武器,罗黎伊立刻机警地拉开距离,反手召出伊尹。

「阁下倒底想做什么?这两人生前已是无辜至极,你还想拿她们如何!?」

『做什么?炼大鬼呀。 』黑衣人嘴角擒着笑,锦囊在他指尖晃动。 『大鬼出世,灾祸及至。小仙君,天道愚笨,分不清大鬼如何诞生,若能借此清洗一番,岂不是很好? 』

距离他们不远处又传来巨大响动,传来的余波甚至让他们这里的地面摇晃,树荫不稳。

罗黎伊将注意力专注在他身上,因不理解他想干什么,又问:「清洗什么?」

黑衣人嘴角笑容更带讽刺,『世人如同莲花之底。 』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莲花之底就是根,根扎之地,就是淤泥。刹那间他理解了他的思维。世人如同淤泥一样混浊肮脏,而他看不惯世人,想要借天道之手清洗世间。

这时,黑衣人开了口,声音却无比诡异,仿佛被扭曲模糊后般的嘎哑:「小仙君,你多次碍我大事,黄泉路窄,为防堵着,劳烦你先下去探路了。」

罗黎伊猛的警戒,正要弹琴时,森白骨鞭破空甩来,将黑衣人凶狠逼退,罗璃夏从树林阴影款款踏出,繁复紫服有些破损,有些破损之处伤口深,还在冉冉流血,但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眸却无比锐利,即便身形狼狈也丝毫不损她的美色,仿佛从无光的阴影中挣扎而出的凄艳。

「伤及本门弟子,罪该万死。」

清冷漂亮的声线如凝冰初碎般清冷动听,罗璃夏气势汹涌,期间撇了罗黎伊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甩起白银骨鞭,破空声像是要穿透实体般连连响起。黑衣人张手召回自己的剑,连连格挡,且因为罗璃夏不过筑基期,尽管她招式熟练下手狠绝,却丝毫拿黑衣人没有办法。

罗黎伊随即为她弹琴助战,黑衣人似是不耐烦,竟然绕过铺天盖地的白银骨鞭,转身便逃,罗黎伊立刻先一步追去,罗璃夏随即追上,但黑衣人似乎是厌烦于他们缠斗,追出一段,已经离后山瀑布很近,水声激荡,而他竟然突然折身猛的逼近罗璃夏,他身法太快,罗璃夏没能反应时森冷剑光已逼近她胸前!

罗黎伊反身挡掉他手中小刀,但由于突然改变身型,导致他在空中身型不稳,黑衣人便趁机一脚将他踹下悬崖,让他坠落瀑布!

「罗黎伊!」

罗璃夏跟着追下悬崖,在他们俩人坠下时,两道驭剑的身影从另外一个方向的树林一前一后的飞窜而出,一道身影快速地接住落下的罗璃夏,而另外一道追逐着掉落的罗黎伊,以丝毫之差与他一起坠入水潭。

罗璃夏被人抱着,却仍旧对着水潭呼喊:「罗黎伊!玄琴!」

萧亦雪抱着她来到泉潭旁,让她踏上地面站稳,并温声道:「无事,他们俩人身法都足够好,等会儿便会起来。」

罗璃夏脸色有些惨白,高傲的气焰尽数熄灭,只剩惶恐不安盛放在眼眸,过了几息,柏玄琴如破水而出,水珠从他浓密的睫毛不断滴落,水渍沿着挺拔的鼻梁流淌而过,他一步步踏上岸,手上拖着罗黎伊,鲜红的血晕染在水面一路飘散。

「看,我说了两人都没事。」萧亦雪和罗璃夏这么说,同时在他们两人上岸时,轻轻弹指,顿时让湿透的两人干爽如出。

柏玄琴将罗黎伊放倒在草地上,腰间一大道刀口仍在不断出血,落水的冲击让罗离伊暂时失去意识,他对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感到无比生气,刚刚落水前的毫厘之差更让他惶惶无措,分明都让这人留在屋内,不可出门,怎么还会沦落至此? !

失去意识的罗黎伊不比醒着时生动活泼,安静无声地躺在草地上,透亮清光洒在他身上,柔软的皮肤像是更显苍白,浅色的嘴唇像是花瓣一样轻软,仿佛触手可及般,分明还很生气,心中却搔痒起来。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就这样把人藏起,只要将罗黎伊关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再发生像今天一样的事?

罗璃夏来到罗黎伊身旁,看见他腰间的伤口,神情万分不自在,低语道:「伤口太深,玄琴,我们先带他去找廉英峰。」

萧亦雪也道:「也好。我还有事便不和你们去了,玄琴,我已通知望月,他或许等会儿就会过去。」

罗璃夏的话让柏玄琴如梦初醒,听完萧亦雪的话,他点点头,有些不自在的抿了唇,把罗黎伊背起来,和罗璃夏一起去廉英峰。

到了廉英峰,蓉英君念及他经脉本就有伤,身体比一般人孱弱,因而让他留下观察一眼。结果不出蓉英君所料,行至夜半果真发起高烧,而且来的凶猛又危及,探其原因却很简单。罗黎伊先是神识劳累昏睡过段时间,又身子骨病弱,先是激烈运动劳累肺腑,之后身躯又被砍了一刀,又突然落水著凉,他身体承受不住激烈变化,才会发起高烧。

所幸这一年间罗黎伊总是小病不断,这段时间都是柏玄琴在一旁照顾,这次高烧危及,他衣不解带的在一旁看顾了一晚,喂了汤药暖了房,浓密的睫毛低垂,漆黑的眼眸微落,烛光摇曳朦胧,床上躺着的纤弱少年脸色晕红,因为发烧沉沉睡着,纤浓睫毛因为梦靥微微颤动。

他坐在床边,抓住了他伸到半空晃荡无助的手。

他将高热的手拉到唇边,分明动作缠绵缱绻,柏玄琴的眼神却克制冷静,他本来就容貌俊美,双眼柔和,只是平时很少笑,尽管如此也平易近人让人备感亲切。所以当时他不过是在罗黎伊刚入门派的时候,稍微帮了帮忙,就惹得这人追逐不休。

但罗黎伊后来性子变了许多,此时又与平时凶猛野性的人不同,躺在床上的人无比乖巧脆弱,锁骨精致,脖颈纤弱,散落的乌发滑顺细腻,罗黎伊绝谈不上美,但是就有如藏匿在幽黑深处的玉石,散发着浅淡静默而深邃悠长瑰丽。

内心深处的**如鸢飞草长,但他始终恪守自持不曾越雷池一步,他坐在床边缓慢散着火红色的灵力,罗黎伊慢慢地平静下来,却睫毛轻颤,缓缓睁开浑沌未明的眼眸。

他的双眼朦胧湿润,像是仍深陷恶梦,但他视线微微转动,在看到柏玄琴时却染上了轻浅的笑意。

「你竟然在吗……」

柏玄琴第一次看到罗黎伊如此毫不设防,纯粹温软的笑意,一时之间他迷了眼,伸手抚过他如胭脂沾染的眼尾,笑容太美太温柔,他的克制被悄然瓦解,漆黑的双眸不知何时转变成鲜红,他俯下身,只想将这人永锁怀中。

「……心性不稳,不好。」罗黎伊呢喃低语,动了动手,但惯用手早已被紧紧抓住,没有办法,只能用指尖轻点他的额间。 「我给你弹琴静心吧。」

这句温软的话传进他的耳中,像是温水淌过冷硬的铁石,柏玄琴身型微微僵住,他们离得很近,呼吸暧昧的纠缠不清,罗黎伊的眼神朦胧,视线根本没有聚焦,柏玄琴却知道此人确实真诚,丝毫没有骗他。

这是一个一直待他真诚的人,温暖且实诚,从未介意他的恶意表露跟尖刺伤人,他曾是一个流落街头的野狗,对谁都要龇牙裂嘴,后来他学会收起凶狠,却绝不会对任何人示好,只有这个人,不管被咬的多狠,也从未将他踢走。

至此,凶狠孤绝的野狗终于在青衣温柔的人跟前低头,套上项圈,为他伏身。

柏玄琴将滚烫的指尖放到唇边,轻轻吻着,眼角不知何时有些湿润,「不弹。你睡吧,我守着你。」

罗黎伊腹部有伤,鲜血淋淋,疼的呼吸沉重,痛得浑身发抖,意识不清。

柏玄琴上了床,将人抱在怀里慢慢安抚,想起他刚刚说要为他弹琴,便轻声低语:「我……不伤你。」

不愿伤你,不愿你伤。他终究是探清了自己,于是行走世间旁观人世的仙君,最是端正如松柏的佼佼君子,心怀大道的天道之子坠入了无边情网,他在他的琴声中脱去凡心,也在他的琴声中坠入凡尘。

也好。

这样也好。若都是因为你,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怀中的人滚烫无比,柏玄琴却在抱着他时,感觉到孤寒长路的一豆灯火,嗅到无边漆黑的一缕梅花冷香,而他从孤寂寒冷的漫漫路途中,终于由这微小灯火,浅淡梅香中,从不见尽头的深渊走到烟火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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