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柏玄琴寅时便起身练剑,一直练到卯时,应当没人拜访的廉水峰又有人过来,当江萱兰穿过青文冬给罗黎伊设下的禁制,柏玄琴便停下手中的剑望向翩翩走来的人。
江萱兰仍是一身淡紫裙装,样式简单轻便,稍微长些的裙摆在她步伐中如涟漪轻轻摇晃,束起的黑发在身后摇曳,柔软的身姿与温柔的眉目却掩盖不住从神魂中透出坚毅,她手上提着早点,走进院子里。
「早安。黎伊还未醒吗?」江萱兰嘴角带着笑,看着柏玄琴手中的剑。
「他要辰时才会醒。」柏玄琴自然注意到江萱兰的目光,回应:「我听闻妳是以剑入道,如何?」
江萱兰笑了下,将早点放入屋内,然后走出来时缓缓拔剑,「既然黎伊还有段时间才醒,我们可以稍微比试下。」
等到太阳完全将房内照亮时,罗黎伊并不是被日光叫醒,而是在空气中轻轻碰撞的灵力。因为已经退烧,身子好了些,他便披了件外衣就直接下床,对于自己院内传来的灵力碰撞感到好奇,便寻了出去,结果一出去就看到江萱兰与柏玄琴两人执剑相对,却纹风不动。
罗黎伊看着两人发了一下呆,才知道他们正在以神识交流,就打了个哈欠回屋,看到桌上有早点,想着柏玄琴也是辛苦,大早起来练剑还给他准备早点,但第一次看到他去外头带回来,以往他都是自己准备,倒是少见。
早点共有三分,见外面的比试短时间内不会结束,罗黎伊便将自己那份拿出来,清粥小菜又有一份奶冻,他在心里感动了下,想着他债主真了解他后,便心怀感激的把东西慢慢吃掉。
罗黎伊吃完早点后,身体就又些疲倦,但精神却还不错,便到后头与伊尹相处交流。
来此世界已有一年,起先他为了不被发现他是夺舍,不断依照剧情跟小说描述,将「罗黎伊」这个角色扮演好,为了理解跟融入这个世界,他阅读了大量的书籍,混乱的适应期过去后,突然空闲下来,他其实有些茫然。
他将伊尹召出,拨动琴弦,古琴始终不是他擅长的,却为了吊唁他的半身而越来越熟悉,缠缠绵绵地悲音在他指尖弹出,一直到最近,他才终于能理解刚见面时柏玄琴那无止尽的贪婪究竟从何而来。
无法饱食的饥饿感是令人恐惧的,所以什么都想掠夺。
但曾经饱食过却再也无法满足的饥饿感却令人绝望,尤其当他知道摆上桌的食物都不是给他的时,渴望饱腹的**也变成了奢侈。
罗黎伊想着,他总算明白柏玄琴对他的情感到底是什么,起先是想要安全的**强烈,因此想将有危害的自己除之后快,之后他被烙下血印,成为他的掌中之物,便开始有了掌控欲。
柏玄琴一无所有,所以拥有极强的**。
而他顶替原主拥有现在的一切,这些不属于他的情感跟关心,不管拥有多少都无法填补他心中的空虚,或许只有柏玄琴的戒备跟怀疑对他而言,反而是在他的世界中最真实的。
他与柏玄琴的感情产生共鸣,他指尖下的琴音越来越缓,他对古琴的感情始终是矛盾的,他需要这个武器保护自己,却在弹琴时不断模仿故人的姿态。罗黎伊皱着眉弹琴,情绪的波动牵动灵力,让本就受损的经脉隐隐作痛,甚至到了最后,胸口一滞,吐出了一口血。
前院的灵力波动消失了,比试结束了,罗黎伊想,他总不能用这个样子被他们两人看见,太不像话了,于是用袖子擦去嘴边的鲜血,淡然地将伊尹上的血也擦掉。
但这很显然瞒不过已经金丹境的两人,柏玄琴跟江萱兰都是因为罗黎伊紊乱的灵力而匆匆来到后院,罗黎伊只是弹琴,不欲多言,但是柏玄琴却早已透过血印得知他的情况,迈步到他身前单膝跪下,抓住他那只有染血的手。
他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被抓住才想到有血印这件事,柏玄琴抓着他的手,强迫他摊开掌心,果然看见残留的血,并在袖子上也看见了。
他的经脉有损,不能修练,平时就算要运转灵力,也极为忌讳灵力不稳,好比在一个极为狭窄的道路上有巨石横冲直撞,一个不小心便会受重伤。柏玄琴抓住他的手,黑色的眼睛盯着罗黎伊的双眼,「你在烦忧什么?」
「……身体不适,心情不佳罢了。」罗黎伊轻轻叹气,只想独处。 「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罗黎伊平时心情到底是如何,柏玄琴恐怕是最了解的,自从前天的落雪之后这只小白鸡就一直情绪低迷,他觉得这不能放任不管,于是他看向江萱兰,但离开的话还尚未说出口,江萱兰却靠了过来。
只见穿着淡紫裙衣的少女翩翩走来,也在罗黎伊身前蹲下,柔软温润的声音轻轻问:「是想起什么让你心情不好吗?」
罗黎伊心底微微一颤,小心看向她。这一个不同以往的举动,让柏玄琴心底的忌妒微微翻腾。
江萱兰如此温柔关心他,但他却对此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很快的,罗黎伊转开了视线,将手从柏玄琴手中抽了回来,「我累了,先去休息,抱歉。」他将伊尹收起,起身走回屋内。
看着罗黎伊离去的背影,柏玄琴跟江萱兰起身后,互相看了一眼,江萱兰最先叹气:「先离开吧,黎伊情况不好,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
「妳先离开,我得与他谈谈。」
柏玄琴欲要追上罗黎伊,却被江萱兰叫住:「你没听到黎伊说想一个人待着吗?」
他侧身,望着这名美丽的少女,神情理所当然,「他灵力不稳伤了经脉,总要有人在他身边看着。」
说完,便不再管江萱兰,走到屋内,进了罗黎伊的房内,看见小白鸡坐在桌边发呆,对方衣物单薄,他随手让火灵力温暖房间,接着坐到对方对面。
「你身子未好透,去休息。」
罗黎伊被对方这命令的话震得回神,幽幽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起身,脱了外衣,慢慢爬上床盖好被子,只留一双眼睛望向他。
「我上床了。」言下之意,你可以滚了。
透过血印得知罗黎伊的意思,柏玄琴笑了声,反而到他床边坐下,「还能让我滚,看来精神不错。」
罗黎伊默默地看着柏玄琴笑,没有想要开口说话。所幸,柏玄琴也不期待病恹恹的小白鸡开口说话,强行拨开盖住半张脸的棉被,用手指将他的脸拨到一旁,拨开衣领露出血印后,轻轻地在上头摩娑着。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自从烙下血印,我就感觉你无时无刻的担忧什么,怎么,怕我杀你?」柏玄琴冷冷笑着,俯身凑到血印旁,阴狠低语:「若怕,一开始你便应该在青文冬面前揭露我的身分,如此你便能安然无恙,而不是像现在,日日夜夜担心受怕。」
刚刚抓住他的手的力道那么用力,手上都留下了乌青,却还是坚持的要抽开,平时那么乖的小白鸡,竟然也知道要逃跑吗?
让他伏身后,却想要一走了之吗?
罗黎伊感觉到柏玄琴的愤怒,既有些意外也有些无奈,或许是同病相怜,他偏过头将颈侧露出,对着身上的人低语:「不管是魔是人,都是你,我若要怕,便都会怕,不怕的话就是都不怕。但你有天真的想见血,便见我的吧。」
就算梦霄门不是他的家,青文冬、慕竹雁、江琴枫这些对他很好很好的人不是为了他,但是也不能改变他爱着这些人的心情,既然爱着,便不愿他们受苦,若他一人的血可以满足柏玄琴,给他也没什么不行。
「你以为你的血给了我,我就能满足吗?」柏玄琴眸中阴影极深,用力咬上血印,罗黎伊疼的绷紧身体,紧抓着身上人的肩膀,在感觉牙齿深入皮肉时,轻轻呜咽着。
这、这人属狗吗? !咬这么疼是饿狠了是不是,外面有食物的,咬他做什么!
罗黎伊疼得眼泪都滑下眼角,对于眼前的一切有种难以言喻的既视感,被压制住的上半身,狠狠被尖牙咬破的皮肉,他眨了眨眼,许是心情波动太大,他竟然委屈地想哭。
这次再也没人来打扰柏玄琴发泄,罗黎伊抬起手腕盖住眼睛,颈间的疼痛有些麻木,这混蛋,心情不好就要咬他脖子,不知道脖子有大动脉吗,一个不小心他就可以直接升天了。
柏玄琴咬过后,感觉被他抓着的人疼得发抖,又觉得心口不舒服,便直起身,用手指将流出的鲜血擦去,冰冷道:「你既被我烙下血印,害怕也是无用的。我若要你生,你便死不了,反之亦然。」
说着,他拿出药膏,给被他咬伤的皮肤还有手腕上药,罗黎伊始终都很安静,乖巧的撇着头,手盖着眼睛,不发一语也不抵抗的让他把药上完。
小白鸡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但柏玄琴知道不是,伸手要把盖在眼睛上的爪子拿开,罗黎伊却抵抗起来,但抵抗没用,还是被他硬扯下来,手臂一挪开,眼泪就从眼睛落了好几颗。
柏玄琴便僵住了,罗黎伊抽了抽鼻子,翻身面对里面,不想再看这个害他疼哭还不让他装没事的债主。
有仇,太有仇了,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去找女主,后宫那么多,何必在这里跟他窝里斗,他就是一个倒楣的金手指,难道就不能让他安静弹琴练剑看书吗?
「……你为何哭了?」
不问还好,一问罗黎伊就更委屈了,他一个倒楣蛋穿越到这个世界,就没过上一天安心的日子,又要陪柏玄琴折腾,这人还死命怀疑他,他是上辈子去毁灭世界了吗?
可他上辈子明明是被烧死的!
于是心中一气,拉起被子盖过头,恨恨道:「你咬那么用力,我能不疼吗?!」
说完这句,柏玄琴便没有在说话,寂静在房间中蔓延,过了很久,罗黎伊累得恍惚,昏昏沉沉间,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被子,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睡不着的感觉让他又委屈的想哭,却又被这莫名的委屈气到,心里更难受了。
在意识模糊之际,塌边有人上来,那人躺在他旁边,把他翻个身捞过来,然后宽大的手掌在他背后拍了拍。
「是我错了,没有下次。睡吧。」
罗黎伊困的难受,又无法安心,突然有个人给他靠着,他便下意识地挪了挪,困意更深,接着就睡着了。
柏玄琴躺卧在罗黎伊身侧,将人搂在怀中,手掌缓缓拍着有些凉的身躯。
「睡吧,黎伊,不难受了……」柏玄琴轻轻的低喃着。
怀中的身躯太过骨瘦嶙峋,柏玄琴胸口一阵阵疼痛,他感到卑微又无奈,却顺从**,在罗黎伊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今日小剧场:
论把人弄哭怎么办:
柏玄琴:「……我错了。」
罗黎伊:「你错哪了?」
柏玄琴:「……你让我想想。」
罗黎伊(==):「你不知道哪错了,认错有个屁用?」
江萱兰:「同上,柏兄,你应该是知错后认错,不管如何先认错是我爹才会做的。」
江琴枫:「嘘嘘!妹,你怎么把我们爹的闺房乐趣说出来了?!」
柏玄琴:「……」
罗黎伊:「……我什么都没听到。」
罗璃夏(莫名其妙):「你们又在玩什么新东西了?」
江琴枫(咳咳):「总之玄琴啊,虽然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情趣,但你们好好解决啊。」
让我们为莫名其妙扫到台风尾的江掌门默哀三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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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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