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旧因

苏寒从巡防营大牢出来时,天光微亮,大牢外停放着镇国公府的马车。赶车的是鸢五,见到苏寒从里面出来,她冲车厢里说了句:“我家将军出来了。”随即跳下车架,“将军。”走了几步,见到苏寒面色苍白,不由担心道:“你还好吗?”

“没事。”

车厢门打开,苏寒看到离渊的脸,她刚想从车上下来,苏寒快步上前,“回府说。”

离渊没有下车,鸢五扶着苏寒进到车厢里,便赶着车驾又往国公府回。

“苏寒你怎么了?”离渊见她神色不太好,担心询问道。

“没事,审了一夜的犯人,有些困倦。”说着她才是想起这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一般,“你们怎么来了?”

“你让我回去找名单,我们找到想着给你送来,但是守卫说你下了令任何人等一律不可进入巡防营大牢。”

“哦对,名单找到了吗?”

“嗯,鸢五说当年只有两个人没入选,一个叫谢平另一个叫杨袥。”

见苏寒没反应,离渊伸手推了推她胳膊,“苏寒?”

“谢平,他叫谢平。”

“你是不是,问出些什么不好说的?”

苏寒看着离渊,她也一夜未睡,但却未显多少疲态,仍旧立整的坐在自己身旁,言语轻柔,眼神里都是对自己的担忧。苏寒忽然有些动容,她握住离渊的手,“当年,是爷爷将谢平送给了皇上。”

苏信一生戎马,战功赫赫,老年膝下除了苏寒再无儿孙。苏家世袭公爵累世公卿,比起权势,苏信更舍不得的是这份荣誉。可惜苏寒是个孙女,多少次苏信都曾在心里这样想,但一生无畏的老将军,从来不认命,即使是孙女也是自己亲生的孙女,是自己悉心教导多年的孩子,苏信最终下定决心,让苏寒继承镇国公府。此事说难是前所未有的难,但要说能成,却不是没有可能。苏信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晋王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不是没有人拉拢过苏信,但所有人开出的条件都是许他如何,许他孙女的亲事如何,笑话,他已经是位高权重的镇国公,权势对他这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子来说不能传承下去又有何用。至于苏寒的亲事,老将军最看不上的,就是他们那起子谈论自己孙女时,即使隐藏的很好仍旧像是要施舍恩惠的嘴脸,仿佛娶他的孙女,对他的孙女好,是什么了不得的恩情一般,不自量力惹人生厌。

晋王却不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提苏寒的婚事,而是说苏寒乃苏家血脉,定会不负家族荣光,将镇**发扬光大的人。他愿意在自己登基之后,让苏寒继承镇国公府和自己手中的兵权。苏信自认无愧天地祖宗,祖训交代过世代效忠皇帝,只做纯臣,但如今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后代和整个苏家考虑。旁系的子侄他不是没提携过,但声色犬马的太平盛世磨灭了他们身上的野性,做个安稳散官或许可以,但真要继承国公府和苏家的家业,他不用闭眼都知道,镇国公府就算到头了。到底不是自己养大的,就是不成器。而且以他们的性格,不见得日后能多善待苏寒。

一生大权在握的老将军清楚,权柄握在自己手上才是最牢靠的,与其交给外人祈求他们有感恩之心怜悯自己的孙女,不若把这一切都交给苏寒,况且她的孙女,本就出众。

除了晋王,没有人知道苏信早就是他的人,更没有多少人知道,苏信暗地里帮助晋王做过一些事。

谢平,不仅是谢平,苏信替还是晋王的皇帝,训练过暗卫死士,安插过眼线传送消息,甚至暗中助力过晋王扳倒裕王。而最后的保障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镇**要为晋王所用,助他夺得皇位。

当然,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晓。谢平也就只知道苏信早就是皇帝的人,以及作为被送出去的暗卫,帮助晋王暗中做了些事,他推断猜测出二人之间的关系。

后来晋王顺利登基,他将谢平送于四皇子,让他保护四皇子的安全。四皇子的母家家世不显,没有帮扶他的外家,母亲又早早病故,他能倚靠的只有皇上。这些年来,四皇子安稳待在学士阁,同那帮老学士谈古论道,编书撰文,都以为是个无甚大碍的闲差,可如今谁不说一句,四皇子学识渊博平易近人,那帮儒门尊长的老学究,各个对他交口称赞。而处在权力斗争中心的人们似乎都忽略了,四皇子早已才名贤明尽收囊中。至于权力,只要皇帝愿意,他可以随时赋予任何人实权。

苏寒没有隐瞒,将谢平说的如实告知离渊,离渊听罢久久不言。当年是她提议让晋王利用苏寒拉拢苏信,晋王确也这般做了,但他只说苏信难收,如今已算亲近,却不知私下里,苏信还为他做过事。

“当年河西关动乱之时,晋王并未向你祖父抛去橄榄枝,那时他羽翼未丰,还不是运作之时。”离渊看出苏寒的脸色不好,大约猜着她的心事。

此时两人已回到镇国公府,苏寒一夜未眠,借口回房休息遣退众人,等卧房里仅剩她和离渊时,她才将事情一一说明。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祖父是皇上的人?”

离渊摇头,“我不瞒你,当年各家都想要拉拢老将军,晋王找我出主意,我替他想的法子,就是许你镇国公爵。但后来我也只晓得老将军很欣赏皇上,其余的事我并不知情。”

苏寒沉默下来,原来是离渊,她就说皇上一个登基之后连女学都不愿意开的人,如何会想到许她爵位,却原来,是离渊的主意。

走到水盆旁,苏寒就着水洗了把脸,又擦干净手。这之后动手卸掉护腕铠甲,离渊看着她动作,在她卸甲时上前帮忙。

“累了一夜,先休息吧。”

“是啊,你在我这房里睡会吧。”苏寒走到屏风后取来官服开始穿,离渊见她如此,问道:“你要进宫?”

“案子到这一步,不能在拖,还有那么多孩子未寻到。”谢平是皇帝送给四皇子的,以皇帝对四皇子的看中,她怕迟则生变。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四皇子的谋算。”

苏寒苦笑,那笑容说不清是疲累还是对这权力斗争的厌倦,“还有二皇子,二皇子信了江湖术士之言,说摘星阁是为皇帝吸福助力之用,只要集齐阴时出生的十八个童男童女,用他们的血炼就血器,不仅能破摘星楼之法,还可让皇帝意识混沌,任由他们摆布,二皇子就是信了这方士之言才如此的。”

离渊想骂几句二皇子,在想到二皇子的大舅兄是钦天监正,那人平时正经本事不好好学,惯会揣度上意巴结逢迎,搞出不少邪门歪道来,又不奇怪他能干出这样的事了。“那这方士是四皇子引荐的还是二皇子自己寻来的?”

“算不得正经引荐,顺手推舟罢了。”还是个心思深沉,做事缜密的。

离渊推敲着案子关窍,“可如果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四皇子,那他为何会参与进来,让人去灭口冯权林还要去冯府找东西?”

“灭口冯权林的不是四皇子的人,至于去冯府,纯属做贼心虚。”苏寒边说边思量着四皇子素日的为人,“冯权林也是四皇子的人,受了四皇子的令假意投靠二皇子为他所用。知道我们在找冯府的证据,四皇子怕冯权林真的留了一手,拿住他的把柄才派人过来。期间若生变故,只要将一切推到二皇子的头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事和他四皇子有关。”苏寒冷哼一声:“要不是因着我早识谢平,他和镇**又有旧,恐怕现在二皇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主谋。”想到素日那个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四皇子,苏寒已经懒得感慨人不可貌相了,这皇城里,谁人不是面具之下一张皮?

离渊听闻回忆起过去,四皇子的生母她记得是从前王府里的一个侍剑丫鬟,自小跟着晋王,当年虽不算盛宠,但晋王对她一直很不错。离渊记得那时候他们行动之前,谋划商议事事缜密,晋王每每商议到深夜,要做到万无一失方可。但唯独有一次晋王议事搁置,就是因着为侧妃庆生,她还特意问了一下哪位侧妃,说是端淑妃。端淑是晋王赐给她的号,那时候她还没生四皇子。再之后晋王登基成了现在的皇上,这位淑妃娘娘没多久就病逝了。印象里皇帝似乎对四皇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照,四皇子幼年时,皇帝也仅在饮食起居上关心一些,后来只让他钻研习文,武功会些强身健体即可,看起来对这儿子并没有抱太大期望,想他做个平安王爷的样子。

然而皇帝这样的人,能在饮食起居这等小事上多留心关照,也是真心疼爱了,她就没听说过皇帝关心过太子二皇子他们吃喝日常。

苏寒换好官服,“你说皇上知晓这些事背后都是四皇子的手笔,会如何做?”

离渊替她整了整衣领袖摆,“你担心皇帝会为保住四皇子,而不了了之?”

“也许不了了之,不是最坏的结果。”

离渊想到这桩桩件件之事,在联想到四皇子这人,“还真是亲生父子,如此相像。”

“四皇子现在做的,都是皇上当年做过的吧。”苏寒声音幽幽传来,离渊张了张口,最后叹息一声,因果循环,天理昭昭。

“苏寒,你打算如何做?”

苏寒想了想,“事情的真相,我会如实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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