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放弃

众人重新坐在一起，莫谦先拿了茶壶，用纸巾沾湿后，擦干净了脸和手。

缺少鲜血衬托，他那张脸又变得苍白病弱，没有半分活气，显得兴致缺缺。

不知道为何，王培云看着这个年轻男人，感到有些瘆得慌。她甩了甩脑袋，再抬头看去，莫谦温和虚弱地朝她点头，没有半点攻击性。

果然是错觉，王培云心道，她太过一惊一乍，但谁又能在无限世界保持绝对冷静？

“咱们都把线索说出来，一起盘盘。”王东擦了擦额上的汗，这天气热得很，像他这样体型的人，走两步路都出一身汗。

另一边的柳倩已经乖巧拿来纸笔，准备做线索会议记录。

王培云和江铃查找住宿区，上下两楼十一间房子、厕所和浴室都扫了一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因为工作烦琐，把两个姑娘都累得够呛。

“看得出房间打扫过，地板和床单都很干净，但我们在枕头下、床底下、床头柜甚至浴室里，都找到了上一任旅客的私人物品。”

王培云拿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倒出了零零碎碎的一小堆东西：一个磨损的男士皮包、一支廉价小口红、孩子玩的几枚玻璃弹珠、一副掉漆的金丝眼镜、一支英雄牌钢笔、一包吃了大半的香葱饼干。

“这是他们不小心掉的，还是……他们根本没能离开剧场，我们也不清楚。”王培云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十分难看。

众人明白她话中未尽之意，顿时表情各异。

莫谦平静凝视这几个小东西，在心里数了数，突然顿住了。

唐子杰转向王东和柳倩，语气温和道：“你们去了体验区，都发现了什么？”

王东连忙放下手里的纸巾，沉稳开口道：“院子后面分三块，左边是杖头木偶体验区，包括制造人偶和换装表演的地方，右边是自家种的菜园子和厨房。”

“菜园子和厨房我们都去看了，就是普通模样，没什么东西，我们连地都挖了一点。”说到这里，王东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但做木偶的地方，我们没敢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柳倩就觉得不太对劲。”

众人的视线落在这个中学生身上，后者有瞬间的慌张，仿佛第一次面对陌生人发言似的，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快速且小声道：“这只是我的感觉，我觉得那里很不对，被东哥拉着离开时，我扫到了房间一角，里面挂了很多白花花的东西，看上去像人的形状。”

空气有片刻凝滞，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想象——

突然，莫谦第一个打破沉寂，仿佛开玩笑般说道：“既然叫人偶，肯定是人形的。”

柳倩张了张嘴，仿佛还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眼神有些道不明的复杂。

轮到莫谦这一组，他瞥了一眼唐子杰，确定对方没有开口意图后，便开口说道：“我发现一些小线索。”

“剧院遭到过一场严重火灾，烧死很多观众。”

“被烧死的鬼魂会出现在剧院，他们的出现伴随着浓烟，触碰时会严重烫伤。”

“我们上午在剧院见到的双胞胎，一个叫小左，一个叫小右，小左贪玩，小右更成熟。”

“她们同样是鬼怪，出现时周围温度会下降，脊椎从后面会受到攻击，不过我没回头，不知道后面到底是什么。她们攻击的原因尚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我之前没给小费。”

众人：？？？

等等，你先等一等，我们是在探索同一个副本吗？

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里，你能调查出这么多东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唐子杰在旁边噗嗤笑出声，面对众人疑惑眼神，他摊开手道：“可别看我，我们是分开来调查的。”

“我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该是玩家。”

天生的玩家吗？

众人表情各异，但没几个人注意到，乖巧懂事的柳倩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唐子杰轻轻敲击着木质桌面，斟酌道：“我检查过另外半个剧院，没有什么情况，但我有一个疑问，剧院打扫得很干净，刘二十一怎么做得动？加上那对双胞胎估计也不行。”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偌大的一个剧院，无论是剧场、住宅区还是菜地，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可看刘二十一平时那副快断气的衰老模样，怎么也不像能做到的样子。

至于双胞胎，虽说已经确定了这对姐妹不是人类，但这两个孩子天真又贪玩，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把整个剧院清理得丝毫不乱？

被烧死的观众鬼影甚至没有实体，就更不可能了。

“他们甚至都不算人，也许鬼怪有法术可以打扫环境？又或者是这个副本生成时的问题？”王培云问道。

唐子杰摇摇头：“轮回作家社副本大部分都诡异妖邪，但内部有一套合理的逻辑，不会在这上面弄出漏洞。”

见老玩家这么说，众人再次陷入思考。

他们调查一个下午，目前只摸清楚这里的地形，并得到一些奇怪又无法拼合的线索。

这时，王东开口问道：“我看这地方大得很，游戏里做什么任务都要地图，不如大家汇总一下今天调查的地形，把整个剧院的大致结构画出来，以防万一，哎，你们谁会画画的？”

王培云笑着看了闺蜜一眼，爽朗道：“阿玲会，她新书的封面都是自己做的，UI排版、手绘和板写都擅长。”

害羞的长发女生颔首，从柳倩手中接过纸笔，依照众人的说法，将整个剧院的结构图画了下来，甚至精细到哪里有什么家具，在哪里找到了什么，哪里会有危险，都一一标注清楚。

江铃一口气画了六份，最开始那份画好后，之后就纯粹是临摹，也不追求什么美感，对擅长绘画的人来说小菜一碟。不到一个小时，众人都拿到了这份标识详尽的地图。

这可是好东西啊，众人摩挲着这张薄薄的白纸，心里多了几分踏实感，至少不至于被追杀时，连往哪里逃都不知道，也不会随便走错了路，踩到了死亡陷阱。

在刘氏剧院的第一天，仿佛就这么过去了，对大部分玩家来说，都没有遇到半点风浪，他们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下，眼神中浮现倦意。

“大家早些去休息吧，另外，这些东西可以先给我保存吗？”唐子杰指了指桌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他问的是江铃和王培云，毕竟东西都是这两个姑娘找到的。

江铃连连点头，说实在的，一想到这些住客可能有的遭遇，她们都不愿意和这些东西多待半秒，谁还想睡觉的时候，把它们放在枕边？

唐子杰闻言微笑，独自收拾起这些物品，将它们重新放在塑料袋里。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众人吃过最便宜的晚餐，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跑去洗澡。男生邋遢得理直气壮，三个女生结伴打了点热水，在房间里擦一擦了事。

左右不过三天，人三天不洗澡不会死，但遇到鬼怪会。

夜深了，天空中可见一片片繁密星光，若不是在这个危险恐怖的游戏中，众人尚有闲情逸致欣赏，但现在？还是算了吧，老老实实回到自己房间睡觉，蒙上被子当结界。

江铃有些害怕，但因为白天被刘二十一警告“不能睡在一起”，她不敢违背NPC的话，只能各自回屋，临关门时望向小伙伴的眼神可怜弱小而无助。

王培云颇为无奈，王东等人更是哭笑不得。

待众人回到房间里，柳倩背影慢慢消失在楼梯上，莫谦拦住唐子杰，轻咳两声，问道：“有些事情，想要麻烦您。”

唐子杰眼神复杂，好半天才笑起来，打开门请他进去：“好，进来谈。”

莫谦走进房门，下午两个姑娘检查过，所有房间布局都相同：十平米的房间摆着半旧的家具，却显得干净整齐。入眼是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床尾摆着一个两米不到的衣柜，进门右手边还有个迷你洗手台，半人高的镜子正对着床。

……设计这个房间布局的人，真是个风水学鬼才。

房间里没有椅子，莫谦没有坐在床上，而是站在床头柜边。

唐子杰倒是放松，半躺在床上，松开自己的上衣纽扣。

“那些零碎物品，应该对应死在这里的房客，”莫谦开门见山道，“留在身边过夜的话，恐怕会招来他们。”

唐子杰眼眸微闪，含笑道：“你倒是聪明，不过轮回作家社的套路可比你想的多。”

“至少有这样的风险。”

唐子杰没有回应，只是危险凝视着莫谦。

后者突然笑起来，他五官惊艳，彻底绽放笑容时，让人心跳都停掉一拍。

“血色公会，扼杀者。”

莫谦慢慢开口，说出这七个字，唐子杰脸色大变。

房间里的危险气氛陡然凝固为实体，唐子杰差点就要动手，却望着莫谦那张惊艳绝伦的脸，犹豫了半拍。

“你是老玩家？不，不对。”唐子杰立刻推翻自己的判断，狐疑打量莫谦几眼，皱眉道，“刚进入副本时，你绝对不知道，这么说，是下午在检查剧院时，有人告诉你的？”

“这个副本还有另外一个老玩家？”

不得不说，唐子杰屑归屑，但脑子转的确实快，而且第六感极强。

“是。”

“他/她是谁？”

“您觉得我会说吗？”莫谦轻声笑道，“这样岂不是得罪了那一位？她既然不想露面，自然有她的道理。对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新人来说，你们两位的事情，我可不敢掺和。”

唐子杰瞥向莫谦，嗤笑一声。

今天下午是谁散发出那种鬼怪野兽般的气息？现在再装什么弱小可怜无助？

他能觉察到的事情，另一位玩家也会察觉。这么说来，莫谦倒是投中那位的眼缘，如今也算有了靠山？

唐子杰脑筋转得飞快，能活到现在，他不可能是个蠢人，更不会是莽夫。

反正“扼杀者”称号只要求团灭新手副本二十次，又没说是连续二十次。

照理说，一个新手副本无法容纳两位老玩家，可事实就摆在面前，唐子杰不能不认。

新手副本有个妖魔般的病弱新人，唐子杰或许还想争取一把，趁着对方还未长成，想办法弄死莫谦。

可现在又多了个不知底细的老玩家，还知道扼杀者与血色公会，他就必须谨慎思考，要不要干脆放弃这个副本？

小心谨慎是种美德，能让人在无限世界活命的美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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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杖头尸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