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在军营忙完已是晌午,沈月明匆匆来到欧阳衡房外,双手端着器材,侧身撞开房门。
微风灌入房间,光线滤过纱幔揉化了视线。欧阳衡在铜镜前衣衫半褪,一寸寸线条随着纱幔流动,隐约映出肌肉轮廓。铜镜里映出一片血红,他转头回望镜中,发出几声闷哼。
察觉门口动静,欧阳衡一把拽过外袍,急忙掩住上身。
“你怎么来了?”欧阳衡皱眉问道。
沈月明没想到刚进门就能看到如此香艳的场景。
“衣服不必穿上,我来给你查看伤势。”沈月明的眼神从他高挺的胸膛扫过,利落转身整理器材,在看不见的角落,嘴角不自觉向上勾去。
欧阳衡沉默点头算是应允,可身上的外袍依旧被攥紧,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沈月明朝他走进,目光坦荡。
“无需介怀,我见的多了。”但是这么好的身材的倒是不多见,沈月明在内心默默补上后半句。
“嗯。”欧阳衡低头应了声,深吸一口气,带着些破釜沉舟的意味,猛地将外袍扯落。
没了纱幔遮挡,沈月明更加清晰的看见伤口横在紧实健壮的后背之中。
看着恐怖,实则不算严重。
她用镊子夹起棉球,蘸了些药酒,正要上手,欧阳衡微微向前一躲。
“别动!”,沈月明眉心一蹙,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身体骤然僵住,紧绷的肌肉让伤口黏合在一起,她根本没法擦拭。
沈月明叹息一声,语气柔和说道:“放轻松点。”
欧阳衡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沈月明这才一点点擦拭血渍,最后撒上药粉,包上纱布。
“不疼?”欧阳衡诧异的看向沈月明。
沈月明挑眉,从容地将棉球扔回托盘:“我好歹也是在大晋叫的上号的医师,不要怀疑我的医术好嘛?”
回忆起刚才的小动作,沈月明狐疑的目光在欧阳衡身上打转:“你不会……怕疼吧?”
话语未落,欧阳衡耳根瞬间红得滴血,眼神四处乱瞟。
沈月明眼睛一亮,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真的……”
一张大手忽地捂住了沈月明的嘴巴,粗糙的手掌摩擦着沈月明的皮肤,有些痒意。
“别说出去。”欧阳衡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些恳求,“求你。”
沈月明如捣蒜般点头,大手移开,她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强忍着没笑出声。
平时看着这么威严的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沈月明收拾完器材转身想走,正巧碰上过来送饭的侍卫。
“可用过午膳?”
欧阳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还没。”沈月明顿住脚步回答道。
“一起用些吧,军营的饭菜过于粗糙,你应当吃不惯。”欧阳衡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虽只是些家常小菜,却也比军营中的好上不少。
沈月明深深地点头,表示赞同。
二人相对而坐,碗筷触碰的声响衬得房间寂静异常。
“之后还会打过来吗?”沈月明摩挲几下瓷碗边缘,开口打破这场尴尬的局面。
“会的,昨夜只是小胜。”欧阳衡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抬眼望向军营方向:“既然王爷不想再拖,很快就会有一场决战。”
话音落下,沉默再度蔓延,尴尬的气氛又浮现出来。
好在之后二人都还有事要做,这顿饭结束的很快。
离开欧阳衡的房间,沈月明悠悠叹了口气,她还要去趟王爷寝殿。
本来她也用不着去的,昨夜楚临衍强行起身去战场指挥战局,仗刚结束就一下晕死在了军营。
是她和陶娇合力将他送回了王府。
真是不听劝。
刚进寝殿,楚临衍刚好将沈月明开的汤药饮下,面色皱成一团,狼狈地在房间找水,试图压下嘴中苦涩。
“王爷,良药苦口,别浪费了。”沈月明站在一旁偷笑,她说过,她会报复回来的。
“你去九珍堂一趟,买些药材回来。”楚临衍又灌了几口水,声音沙哑的开口。
沈月明的笑意僵在脸上:“你们王府是没人了吗?拿我一人使唤?”
她还打算看完楚临衍就回房休息。
“沈林晚特意提了要见你。”楚临衍将一张药材单子递到沈月明面前,“军中缺药,情况紧急,你就做下牺牲呗。”
沈月明冷哼一声,不情不愿拿过楚临衍递过来的单子。
她上次为了那张证据都和沈林晚闹崩了,他还特意要见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翻看着药材单子,一处格格不入的药材引起了她的注意。
“石黄砂,要这个做什么?”
这个药可跟止血化瘀什么的搭不上边。
“撒在大牢里,防止瘟疫的。陶娇报缺,一起买了。”楚临衍扫了一眼答道。
沈月明点点头,倏的眸中略过一丝精光。
她必须要进大牢找张仪,这是目前关于毒方录唯一的线索。
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再不去的话,张仪可就要押送回京了。
更何况她还需要为这次行动做些准备,有些药材也只有沈林晚能搞到。
“这些药拿到之后,交给陶娇就行。”
“嗯。”沈月明叹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看来这次是不得不去了。
沈月明刚到九珍堂,便早有沈林晚的心腹候在门前,将沈月明引入二楼。
沈林晚仍在案前,对面前还未完成的画精心勾勒,只是随意抬指在空中虚化个圈,示意沈月明坐下。
沈月明脚步放缓,全身紧崩,目光紧紧地落在沈林晚身上:“你还想抓我回去?”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唯有笔尖落在宣纸上的沙沙声。
良久,沈林晚才搁下画笔,抬眼看向她说道:“父亲的命令做做样子罢了,这次我不抓你。”
为示诚意,沈林晚将房间众人都屏退下去,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看着人群鱼贯而出,沈月明心中飞速盘算着制胜之机。紧绷的肩膀松懈半分,她这才放心的向前一坐,整个人往靠背上倒去。
见此沈林晚叹息一声:“我父亲也只是关心你。”
“关心?”,沈月明嗤笑两声,“那你回去转告二叔,我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她从衣袖中抽出纸张,往案上一撂:“抓紧抓药吧。”
昨夜都伤兵营中忙活,她还想回去休息呢。
沈林晚看了一眼药材单子,手上并未有所动作,定定看向她:“你真铁了心要入北王府?”
“是!”沈月明面色决绝,给沈林晚一个确切的答复,“我从不做亏本买卖。”
“那你好自为之吧!”沈林晚深深看她一眼,背过身去,从药柜中拿出几株草药,“现在很多人都盯着你呢,也别说我见过你,可别拉上我一起死。”
沈月明没有回话,只是“啧”了一声,他说话还是那么欠揍。
“剩下的药材我差人去抓。”沈林晚将药材递给沈月明,“分量太多,还需时间,你且在此等候吧。”
说罢,沈林晚走出房间。
不多时,又进来几名丫鬟,向沈月明行了一礼。“奴婢们奉二少爷的命为小姐梳洗。”
沈月明微怔,随即点头应允。
一番梳洗过后,沈月明只觉周身清爽,稍稍减去些疲惫。房间中央放置冰块,比外边凉快不少。
她在贵妃榻上躺着,不过一会儿,她便迷迷糊糊失了意识。
凌绡缎做的薄被盖在身上如冬日冰雪,驱走暑气,沈月明忍不住朝被子里缩去,似是察觉到什么,她猛地惊醒,弹座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青衫的沈林晚,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边矮凳之上。
“醒了?”
“我睡了多久?”沈月明扶额问道。
“两个时辰,药已经装好了,你走吧。”
沈月明掀被下床,脚刚沾地,听到沈林晚喊声。
“慢着!”
不知何时沈林晚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不由分说的往她腰间一系,“三光化煞符,这回你也烧不掉了,我可不想为你收尸。”
沈月明扫了一眼,大概知道这个是用来挡灾祸的。
“放心,要收尸也轮不到你。”沈月明扯出一抹冷笑,回怼道。
已是傍晚,天空彩霞正盛。沈月明将药材带给了陶娇,手中捏着自己刚制的香丸,悄悄碾碎。
这还是张仪给她的灵感。
“啊,月明姐,你来的正好。”陶娇一边清点着药材,一边拿出石黄砂,“我正好要去大牢呢。”
“是吗,那我来的可正巧。”
“是啊。”
陶娇打了个哈欠,眼中蓄满泪水。
“你没休息好吗?”
“唔,是有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怎么休息。”
陶娇的眼皮开始打架,但还在强撑着做手中的活。
“我帮你去吧。”
“诶,真的好吗,太麻烦你了吧。”
陶娇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幸而沈月明扶了一把。
“不麻烦。”
“月明姐你人真好。”
话音刚落,陶娇已经合上了双眼,呼吸均匀。
沈月明将陶娇抱回床上,眼底略过一丝歉意。
“对不起”,沈月明在心中默念。
军营大牢。
守在张仪牢房门口的侍卫目光呆滞,身上似有若无的缭绕着异香。
沈月明从袖口中拔出银针往锁眼中探寻几番。
“啪嗒”一声,锁落了下去。
张仪就这么被吊在行刑架上,气若游丝,看上去毫无生气。
“私研**,你到也不怕死。”毫无生气的张仪冷不丁的开口道。
原本还冷眼观察张仪的沈月明,瞳孔猛地一缩,单手瞬间掐住张仪的脖子,声音压得极低:“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张仪的脸色被掐地青紫,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先松开,我……我告诉你。”
沈月明松开手,扭了扭手腕:“你最好老实些,不然……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得救了的张仪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我只是得到了一张残页,上面的字迹倒是与你的一般无二。那张纸就在我的衣袖中。”
沈月明从张仪的衣物中搜出一页泛黄的纸张,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字迹,手指颤抖,将纸揉成一团。
“想知道是谁给我的吗?”张仪缓缓抬起头,嘴角咧开,如地狱的恶鬼,直勾勾得盯着沈月明:“贵妃萧氏,我死也不会放过她。”
门外脚步声音渐响,看着已经癫狂的张仪,沈月明往张仪身上扎了一针,张仪瞬间安静下来。
沈月明匆忙锁上牢门,刚走上几步,却与欧阳衡迎面撞上。
“你在这做什么?”
“嗷,我来帮陶娇的忙。”沈月明心弦绷紧,面上努力维持着往日的平静。
欧阳衡眼神往牢中扫去,杂乱的稻草混杂着枯叶,一切如常。
“牢中阴湿,抓紧回去吧。”
沈月明点头,松了口气,离开大牢。
天色渐晚,沈月明借着火烛燃烧那张已经皱巴的残页。八年前,她也是这般将整本毒方录销毁。
“贵妃吗?”她嘴中呢喃道。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