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禅院甚尔根据放在儿子身上的定位器,找到禅院惠的时候,这处偏僻的郊区只能够看见禅院惠一个人了。
戴着毛茸茸黑兔子帽子的男孩乖巧地坐在大石头上,长长的兔耳朵慢吞吞地自动晃悠。
他的旁边放了很多玩具与游戏光碟,还有一些打开了的点心袋。
自己就可以玩很久的男孩专注地看着摆放在膝盖上的漫画书,时不时啃一口拿在手里的、比他脸还大的巧克力。
在远处时不时传来一声巨响的地方,禅院惠始终没有抬过头,似乎没有听到远处声势浩大的战斗。
『画地为牢-变型』
禁锢类魔法阵的变种,拥有隔绝声音与绝对保护的能力,缺陷是存在时限,且释放时非常显眼。
这是祈里春来小时候独自待在家中时,老师常用的魔法阵。
身型高大、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随意地瞥了一眼地上不停转动的光圈,默不作声的从禅院惠身旁走过,径直走向那处刚刚被五条悟的咒力轰炸过的地区。
远处的树木被利器齐根斩断,在最中心的地方,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将这块地方一分为二。
禅院甚尔停在四米宽的裂缝边缘,远远眺望对自己的到来毫无所觉的三个人。
那里已经被他们变成一处屠杀咒灵的战场。
要比同龄人娇小很多的少女单手握刀,改制成大衣的制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侧对着禅院甚尔,轻松地用这把灰蓝色长刀将迎面而来的咒灵腰斩。
对半分开的咒灵最后发出一声嘶吼,最后咒力溃散、尽数分解在了空气里。
“春来酱!这里还有一只咒灵!”
五条悟的声音从高空响起,飘在半空的白发少年将不知道从哪里发现的、已经被打成半死不活状态的二级咒灵扔下来。
少女甩了甩刀刃,原本咒力已经微弱到不可见的长刀猛然爆发出惊天咒力,她就像是在玩现实版切水果游戏一样轻松地划开了掉落的咒灵。
明显已经沉浸在战斗的爽感中的少女欢呼一声,抬手和旁边收集咒灵玉的夏油杰击掌。
“成功袚除!”
抱着黑猫的丸子头少年笑意温和,“恭喜。”
已经知道眼前少女并不是高专那位反转术式拥有者,极大可能是高专新生的的禅院甚尔看着这场玩乐般的战斗。
真不愧是
“天才啊……”
只能看见、但不怎么分得清咒力残秽的禅院甚尔发出一声不带情绪的笑。
因为没有咒力,自小在辱骂中成长的他一直对像是六眼这样、一出生就受到万众瞩目的天才含有极大的恶意。
禅院甚尔知道那是被上天眷顾的存在,与他有着云泥之别的差距。
憎恶,杀意,与自小面对不公平待遇的怨怼。
他无疑是个只要找到机会,就绝对会选择杀死六眼这种天才的卑劣者。
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用讥讽的语气说——居然被我这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杀死了——看啊,所谓的天才连一个废物都打不过吗,真是失败啊。
他曾经便是如此,杀死一个又一个咒术师,在拿取赏金的同时享受着报复般的恶劣快感。
哈,被非术师杀死了。
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吧,这群将咒力视为一切的人,这群看不起毫无咒力者的人。
而现在,禅院甚尔却庆幸着有六眼的存在。
命运这种东西,总是一环扣着一环地紧密进行。
天才的傲慢如出一辙,生来便站在平庸者终其一生也无法触碰的云端的他们,被簇拥是理所当然,感到无趣是他们常态。
他们因资质而孤独,又因资质而傲慢。
这算不上是目中无人,天才眼中的世界本来就与众不同,而能够被他们承认的好友也必然万中无一。
禅院甚尔曾混入五条家远远去看过一次六眼,那是善于隐蔽的他第一次被人发现。
六岁之后才出现在人前的白发男孩被重重人影护在其中,他毫无征兆地转过头,用苍天一样的瞳孔看向了禅院甚尔藏身的地方。
那双漠然的瞳孔里什么都没有,仿佛他看见的人只是一朵花,一片叶,一只不起眼的虫豸。
再后来,他离开了禅院家。
或许是那次的相遇太过印象深刻,禅院甚尔偶尔还是会关注六眼的事情。
比如又毁掉了五条家的哪座宅院,又重伤了总监会哪位高层。
长大后的五条悟是个与御三家行事作风完全不同的存在。
禅院甚尔知道他是个不屑于以欺骗、挟持弱者从而达到目的的人。
也因此,当时在病房察觉到推开门的是五条悟的时候,禅院甚尔才没有立刻出手。
也幸而没有出手,他才没有搞砸这一切。
他的孩子惠带来了咒术界鼎鼎有名的存在,也带来能够驱散阴霾苦痛的存在。
不知名的、能够和高专那些天才并肩而行的一个人,一个与禅院见夏相似的人。
那双眼睛………像的完全不像是巧合。
他的脑子里回想起妻子的父母,多年的奔波使得他们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说出的话语虽颤抖却仍然清晰。
那是如同祈祷般的请求——让我们见一面吧,或者……看一看她的样子吧,谢谢,谢谢。
但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看着已经注意到自己,正抬头往这边看过来的几个人,禅院甚尔不动声色的想。
少女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戒备与排斥,她在看到是禅院甚尔的时候就皱眉背对着他走开。
倒是五条悟瞬间贴了过来,那双眼睛里的色彩要比在五条家的时候更加耀眼了。
只是……
看着摩拳擦掌说要和自己打一架的六眼,禅院甚尔有些嫌弃地后退几步。
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六眼为什么会成长成这个样子?
…………
“老子一定会让你答应的!”
被禅院甚尔套出了祈里春来的名字,最后还被无情拒绝的五条悟挣扎着被夏油杰拽住衣领拖上蝠鲼,落下一句很大声的话。
对于五条悟的狠话没有丝毫表示的禅院甚尔嗤笑一声转过身,从嘴里吐出一只咒灵。
将禅院惠旁边的东西全部装进丑宝肚子里,他才抱起了昏昏欲睡的孩子。
“……爸爸。”
禅院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是自己的父亲后又往里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禅院甚尔则是在翻看着手里的录像。
早早就背对着他盘坐在咒灵身上,低头玩着手机的少女在看到禅院甚尔的时候就换上了一顶能够遮住三分之二张脸的大帽子。
口罩与帽檐将那张脸挡的严严实实,很明显的不想与禅院甚尔见面。
但见不到面,偷偷录个像还是很容易的。
在没被察觉到的时候,禅院甚尔在一个位置放置了自动录像的摄影机。
他选择的角度很刁钻,卡在一个刚好能够看到人,又不会被六眼察觉到的地方。
照片里,戴着报童帽、将口罩扯到嘴下的少女持刀而立,与禅院见夏相似但更为稚嫩,也更加锋芒毕露的脸上笑容张扬。
灿金色的眼眸像是永不降落的太阳。
他看着那张脸,自言自语道:“长成这样……要说没有关系,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吧。”
“春来酱,我们回去找硝子打联机吧。”
另一边,在离开禅院甚尔的视线之后,就立马分开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左一右坐在祈里春来旁边。
五条悟眉飞色舞地说着他新买的游戏有多好玩。
右边的夏油杰也顺着五条悟的话往下说:“晚上的话可能会想吃些东西,要不要再去买点吃的?”
与好友疯玩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让心跳恢复正常跳动的祈里春来闻言,总算从盯着手机发呆的状态退出来。
她捏了捏黑猫勾住自己指尖的尾巴。
“不用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的她现在还有些迷茫,“我需要去找老师。”
她需要一个方向。
但更多的,应该是想要一个答案。
因为去了游乐园、和终于能够袚除咒灵的事情,祈里春来的心情其实还算不错。
反正不管有什么问题,只要告诉老师就可以了。
无所不能的米达会解决一切,她想到。
知道祈里春来每天都要和离得非常远的师长通电话,避免他们担心的五条悟点点头,然后把时间往后推了推:
“那等春来酱和老师打完电话,要一起打游戏嘛?”
祈里春来想了想:“十一点之前我还没有过来的话,那就不用等我了。”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真的……
祈里春来反复摸着黑猫头顶,连帽子都没有取下的少女盘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地盯着一片乱码的屏幕。
聪明的孩子最容易胡思乱想。
她知道的东西太多,在师哥那里了解过千奇百怪的人性,也碰见过太多世事无常的事情。
祈里春来知道人生除开死亡、绝无一定的东西。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与老师和师哥分开的事情。
祈里春来小时候和老师吵架的时候,也想象过像故事里一样离家出走去当个冒险家,她已经准备好了行囊,决定辈子都不要和老师说话。
但最终,还是在师哥哼唱的童谣与老师甜蜜的糖果下,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
只有家人,只有她的家人永远不会抛下她。
在那片由她的老师拓展开的天空里,祈里春来可以永远不去思考的生活。
但如果、
家人也会分别呢?
她该怎么做?
祈里春来想起在古籍上,有人来到异世界生存了十年的故事。
在第一年失去手掌,第三年折断双腿,第五年失去双臂,第六年失去眼睛与感知,最终在街道带着痛苦苟延残喘到第十年的异界来客的故事。
对啊,世界之间怎么可能不存在排异呢?
为什么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什么不适都没有?
如果,如果这里真的是她本来的世界。
老师……师哥……
——还会过来吗?
这个世界真的允许他们过来吗?
乱码产生的噪音消失了。
低马尾青年拉下兜帽,露出成熟冷漠的眉眼。
他明显还在外面,搭在肩头的马尾有着被风吹过的凌乱。
青年不同于红发少年一开场就会主动勾起一些话题,从来不会主动联络谁的他更喜欢沉默着等待学生将话说完再回复。
如果有主动开口的一天,那一定是被祈里春来气得不轻的时候。
“我……”祈里春来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我遇到了一个人。”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祈里春来同样也在观察老师的表情,“一个和我很像的、生着重病的人。”
所以你知道这件事吗?
并不需要医学方面的证明,在初见时她的心跳与血液就已经给予了烦人的答复。
哪怕那个人或许什么都不知情,她也注定与她拥有分割不开的联系。
救命啊我真的才发现前面少了一章[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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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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