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半个月的毒阳晒得田地都龟裂了。
山村里有些老人会特意选择在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就出门,那个时候不算太热,而等到忙完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吃完午饭就可以安心睡个觉,等到醒过来,在四五点的样子,出门闲逛一会儿便到了做饭的时候。
夜饭后就又到休息的时候了。
这便是村子里大多老人的营生,而村上便属于其中一位。
卡在月亮攀在夜幕边缘的时候出门,他恰好遇到了同样去田地的西村,彼此颔首打了个招呼,便自然地结伴而行了。
“这阵子的暑热实在折磨,半夜时能被热醒好几次,那些蚊子也烦人,怎么弄都死不完。”
的确啊,这段时间就算是在树荫下,那刺服的热气仍然挥散不去,每一次到夏天的时候都折磨的紧。
村上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太热了,所以才选择在最清凉的早间出门,“这些年的收成真是越来越少了。”
“应该是有那两个家伙存在的原因吧,哼,一想到她们就感觉很晦气啊。”
西村说着啐了口唾沫,嫌恶之色浓得化不开。
所以说,平日看起来和善的人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啊,村上想着,默认了西村说的话。
说到底他也是这个村里的人。
“不过最近倒是清净很多,没有听到那两个怪物恼人的哭嚎声了。”
“听说是更小的那个把大藏家的孩子打伤,被村长关在一处没有用的仓库里了,话说啊,她们真的能够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吗?”
“毕竟是怪物啊,或许就是她们招引来的也说不定,啊……西村,你看那边是不是坐着个什么东西?”
“什么?”
手电筒的光束照向不远处阴影汇聚、杂草丛生的角落。
这里从前住着一个独身老人,因为平时从不交际,自然也与村中人的关系也不亲近。
他是死在冬天的,但直到春寒都快过去了才有人路过看到,帮忙收了尸。
那里还堆放着他生前存放的,已经生了霉斑的木材,泥土堆砌的屋子外疯长的草丛快有半人高了。
这些在白天时并不起眼,但在天未亮的时候瞥见一眼,还是显得有些骇人了。
空旷的门口与窗洞像是土房上生出的五官,张大着嘴巴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哀嚎。
风一吹,吹动被手电筒照亮的草,影影绰绰间,一道修长的黑影若隐若现。
这在信奉鬼神的山村里实在过于吓人了,看着隐隐要从“嘴巴”里出来的黑影,两个老人家都被吓得不轻。
恐慌的呼喊与踉跄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他们朝着来时路疯狂地奔逃而去,原地只留下了一个猝然摔在地面,光束时暗时亮的手电筒。
“………”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暗红色短靴踩过草丛,鞋尖抵住了还在滚动的手电筒。
光束照亮一只腕骨戴着黑色绷带,戴满不同颜色宝石戒指、轮廓修长匀称的手。
“手电?怎么那么小。”
刚刚抵达异世界的泰姆·斯佩丝嘀咕一声,提起行李箱往人类气息最多的地方走去。
虽然这附近都和师妹说的有些差距,但总之不可能来错世界吧?
心情还不错的少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在被压紧实了的泥土上。
该买些什么东西呢?他思考着见面礼物。
多买点小鬼头经常提起过的东西吧。
“……好像不会动了。”
在已经能够看到村庄的影子的地方,泰姆耳尖的听到有人说话。
“该不会死了吧?”
有些心虚的声音,嗯?怎么只有心虚,如果不小心杀死一个人……最多的情绪不应该是惊慌失措吗。
能够闻到灵魂的少年拥有不会出错的直觉与出众的格斗能力,他曾经是教师妹辨别他人性格的老师。
而现在,泰姆·斯佩丝的直觉告诉他——过去看看。
其实只是单纯想看热闹的少年轻盈地跃上树木,很快便来到了一处仓库的顶部。
他不动声色地切开一个圆洞,又用隐蔽魔法拦住倾泄的月光。
内部弥漫的木头腐化而产生的气味让他不适地皱起眉,但很快注意力又落到仓库里的身影上。
“不要瞎想,她们还在喘气呢,应该是休克过去了吧。”灰衣服的人说着,又重重踹了躺在地面的身影几脚。
是两个孩子?
他的指尖动了动,悄悄远程给两个小孩弄了个防护罩。
这是要做什么?这是那两个小孩的长辈?还是单纯的想欺负人……记着老师的教诲,知道很多坏东西都喜欢利用人的善良,以此达成目的的泰姆选择再观望一会儿。
反正那个防护罩有疗伤功能,也感觉不到痛……晕过去了应该看不到那些家伙的动作吧,所以也不会被吓到。
“真是顽强的生命啊。”
是之前听到的那道心虚声音。
嗯?厌恶又带着点害怕,在害怕什么?那两个小孩吗?
“所以说不愧是怪物,居然怎么折磨都不会死亡……村长真是明察秋毫啊,自从把她们关在这里之后,似乎天气也没有那么热了。”
“幸亏她们的父母都死了,不然我们还找不到机会——啊!你是谁?!”
屋顶坍塌带落的尘屑四起,碎块坠落地面荡开这处废弃已久之地的灰尘。
接近清晨,已经稀薄得看不见的月光通过坍塌的洞口落下,黯淡低披在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年身上。
他用一双淬满寒意的浅红色眼睛盯着被屋顶砸到,慌乱狼狈地跌坐在地面的两个人。
“喂,”冷漠的音线沙哑,透着无法掩盖的、暴戾的杀意,“你们,在说谁是怪物?”
瘦弱到近乎只有骨头,或许连站立都没有力气做到的、两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怪物?
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的两个人,泰姆蹲下身,“被吓到了啊。”
“没关系,你们会说出来的。”
他低声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瓶药水。
真言药水,有问必答。
就算是哑巴也必须写出一个答案来。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称呼她们为怪物?”
“………”
“为什么把她们关在这里?”
“………”
“你们欺负她们,是为了驱魔,还是为了私心?”
“………”
安静,持续的安静。
挂在树梢的蝉鸣成为这里唯一的声音。
泰姆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滴着血液的衣摆垂落在小腿侧,他戴着拳刺的手握了握。
“初来驾到就惹事了啊。”他自言自语,“但是老师会理解我的吧,这是在拯救需要拯救之人啊。”
伤痕已经所剩无几的两个孩子被少年放在巨大的行李箱上,平放的行李箱足够两个瘦弱的孩子平稳躺下了。
应该庆幸老师特意把行李箱塞到他手里,不然用悬浮魔法,这两个孩子估计不好受。
他感慨了一句老师英明,悬浮起行李箱,抬脚踏出了这满是腐朽与血腥气味的地方。
“唔……不知道山区信号好不好。”
他拿起从其中一个男人身上找到的手机,拨通了熟记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在这里放火的话,会引起山火吧,这才是真正闯大祸了。”
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响起一阵杂乱的动静,伴随着少女有活力的笑声和少年不服气的叫唤。
“五条你这家伙就是不行嘛!第一个选项能选错三次真的好逊啊!”是小鬼头的声音。
“明明老子选的就是对的!是这个游戏的问题!”张扬至极的话语,嗯,应该是五条悟。
“春来,你为什么会选择抢走她的雪糕啊……她的意思是你们一人吃一口……”
夏油杰。
“一起吃口水……好恶心啊,为什么不能买两个冰淇淋,他们很穷吗?”
“不,算了……”
“夏油你也不遑多让吧,知道那么多恋爱技巧为什么还是一个也没有攻略下来啊。”
离电话最近的声音,是这个陌生的少女接起的电话,嗯,不出意外就是家入硝子。
很欢快的对话啊。
小鬼头真的在这个世界交到朋友了,泰姆欣慰地想,顺手给路过的村民施了一个禁言咒。
“对了,这是谁的电话,我帮忙接通了。”
“是春来酱的吧,老子的手机还在浴室。”
祈里春来的手机在异世界不能用,所以是五条悟帮忙买的手机,因为同样不喜欢套手机壳,只要不点开锁屏,大部分人都分不清两个人的手机。
这是之前祈里春来说过的事情,当时她说夏油杰捡到了五条悟的手机,以为是她的手机便给了她。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嗯?谁会打电话到我这里来。”祈里春来的声音随着走动变得清晰,她从家入硝子手里接过手机。
而这个时候,泰姆这才用轻松的语气开口说道:“小鬼头,听说你背着师哥偷偷哭鼻子了?”
“师哥——哈?!我才没有!泰姆你又偷听我和老师的悄悄话!”
“诶?居然是春来酱的师兄吗?老子还是第一次听到师兄的声音!师兄师兄!你也是魔法少年吗?”
“闭嘴白毛混蛋,谁是你的师哥啊!?”
“春来,这里是宿舍、不要冲——悟,你不要再用眼神嘲笑春来的身高了啊!”
听着手机里突然打闹起来的声音,泰姆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突然笑了笑。
“有朋友就忘记师哥了啊。”
他笑骂一声给自己挂上静音,将还在发出打斗声与劝架声的手机放在背包的侧兜里。
突兀地出现在四周的,宛若盛开的玫瑰花般的火焰瞬间将这座山村合拢。
触之即焚的黑红色焰火慢慢在地面绘画出一道图腾,在所有人看待怪物的惊恐与怨毒的目光下,泰姆·斯佩丝双手合拢。
无数漂浮在空中的火焰渐渐缠上众人衣领、发梢与附近的屋舍,被施加禁言咒的人只能张大嘴巴发出无声尖啸。
包裹在火焰中的红发少年将卷发捆起,完整露出了额头上坠着的玫红色宝石。
觉得自己应该入乡随俗的少年摸摸下巴:“按照这个世界的叫法……应该叫,领域展开?”
“那我的天赋,哦,这里是术式,应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血火操术?或者巫祝术法……嗯,毕竟他是魔药学领域的天才。
他思索着离开了这里,然后看到一只狗头钻出了行李箱在吐舌头喘气。
泰姆灵光一闪:“对哦,还有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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