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寒风凌冽。
宗门之中火光冲天,哀嚎遍野,凄厉的惨叫声让人胆寒。
剑鸣之声势如破竹,寒芒乍现,通体玄黑的长剑自腹中穿过。
剑尖的鲜血滴滴答答,滴在裙摆处,像朵朵血梅绽在裙边,凄艳至极。
棠眠唇色惨白,痛得说不出话来。
她单手抓住剑刃,不顾双手被割破,直接将玄剑拔出。
玄剑寒芒一闪,转而又向着棠眠刺去,还不待反应过来,身旁的风凝与玄剑缠斗起来,通体银白的剑寒气四溢,与玄剑僵持不下。
紧随着,风凝不知为何疯狂震颤起来,剑鸣铮铮,通透剑身之上浮现出裂纹。
不过一瞬之间,便乍然碎裂,碎片化作寒烟,无影无踪。
“师尊。”玄衣长袍的男子端立在棠眠身前,伸出手轻抚她冷汗涔涔的脸,眼底幽戾难辨。
“疼吗?”
下一秒,修长的指节狠狠扼住棠眠的下颚,力道之大,像是要生生掰断她的下巴。
风凝碎裂,棠眠没了支撑,无力的委顿于地,牵扯到伤口,又是剧痛连连。
“当日我若早杀了你,便不会有今日大祸。”棠眠唇色苍白,眸色恨恨的盯着男子,“杀人如麻,手段卑劣,不愧是魔族。”
“是吗?”男子侧头冷冷一笑,血眸溢出杀气,附耳在棠眠耳边声线低沉,“徒儿可是给了你机会的。”
下一刻,玄剑直直刺入棠眠的胸腔,剑身渗出诡异的黑气,隐隐透着猩红的血光。
魔气顺着伤口,在体内横冲直撞,将周身灵脉撕的粉碎。
棠眠艰难地抬头,痛得没有一丝气力,“你,你不得好死……早知今日,你身份暴露之时,我就该亲手手刃了你,以绝后患!”
“这还要多谢师尊的敦敦教诲,若没有师尊,何来徒儿的今日。”男子声线凉薄,擦去玄剑上的血,对棠眠的惨状无动于衷。
“自今日起,再无修仙一界,我魔界被仙界桎梏,受辱多年,定要卷土重来。如今,也算是对师尊与我之间,做个了断吧。”
口中猛吐几口鲜血,棠眠满心恨意,死死盯着他,发誓道,“云灼,我修仙界各大宗门皆灭与你手,我与你再无师徒之情,你不配做我的徒弟,你不过魔界一宵小罢了,往后我就算魂堕九幽,也绝不会放过你!”
咔嚓—
剑光一闪,坚固的冰面碎裂开来,棠眠只觉身下一空,竟直接跌进了冰冷的寒池之中。
身上犹如压着巨石般,使得挣扎都困难,冰冷的水将他淹没,灌入腹腔,
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可恨啊,当真可恨!
她竟现在才看清这孽徒的真面目,原来他与那女魔头早有勾结!
只怪她蠢极了,爹爹和大师兄一再提醒,她充耳不闻,才酿成今日苦果!!
若有来世,要是能重来一次……
……
滴答的水滴声空灵悦耳,洞中寒气如雾,使得周围看不真切。
刺骨的寒意惊醒了她,噩梦的记忆犹现,棠眠猛然睁开眼睛。
铁锈味萦绕在舌尖,浑身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君上,这是换洗的衣衫,弟子放在这儿了。”一道轻缓的女声由远及近,语调温和。
棠眠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袭雪衫,躺在冰冷的池水里。
洞中雾气朦胧,只有断断续续的水滴声。
不对啊……
清玄宗连夜被烧,只剩断壁残垣,累累残骨,怎么可能……
棠眠挣扎出水面,双臂勉强攀住池边,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白的吓人。
“君上?”送衣物的小弟子发觉不对,上前问询,“君上,您没事吧?可是旧伤发作了?”
这张面孔,十分熟悉。
“你是……银粟?”
棠眠回神,出声之际,发觉身上累累伤痕全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君上,是我啊,您这是怎么了?”银粟面带不解,转身将厚重的衣物取出,语带关切道“这洗髓池的水虽好,可泡的太久,寒气侵体也很麻烦,您还是快出来吧。”
银粟是她的随侍弟子,与她相伴十多年,她自然是不会忘的。
可是……
那孽徒灭门之际,银粟为护她生生被邪祟分食而死,又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所以…她这是重生了吧?
洗髓池的水灵气充沛,却也冷如寒冰,丝丝缕缕的寒气犹如剜肉剔骨穿身而过。
棠眠打了个寒颤,实在忍不住寒气,连滚带爬的从池子里爬出来,披上衣物坐在岸边。
“…银粟,本君问你,你来鸾鸣峰多久了?”
“啊?君上您怎么突然问这个…弟子刚入了宗,便被调到您身边,已经服侍您五年了啊。”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银粟满头雾水道。
五年……
可银粟分明整整服侍了她十年,也就是说,她重生到了五年前?
那时,云灼已入宗门多年,尚未觉醒魔尊记忆,清玄宗尚且安稳,修仙界依旧鼎盛。
一切……还是最初的样子。
“君上,还是快回了明玕(gān)居,熬完热汤给您祛祛寒气吧。”银粟没有多想,开口提醒了几句。
“这几日云灼师兄照例为您下山寻药,好些天才能回来,他嘱咐我要好生照顾您呢。”
“什么?”棠眠陷入回忆,有些缓不过神。
银粟本想重复一遍,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灵琊峰弟子郁离求见!君上,云灼强抢景师兄的灵草,影响了师兄修炼,他还死不承认,两个人现在在灵琊峰打起来了!”
原来是这件事……
五年前这件事,棠眠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孽徒强行抢走了灵草,耽搁了宁峰长老的亲传弟子,景珑炼制突破筑基的丹药,那孽徒不仅不认,还反而持剑伤了对方。
结果几位长老十分生气,当中在戒律台罚了三百鞭以做惩戒。
自那次起,她对这孽徒再无情分,渐渐撒手不管。
结果这孽徒性情变得愈发孤僻,行事古怪,变得沉默寡言。
她只觉当初看走了眼,但念及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便也没有太过绝情,将他逐出宗门。
她悔极……
若早知他是魔尊转世,又是那女魔头居心叵测安排他进了清玄宗。
早在仙盟大赛,他的身份暴露之时,她就该一剑,绝此后患!
幸好,幸好上天开眼,她此番重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走出洞穴,暖黄的阳光洒在身上,身上的寒气才算散了些。
棠眠舒了口气,眸色骤冷,“云灼在哪?”
名叫郁离的弟子躬身一礼,“在戒律台受罚呢。”
听完,棠眠信手唤出随身灵剑,踏上剑身,直接御剑飞了出去。
她倒要看看,原先踌躇壮志,说要复兴魔界的魔尊大人,现在是何等下场。
烈日高悬,层层热浪焦烤着大地。
戒律石台之上,一身形挺拔的少年,手腕粗的锁链紧捆着双臂。
他微低着头,气息微弱,额间冷汗浸湿了发丝,胸襟前染着几滴鲜血。
一身陈旧的月色宗服,早已被紫藤鞭抽的破破烂烂,血染衣衫,鞭痕处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少年气息奄奄,看起来尤为可怜。
这孽徒的确是生了副好皮囊,可再好的皮,也藏不住满心的脏心烂肺、贪俗恶念!
棠眠冷眼旁观,心中只觉万般好笑。
再会演戏又有何用?
一想到修仙界生灵涂炭,清玄宗满门被灭,这魔物冷心冷情,杀人如麻,她心中的恨意便犹如滔天巨浪,无法平息。
“云灼!”宁峰长老怒目而视。“你可认错?”
“弟子,无错!”少年声音嘶哑,依旧只固执着一句,“既无错,为何认错?如何认错?”
“哼,狂悖之徒!”
锁链又捆紧了些,将伤口又狠狠拧出血来,少年咬牙强忍着,一声不吭。
黑沉如墨的眸子,满是冷硬执拗。
宁峰长老性情豪放,对于行事不端的一向严格,手中紫藤电鞭的电流滋滋作响,正欲抬手。
“长老且慢!”
棠眠收了剑,轻巧落地。周围弟子纷纷躬身行礼,“君上。”
“多少鞭了?”棠眠抬眸看了眼台上少年,淡漠问道。
“禀君上,已受了两百八十鞭,只余下二十鞭了。”
两百八十鞭?
这戒鞭没几个人能受得住,没想到他皮还挺厚。
估计谁也想不到,这台上狼狈不堪的少年,竟是昔日掀起六界大战,胆敢举剑向天邀战的魔尊。
可惜了…
“也罢。”棠眠神情冷肃,“我来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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