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受罚 (修)

空荡幽暗的大殿,弟子正跪于阶下,汇报着下午牢中发生的事。

餐饭、野狗,哪个都算不上异动。

下属也不明白,为什么八殿下每天要听林少主在狱中的琐事,事无巨细。

“殿下,拿林九原能掣肘住林家吗?这么些天,林家对他问都不问。不如属下带门下弟子去万青山擒殷墨,如此林泸必亲来北瀚,以助殿下得志。”

“是吗。”

不闻不问?

斜靠在大殿龙椅上,越尘把玩着手中一根小巧的竹棍。竹棍精巧,只一端削的尖薄,稍微微一划就能破人皮肉,细看下,尖端凝着点点褐色,明显已开刃。

丧失修为被林家厌弃,这话差点把他糊弄过去。瞧着林家为林九原在北瀚放低姿态,生吞下少主被擒的恶气,正是怕自己会一怒了却林九原性命,林家才表面按兵不动,暗地里想法子救他出北瀚。

“啪嚓。”竹棍拦腰折断,碎成了碎末。

可惜,他不能亲自看到林泸发现自己宝贝儿子成具焦尸后的表情。

啧,那场景。

越尘光是想想,便双目充血,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可惜,真是可惜。

“如你说,林九原这个人也没用了。”将手中碎末扬了,如处置路边寻常家畜般,越尘靠在背椅上泰然道,“那就拿火点了罢,别太过分,剩个大概尸首就行。”

让他老子认得出来是谁,就行。

***

勾月峰,西颠龙吟城。

狂风卷着黄沙拍打着荒芜山峰,山峰处的巨石被风浪裹挟顺着山脊滚落,偶尔磕碰到凸出的坚石,便会落在不远的沙漠中。

黑色的山像一道弯月,矗立在西方沙漠的正中心。

在弯月的庇护下,山峰中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食肆酒肆穿插在布棚毡房中,沿着暗河鳞次栉比,勾檐相接。围着巾兜的女人在布棚下举着铜皿舀着河道的水,她们三两聚在一起,哼唱着草原牧民常唱的调子。

暗河对面,红灯艳瓦。

胡肆里坐着的大多披着黑纱配着霸刀的壮汉,他们坐于水榭台上,举着马奶酒搂着头发金黄曲卷的女郎,在娇嗔笑闹中觥筹交错。

水榭中,系着铃铛的女子点着鼓点在木台上旋转个不停,细长的辫子扫过台下一男人的面庞,男人伸手去够,辫子早已移开,只剩淡淡羊奶的芳香。

那名身材彪悍的男子缓缓收回手,揉着手指在鼻下细细搓闻,眼里是对女子毫不遮掩的欲、望。

“嗳嗳,师兄快看。”

“看什么?!”不耐烦拂开肘腕上的手,池寨紧盯着胡姬柔软的体态,思量着方寸的细腰的手感该多**。

“嗐,师兄,美人,货真价实的美人。”

美人?

池寨一人占了两座,不是他身高体大,恰恰相反,他身高不过四尺,却长了一身横肉。站起身透过人影找美人时,贼肉随着身子晃,像极了头原地打转的老母猪。

“美人在哪呢?”他怎么看不到。

这馆胡肆是龙吟城生意最好的一馆,来往大漠中原的商队在龙吟城歇脚时都会来此,纵欲饮酒,潇洒快活。

池寨身形矮小,人头撺动下,他用力踮起脚也只能看到发色各异的脑袋,瞅不到师弟说的美娇娥在哪方。

师弟“嗨呀”一声,不在废话。矮身下双手捆住池寨双腿,气沉丹田地一声低喝,比池寨瘦两圈的他竟然生生将三百斤的师兄举高一寸。

片刻后,“师……师兄看到没……”再看不到,他就坚持不住了。

“看到了!看到了!”那还能看不到嘛!

凭栏的位置只有一方小几,小几后坐了个白衣胜雪的人。白衣宽大,分不清男女,只是透过那人缝了巾纱的斗笠下,尖细下巴与殷红的唇,握住酒著的细长手指,分辨出定样貌不凡。

伸长几乎没有的脖子,池寨力求能从纱帘的细缝中看到更多。突然,一面窄细的劲衣后背挡住了他视线,刚好,被他重量几乎压折手的师弟再也支撑不住。

“哎呦”“哎呀”,一瘦一胖的身形,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上一下摔成一团。

波光凌凌地暗河倒影着薪火点点,这个永夜的城市永远没有黑暗。

铜器里堆叠着馓子、馕饼、葡萄,旁边再搁弯月长嘴的酒壶,壶里面是马奶发酵的酒,喝不惯的人喝一口能吐三天。

劲衣男子知道自己同伴喝不惯也不会喝,遂毫不客气地捧着陶罐里的手抓肉就着酒,吃的那叫一个美。

“公子,要不尝尝?”

若非白纱后的眼睛太露骨,林九原绝对不会舔着脸把吃了一半的手抓肉递给时刻对他冷眼暗讽,视他为仇敌的男人面前。

果不其然,那人端着酒杯中的清水,对林九原极其轻蔑地冷哼一声。侧了身,殷红的眼角瞥着朝自己方向而来的三五人,越尘挑高眉毛,说:“有麻烦来了。”

林九原被他口中的“麻烦”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遂顺着越尘的目光朝身后看去。

四个身着黑衣黑纱,配着霸刀的男人推搡着人群晃悠着走来。领头的矮个年纪最长也最猥琐,带着三个嬉皮脸的半大孩子,一群人挠挠肚皮,挠挠脸,一群混混流氓样。

被他们推了的人群中不乏想发火的,但目光一触及流氓腰间配刀,便又退回了人群,暗暗吞下了恶气。

这里是池家地盘,谁会在池家地盘找池家人麻烦。

矮个子流氓不遮掩,一双老鼠眼死死钉到白衣美人身上,想要盯出个洞。

看多了电视剧的林九原见多识广,心下了然。瞟瞟只云淡风轻,赏着窗外景的越尘,徘腹道:“祸水啊!祸水!”

见那四人走近跟前,他施施然起身,热情道:“哎呀呀,见过几位仙尊,不知几位仙尊驾到……”

嫌弃突然多出来的男人挡到自己,没等林九原说完,池寨身旁一高个就一巴掌将他扇到一旁。

此时,越尘才转过头,看着被拍飞的林九原眼皮子不自觉地跳了几下。

矮个的流氓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林九原的位置上,将腰间大刀“哐当”搁到几案上。老鼠眼不老实,贼溜溜地将面前“美人”从上往下,细细打量。

一看不要紧,近看更是美的惊人。

纱帘下的脸影影绰绰只一只巴掌般大,巴掌脸的白皙似将与纱帘融为一体,仿佛一块上好的玉,轻轻一揉便能搓出脂来。

而他最勾人的是脸上的两抹殷红,近看才发现美人还有颗美人泪痣,泪痣不怒含嗔,随着纱帘摆动隐约,勾地池寨魂都飞了半截。

龙吟城处于大漠中,多的是浓艳富有冲击力的异域长相,像面前这种艳而妖的美人,十年也见不着几个。

池寨色迷心窍,仰着肥头大耳的脸往美人跟前凑。

猛地,一枚紫色圆润的葡萄划破视线,直砸过来。周围寂了寂,魂飞半边的池寨才吃痛地捂住自己左眼,坐回椅子上哀嚎起来。

放下掷葡萄的手,对面人偏着身子连余光都没施舍一个。

池寨的小跟班不乐意,厉声道:“嗳,你这臭娘们……”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只肥手捂住,砸黑了整个左眼眼眶的池寨,咂咂嘴,道:“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可以这般无礼!娘们娘们的,粗俗。”

真是色心糊了脑袋,一向横行霸道点亏都吃不得的池寨,竟顾不得被打的眼睛,对着越尘笑地像个太阳花。

他甩甩衣袖,努力装出自己有学问的模样道:“小娘子别害怕,我们都是文明人。嘻嘻,小娘子怎么独身来这龙吟城啊,龙吟城可不太平,这人来人往说不得有多少亡命徒,小娘子若没人陪伴不如到我府上。我闲我特别闲,娘子要办什么事,我可以陪娘子……”

又是一东西砸过来,只是这一次是一只筷子,筷子凌厉,破风中带着要杀气。在将插入池寨眼中的刹那,被一只手生生截住。

这等修为,惊呆了在场众人。

还好,抓住了。

林九原本抱着看越尘吃瘪的念头在一旁当吃瓜群众,没想到越尘竟不惜暴露自己身份,也要当众杀人。

自己要是再不出现,这根筷子就已经插入面前色鬼的脑袋里了。

池寨在精虫上脑,都明白面前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

他拾起几案上的霸刀,与三个跟班一起拔刀,面色不善,道:“你究竟是何人?”

越尘懒得理,头都不曾偏一下。

把手中筷子扔到一旁,林九原颠颠地小跑到池寨旁,伸手把池寨抽出来的刀按回刀鞘。

池寨瞪眼:“嗯?!”

林九原赔着笑,道:“哎呀,各位爷不知我家小祖宗是碰不得的啊。”

池寨一跟班扬声:“那是你媳妇?”遂上下看看瘦成竹竿,面容寻常的林九原,狐疑道,“你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媳妇?林九原心道:“他哪敢娶动辄要他脑袋的人当媳妇。”

佯装打扮后连爹都认不出来得,普通的大众脸的竹竿林九原,瘪了瘪嘴,顺坡下驴道:“所以才说各位仙尊不知,我媳妇碰不得啊。”

像真的怕被“媳妇”听见一样,林九原低声解释道,“各位仙尊也看到我这模样,唉,也知道我娶不上什么好媳妇。我俩本是姑苏幕家弟子,我媳妇是师姐,修为不知在我几个上。她见我风度翩翩,样貌英俊,竟然逼着我做那梁上燕,硬生生强嫁了我。”

目光游离在林九原与越尘之间,池寨找到重点。他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对胡诌乱侃的林九原惊疑道:“不会吧……她强嫁你?!”

林九原苦笑道:“唉唉,仙尊见到我媳妇现今仙人之姿怕也不相信罢。实不相瞒,我那媳妇之前长得……”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是个看脸的,尽管真结为双修,但我实在对她提不起兴趣。她也郁闷,于是自己在门中找到了奇方,说按那个炼便能炼出一副好皮囊。各位也瞧见了,我媳妇果真变漂亮了,但副作用也出现了。”

池寨不解:“你小子,媳妇变美不就行了,一点副作用怕个甚?”他搓搓手,对自己长相颇有清楚认知的低声询问:“秘方带了不,我可否瞅瞅……”

林九原摆手道:“仙尊,千万要不得!”

“为何?”

林九原摇头三声哀叹,最后竟然哇的哭了出来,哏咽道:“因为那方子练了之后,女人变男人,男人变女人啊!”说罢,还真挤出几滴猫尿泪珠,还不忘给自己竖个牌坊,“但我既和她为夫妇,不论男女,我都不会抛弃自己发妻。可这位仙尊……”

这点池寨几人倒没反驳。因为几案后的越尘终于在众人倏忽怀疑,倏忽惊吓的目光中站起身来。

池寨头霎时摇如浪鼓,慌忙道:“算了算了,我不要了。”

越尘个子七尺有余,宽肩细腰,一双绷直的裤管裹着肌肉匀称的长腿。长腿之上,白衣胜雪;白衣之后,一马平川;这个样子,绝对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个子还没越尘的腿长的池寨彻底丧失兴趣,他兴趣女,爱好女,见到资貌不凡的男人他只有自卑。

不管这男人生得多好看,他都得萎。

弄了半天弄了个乌龙,池寨跳起给了通传有美人的弟子一耳刮子,“美人美人,是男是女你都分不清楚,还美人。”

弟子委屈,道:“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人家长得本来就美。”

林九原朝池寨手里塞了个金珠,笑道:“仙尊别扫兴,虽然没有秘方美女,但我这点小意思就当我媳妇打伤仙尊的赔礼。仙尊拿着带着兄弟们热闹热闹,消消气。”

金珠在手,池寨掂了掂重量,果然,满心郁闷消散了大半。他点了点笑地狗腿的林九原,开怀道:“算你小子上道,罢了,咱们走。”

他再瞅一眼所谓美人,就如同吃了苍蝇,吞下去吐出来都恶心。遂毫不留恋地带着身边狗腿子,拔腿向自己之前方位大踏步地走去。

暗暗舒口气,林九原手指旋转,将之前重量不低的金珠又装回自己袖袋中。手心里还握着刚偷的荷包,鼓鼓囊囊,分量不少。

“林少主真是学的一手偷鸡摸狗的好本事。”越尘在林九原耳边,声音凉凉。

林九原笑嘻嘻,不气不怒道:“出门在外,总得有些小手艺傍身。恕我提醒殿下一二,就算殿下要动手杀了刚才那几个喽啰,也不缺这几日。咱们刚来,若在池家地盘上杀人,保不准咱们身份是不是得暴露。”

“少主放心。”越尘拂开遮盖自己的纱帘,灰色眸子不含一丝温度,“我都能忍住不杀少主,其他人自然更不在眼中。”

闻言,林九原暗暗翻了个白眼,啐自己多管闲事。索性不搭理越尘,自个往位置上走。谁知,下巴突然发疼,使足力强迫他转过脑袋抬起头。

瞅着眼前人被掐地通红的下巴,越尘目光上移,脸上笑容浅浅,声音却冰若寒霜:“林少主,我怎么不知,你还有个变性了的媳妇。”

越尘:你是我媳妇。

替换章,食用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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