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何遂刚回到府中就听见府内传来了哭泣声,而以往会跳出来迎接他的小女儿也不见了踪迹。
哭声是从后院传来的,他带着疑惑走进了后院,身影方才出现就看见一个影子带着哭声扑了过来,何遂下意识的接住,然后发现这竟然是他平日里最为端庄贤淑的夫人。
“老爷,呜呜呜,你快救救咱们女儿吧!”
见夫人哭的梨花带雨,何遂连连出声安抚询问,这才林氏断断续续地话语之中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着那借由自己夫人传出来的城中流言蜚语,他只觉得眼前发黑。
林氏可不管他此时心情如何,只是拉着他那朝服衣袖啜泣道:“眼下玉儿被抓紧了府衙大牢,这可怎么办啊?”
何遂回神,连忙问道:“这阳城司家已经在俞朝销声匿迹多年,玉儿怎么会惹上他们?”
林氏一语道破:“这临安城还有谁姓司啊!”
“竟然是他?!”何遂大惊,他与司如空同朝为官,这样的事情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只是他很快就想到了这背后的事情,如今他们何家依靠者李相一脉,虽然比不上《光氏谱》上面的正统氏族,但是在一般氏族之中依然是翘首。司家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手,莫非是季相的意思?
他这样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毕竟现在朝中大臣除了武将外,不是季相的人就是李相的人,而且前些日子因为御史大夫这个位置,两边人也算是撕破了脸皮。虽然后来是孙儒席成功上位,但很快就被拉下了马。
现在朝中李相自然是春风得意,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季相暗中授权的。
正想着,他就听见有家仆来报:“老爷,谈老夫人来了。”
眼下谈家和何家正在谈论婚嫁,对方赶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何遂看了一眼怀里的夫人,低声安抚道:“夫人,亲家来了,快些理理吧,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林氏轻轻点了点头,红着眼眶被人搀扶去重新打理了,何遂看着她离开后自己也跟随家仆到了正堂。
不过此时正堂的阵势也出乎他的意料,方才家仆说的是谈老夫人来了,却没有说自己的三位兄弟也都一起过来。
不仅如此,他们还带着自己的夫人,正坐在正堂与谈老夫人相对而坐。双方面色都有些僵硬,显然是在他来之前谈论了什么不愉快的话题。
何家老大看见何遂来了,连忙起身说道:“老三,你可算是来了!这谈家实在是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何家几位亲戚也都纷纷点头,女眷更是怒目而视。
何遂看了一眼正板着脸的谈老夫人,对方身后跟着一位侍女,她的手中还捧着一个木盒,样式有些眼熟。
于是他先是安抚了自己兄长的情绪,然后走到了谈老夫人面前客气地说道:“亲家今日怎么过来了?莫非是上回关于小女婚事已经定下?”
谈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亲家两个字严重了,何大人,我谈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有自己的修养,令嫒今日在城中所为着实上不了台面。为此老身特意来带了当初的信物,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谈老夫人说话虽然慢,但是每一个字如同一个棒槌般敲打在何遂的心上,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个尖锐的女声就响了起来:“你谈家此番落井下石,说出去不怕天下人笑话么!”
何遂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他大哥的夫人王氏,对自家女儿也是极其照顾,听见这般说辞后自然是生气了。
“玉儿一事是否是冤枉还不好说,你们谈家就这么急着退婚,如今这歪头都在传你们谈家与司家走的近,这才迫不及待要打我何家的脸么?”开口的是另外一位女眷,她声音听上去文文弱弱,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诛心。
若是谈老夫人承认了,便是同样承认他们鼠首两端。可是谈老夫人岂是这么容易就被她一句话带进沟的人,她没有理会对方的说辞,反而从侍女手中接过木盒,打开后露出一块玉佩。
这玉佩泛着青光,晶莹剔透,一看便是好玉。
何遂有些犹豫,这枚玉佩是他们何家的家传之物,当初两家定情后便交了出去,以视对这门婚事的看重。只是何遂却一直都不明白,谈家不过是临安城一个小小的家族,为何会让自己父辈以家传之物相交。
而且这谈言早些日子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卫统领,虽然现在掌管了羽林卫,但对于他们何家来说也说不上什么助力。在他心中,与其让女儿嫁个谈家不如找一位真正的世家大族,这样说不定还可以福泽何家。
因此对方前来退婚反而是正中他的下怀。
“这是当初两家定亲时的信物,如今交还后,两家人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
林氏急匆匆赶来,看见得便是这一幕,当下高声喊着“不可!”快步走过来,之后便看着谈老夫人说道:“这亲事是父辈定下,怎可随意改之?”
说着还不忘记瞪自己的夫君。
林氏聪慧,自然是知道自己丈夫的打算,可是相比起何家的未来,她更加在意眼下女儿的声誉。若是今日谈家退婚了,日后她的女儿还怎么在临安城待下去!
“何玉儿当着满城百姓落了吾儿面,这样的泼辣的女子,我谈家娶不得。”谈老夫人毫不留情地开口,“若非满城都在讨论,我还不知道吾儿在你何家人眼中竟然如此不堪。”
“几位若是不相信便自个儿去打听一下。”谈老夫人说着将手中木盒递上,“今日这婚事,我谈家是退定了!”
“你...”见她如此坚决,何遂虽然乐意见这婚事解除,但是对方所谓还是打了他们何家的脸,因此他沉着脸接过木盒,随后对着谈老夫人冷漠地说道:“老夫人若是坚持,那这婚事便作罢,从今日起,何府上下也不欢迎你们谈家!”
谈老夫人对他的说辞无动于衷,见人收下木盒后就离开了。
看着手中木盒,林氏的眼泪又一下子掉了下来:“老爷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何遂此时也心烦地不行,见她在一边哭哭啼啼也失去了耐心,当下吼道:“闭嘴!”
本来还指望这为自己女儿做主的林氏被这一身吼吓住了,泪水落的更快。见状,何家其他女眷也不乐意了,当场就站了出来指着何遂,整个何府立刻吵闹起来。
漫骂声,哭泣声,怒吼声起此彼伏,一时怕是无法结束。
何家被退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临安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司明月正陪着杨氏坐在亭中赏花。
杨氏听说之后倒是有些意外,她方才已经从自己女儿口中听说了大概的事情经过,当下便问道:“如今城里都在传你与谈家小公子走得近,莫非江心你...”
司明月看着她担忧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谈统领心思深,女儿招架不住。”
见她还有疑问便解释起来:“今日之事怕是早就在他算计之中。这何玉儿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其名,他便顺势借助女儿与何玉儿之间的隔阂,故意让何玉儿以为女儿与他有些什么。引来争吵之后这才借机退婚。”
听完她的解释,杨氏眉头紧蹙,面带忧愁道:“如此说来确实不是良人,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谈家在临安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司明月倒不这么认为,谈言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侄子,皇帝陛下不会不管的,这边心思在她眼中过了一遍,面上却笑吟吟地握住了杨氏的手说道:“母亲不必为此事担忧,女儿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他们的流言蜚语。”
“但到底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声誉在动手那一刻已经跌落不少的杨氏感受着手上温热的触感慢慢说道,“你已及笄,明年开春也该为你选一位夫婿了。”
司明月的表情僵住了,杨氏丝毫不觉,还在那里计划着:“咱们司家虽然人丁凋零,但是该有的家底却一分没丢。若是选夫婿,定然还是要在这临安城选。以我看啊,找一位德行皆备的世家公子倒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白衣之士,那位礼部的侍中大人也可,江心你不是往日里与他最为聊得来么....”
司明月连忙抽出手,哂笑着说道:“行山已经与公瑾家的小女儿有了婚约,母亲还是莫要乱点鸳鸯谱了。女儿方才想起来,此行回来的匆忙,还未曾见过父亲,还望母亲见谅,女儿先行告退了。”
说着就跟逃一般地离开凉亭。
杨氏看着她风风火火地样子,目光柔和地看着刚刚被她握住的手,摇着头笑了笑。
只是这择婿的事情,还是要提上来了。
司明月不知道杨氏已经开始认真计划这件事情,她离开后院之中便一头扎进了闺房之中,任凭沁墨在外面呼喊也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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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李怀敏坐在自家院子里正在看着面前伶人咿呀唱戏,这出戏说是的一位贵族小姐与情郎私定终身,后来被家族生生拆散的故事。
伶人唱得凄惨,她却在台下看着开心。
一旁的侍女有的正在帮她剥水果,有的正在帮她按着肩膀。那剥好的果瓣也由一名侍女拾起呈在手中做盘献与她。
圆脸少女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出景象,她熟视无睹地快步走过去,在李怀敏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听后饶有趣味地说道:“本小姐只是想让她去给司江心填填堵,怎么就把自己给折腾进了这府衙大牢,还丢了亲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随后她又说道:“不过竟然这城里面都开始传司江心与谈家少爷的事情,你不如再去添把火,最好能让他俩就这么定下来。”
“生米煮成熟饭亦不是不可。”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面容天真,眼中的恶意却是怎么都遏制不住。
圆脸少女听后领命而去,台上伶人依旧在咿咿呀呀,李怀敏听着戏,手上也慢慢的跟着敲着桌面,惬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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