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只有进入擂台第六层的人,才能有机会参加第七层。
云寒舟之前无意中被传送进入第六层,但他并不想在榜上有名,他对整个玄门大会,对世间的名誉,甚至对很多事情都丝毫不敢兴趣。
在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云寒舟都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他不理解人们对金钱的喜爱,不理解人们对修行的执着,甚至不理解生活的含义。
他只是觉得,他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叫做吴卿尘的小孩,好像都喜欢这些,自己便跟着去一一做了。
“我以后要挣很多钱!然后修建很多房子,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我还要努力练剑,这样就能保护我的家人,当然也能保护你了!你跟着我就不用害怕了……”
……
一想到过往的事情,想到吴卿尘,云寒舟就觉得很温暖,这一瞬间,他非常想回到吴卿尘身边。
擂台每一层的通道,都是只能由外圈向内圈传送,毕竟没有人会愿意从内圈退回到外层。
云寒舟注意到这一点,接连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返回第五层的办法。
以江家自己的能力,断然是不能布置这样强大的结界禁制,定然是背后还有其他高人的协助。
但云寒舟管不了那么多,最后竟然靠着自己的力量,强行撕开第六层擂台结界的破口,逆行回到擂台第五层,找到了在角落里一个人发呆深思的吴卿尘。
“吴卿尘。”云寒舟小心翼翼走过去,轻声喊了一声。
吴卿尘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嗯!”
他脸上的惊喜落在云寒舟眼中,就像迷茫中的一束光,感觉自己瞬间充满了生活气息。
而吴卿尘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云寒舟这次叫的他“吴卿尘”,而不是“沈兄”了。
果然!云寒舟估计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但他幸好,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看着吴卿尘。
吴卿尘看着云寒舟笑了笑,但也并不打算解释自己名字的事情。
玄门大会的最后一场很快就到来,擂台设在第七层,是最精彩的一场,也设在单独一天。
所有此前进入玄门大会的人,都将会被邀请进入第七层擂台围观区。
第七层的擂台只剩下一个,却是整个玄门大会中最大的一个擂台,悬浮在半空之中,遮盖了半边苍穹。
吴卿尘和云寒舟随意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
“听说这次吴家好像也来人了!”身后一人说道。
吴卿尘一听到“吴家”二字便有所警惕,连他出来都知道隐藏身份,自己的大哥和二姐肯定是更加小心。
难道说,还有其他的吴家人?
吴卿尘正想着,眼神一动,却只见擂台上来了一位红衣面纱女子,引得场下围观的一些人发出声响。
一看这身影,吴卿尘还来得及惊讶,站在他身旁边有一人带着不可置信,还有万分惊喜地语气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这该不会真是吴家二小姐吧!”
吴卿尘侧头,看着旁边这位年轻人,衣着干净朴素,看不出奢华,相貌平平,还算清秀。
他震惊地连连看了好几眼,发现之前从未在吴家山庄见过,越发觉得奇怪,差点就想拉住此人领子问:你为何会认识吴家人?!
但他最后还是保持了理智,只是频繁转头看着他,把那人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位朋友,你一直看我,你是认识我吗?”那年轻人问。
“没什么,就是看你,感觉你……算了,没啥。”吴卿尘淡淡地说,语气并不友好。他很想问,但又觉得周围人太多,实在是不适合。
年轻人觉得莫名其妙,他转头又看向了擂台上那位红衣面纱女子,眼神中似乎带着尊重、钦佩和感激。
这个现在名为周行的年轻人,脑中浮现出多年前的遥远记忆,想起了那段他在吴家,名为“吴寻”时的快乐日子……
“吴寻,你在干嘛呢!这么大的男孩子,比我都高的人,还哭什么哭!呐,这个糖给你,吃了就不准哭了!”
“吴寻,你看这个,这可是我爹给我做的风筝。等春天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放风筝,你要是想去,你就要来主动和我说,要不然,我才不带你去!”
“吴寻,你怎么摔伤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
吴悠澜的声音,时隔多年,吴寻每次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亲切。
吴寻常常忍不住想起吴悠澜,小时候她个子不高,因为眼睛有疾,从小便一直带着面纱。
整个人总是气势很足,做事风风火火,一副当家大小姐的样子,但却没有大小姐的刁蛮脾气。
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似乎从小对整个吴家山庄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对每个人都保持着好奇。
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但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个身份低微,一个药材房的小工,说过任何一句不好听的话。
当年,吴家当时的家主夫人楚林菀,将无父无母,十岁的流浪娃捡回了吴家,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吴寻”,给了他全新的生活。
吴家人的出现,尤其是吴悠澜的出现,对于当时毫无安全感的吴寻来说,是陌生但温暖的,不仅是吴家人的善良,更有他们对待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尊重和谦和。
吴寻那时没想过以后,他觉得自己将会在吴家山庄里经历病、老、死,平稳幸福地度过简单的一生。
但他没有想到,安宁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变故也会来得那么快。
那一天晚上,吴寻听见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接着很多人的脚步声,连带着撕心裂肺地哭泣声,听得他紧张又害怕。
他忍不住好奇,寻着声音悄悄摸了过去,竟然来到了吴家祠堂外面。
夜色是最好的庇护,他躲在角落里,竟然看见了好几位几乎从不露面的吴家长老们。
他们面色凝重,脸色交集,不知道在着急地说些什么,甚至还差点吵起来。
其中有几人的白袍上竟然沾了血,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他还看见了吴家大少爷吴泽谦,跪在旁边,双手掩住脸,不停地痛哭。
吴泽谦面前的香案桌上放有两个黑罐子,还有一些吴寻看不太清晰的随身用品。
“这是什么?”他的心一下子就像被别人揪出胸腔,悬在半空,紧张到半天都无法平息自己不安的心情。
窗外的夜色笼罩在那两个黑色罐子上,连月光都是一动不动。
吴寻当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他已经隐隐在害怕了。
那一晚,吴寻在角落里蹲到夜深,他看见长老们将那两个黑罐子轻轻捧起,吴泽谦抱着它们大叫,死活不撒手,那是吴寻第一次看见平日里总是端庄儒雅的大少爷如此失态和痛苦。
吴寻最后还是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但他猜测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连他自己什么时候泪流满面都不知道。
长老们和吴泽谦在吴家祠堂里一直跪坐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吴寻和吴家其他人在长老那里,确定了吴家家主和家主夫人去世,以及吴家小少爷吴卿尘昏迷不醒的消息。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被告知的那一刻,吴寻还是心痛不已,而吴家二小姐吴悠澜昨晚听到消息后,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不管是吴泽谦,吴悠澜还是吴卿尘,他们当时都还只是十多岁的孩子,却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孤儿。
整个吴家山庄弥漫着悲痛的气息,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不过是平静一天,过往的美好生活突然被刺破,瞬间消失不见。
吴家山庄的人,在这一天,紧闭大门,默默承受、消化这场突如其来的重创。
很快,吴家大长老吴秋眠站了出来,吴家山庄的重大转折点,从这一天开始了。
吴家的所有非直系血缘人员被迅速遣散,吴家拿出几乎全部家产,全都分给了这些人。
对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吴家普通人来说,离开,才是最大的保护。
吴寻到现在都还记得大长老最后说的话:“你们走出吴家的门,就要自谋生路了,是我们吴家人对不起你们。记得,一旦出了吴家山庄,你们便不再是我吴家人。换一个其他姓名,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家族,去过你们新的生活吧,至于吴家,你们就当忘了吧!”
后来,吴寻就自己更名为周行。
他来到中原,有幸在一个小家族内扎根,也在修行剑术上有了新的领悟。
周行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在玄门大会上,再次看见吴家人,看见吴悠澜。
她的每一次利剑出鞘都堪称完美,带着杀气却又不置人于死地。
一身红衣衣袖翻飞,一次次迅速地出手,让对方完全处于四处躲避的状态。
越是遇见这种擅长躲闪的高手,吴悠澜的出手便越是急躁,她必须在一开始的短时间内就靠速度占据上风,一旦这个过程稍有滞怠,有利之势若没有把握住,她便在后面很难去逆转局面。
所以吴悠澜和她大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剑法,她的锋利和快狠,有时候在瞬间便能一定胜负。
但此刻,吴悠澜的对手竟然会是沧溟家的大长老南齐归,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大家族长老级别的人物,会在玄门大会上施展拳脚。
吴悠澜虽然一开始有所优势,但她没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到了后面,她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
南齐归不愧是老练的修行者,看出来吴悠阑的焦急。之前一直躲闪,现在看准了时机才执剑出手,不仅能不费吹灰之力击垮对方,还能落得一个优雅的收尾。
吴悠澜的败势已定,她也利落地收回利剑,抱拳,清冷地说道:“沧溟大长老剑艺卓绝,晚辈东阑,承蒙指教!”
说罢便想要下台走人,却没想到,底下却有人突然大声说道:“姑娘这剑法,可是大名鼎鼎的吴家剑法吧?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那吴世安的女儿吧!大家应该都听家族里长辈们说过,多年前那鼎鼎大名的吴世安吧!”
吴卿尘一听这话便大感不妙,“糟糕!不会是特意冲着吴家来的吧!”
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吴家藏书阁听那老者说过,吴家是收到过玄门大会的邀请函的。
可是,江家千里迢迢邀请吴家,真的只是在怀念旧情,为了促进剑法和修行的进步吗?
果不其然,那人的话一出,旁边好多人开始四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说话那人死死盯着台上的吴悠澜,眼里似乎充满了愤怒。
吴悠澜转头看向了那人,谁也看不清面纱下的她是何表情,只听见她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吴世安,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您,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就是吴家人!你和吴世安当年使出的剑法那么像!你还敢说你不是!”那人情绪激动,唾沫横飞。
从“吴世安”这个名字一出,一切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毕竟之前人们对此的讨论本就不少。
现在又是新一届的玄门大会,虽然会有新的故事出现,但过往那些震惊的丑事,总会被人们一遍遍提起,反复咀嚼、评论。
“吴世安做出那样的事情!你们吴家人竟敢还有脸来玄门大会?!”
“可笑,这么多年吴家人不都销声匿迹了吗?现在又在玄门大会出现,怎么?想模仿你父亲,也去勾结魔教之人吗?!”
“要不是他父亲当年勾结魔教,现在至于层层擂台都设置结界嘛!真的是家族败类,这要在我家族,我族内人肯定抬不起头!哪还像这样大摇大摆出来,招摇过市。”
“这是中原人的聚会,关你们吴家什么事?你们吴家这种人就不配来!赶紧回家捡你的药材去吧!”
“就是,不去看病当大夫,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这地方也是你们吴家这种叛徒能来的?”
……
在这种场合里,只要有第一人开头,跟风辱骂似乎是一种道德正确的做法,辱骂的人也越来越多。
吴悠澜百口莫辩:“放屁,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口出狂言,随意诋毁!吴家人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她简直要被气炸了,但又不能对台下之人真的做些什么,一怒之下,竟然生生用灵力震碎了擂台一角!
“你看你看!她这不就承认她是吴家人了吗?!”
正当吴悠澜想要完全爆发,利剑出鞘的时候,吴泽谦及时赶来,强行稳住了她即将爆发的情绪。
吴卿尘也是听不下去了,直接怒怼:“你们这些人不明真相还狂妄自大,自以为正义高尚,其实只不是过没有脑子的行尸走肉,听风就是雨,一两句话就让你们是非善恶不分了?”
有人问道:“你又是何人?”
吴卿尘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说吴世安勾结魔教,那证据在哪?那或者说他有对你们其中哪一个家族,做过一丝一毫违背仁义道德的事情吗?!他有伤害过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吗?”
那些刚才开口说话的人互相看了看,顿时被问得有点心虚,竟然没有开口反驳。
吴卿尘不理解,也不明白人们这种恶意的流言是何用意,生气地说道:“吴家在中原扎根行医几百年,又何曾有对不起你们这些家族之人?!又何曾没有尽心尽力救治所能救之人!不过就是在上一次玄门大会中风采过头了些,又为何要如此去抹灭他过往所有的一切,甚至还要去造谣、去侮辱!这样能给你们带来什么?这样就能凸显你们明辨是非,善恶分明吗?”
吴卿尘一口气说完,差点喘不上气。他微微侧头,发现云寒舟站在自己旁边,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
“你又是谁,我们说吴家,又关你什么事?”人群中有人说道。
“我只是希望提醒各位,一些事情真相未出之前,切莫轻易下结论!”吴卿尘愤慨,掷地有声。
“真相?哈哈哈,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了!真相就是吴世安勾结魔教!
要不然吴家怎么会离开中原,去到那老不拉屎的荒凉岛屿?还不是觉得没脸待下去了!最后还不是被邪魔反噬惨死,烧得连尸体都没剩下!哈哈哈真的是报应!活该!
当年的事情虽然现在很多年轻人没见过,但是别忘了,参加上一次玄门大会的那些长辈们,可都是亲眼见过的!”
人群中一位中年人说道,有些洋洋得意,“不信你现在就去问问江家家主,要不是吴家人做了什么乱七八糟违背天道的事情,江家怎么会想要离开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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