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说的是个从小长在修道院的孩子。
那个孩子没有正式的名字,更没有姓氏,他是弗兰索王后的私生子,生父据说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异教徒。王后因一时的荒唐而生下了这个孩子,又将他抛弃在了教堂,希望万能的主能够消除她和这个流着异族血脉的孩子身上的罪孽。
远东人与王后生下的这个私生子理所当然的不受人喜欢,在他所出生的这个年代,东方还是未被探索的领域,意味着神秘与危险。就连修道院中最慈祥和蔼的修女,在拥抱这个小小的孩子时都会皱起眉头,生怕沾染上东方异教徒的不洁。
这个无名无姓的孩子在孤独中长到了十岁,东方的血统似乎赋予了他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他在小小年纪就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他的五官是那样精巧,身形纤秀修长,他若在人群之中必然会使人一眼就注意到他,他漫步在花园之内,就连最艳丽的玫瑰都会被他夺去光彩。
这孩子,一定是恶魔。只有恶魔才会有如此不祥的美貌。
教堂的人们畏惧他、疏远他,甚至想要杀了他。
万能的神明——
这个孤独的孩子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于来到教堂的大厅,悄悄的祈祷。
请让我有开口说话的机会、请让我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在他所生长的这个环境里,人人都厌恶他,除非必要不与他进行任何交流。于是这个孩子只能长年累月的沉默,就像是个天生的哑巴。
但他听得懂人们对他的诅咒和谩骂,那些人都叫他:恶魔。
他不知道恶魔能不能得到神明的庇佑,但除了向神明祈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也许是日久天长的祈祷起了作用,就在他十岁这年,他的命运发生了转变。他在弗朗索都城佛赛最阴暗的巷子里捡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女人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穿着古怪的交领长袍,发髻上插着一根材质与玻璃略似的饰品。她昏迷在石墙的角落,而这个被称为魔鬼的孩子在他十岁那年还保留着人类本能的善良,他在女人身边停下了脚步。
手绢擦去了女人脸上的泥污之后,他屏住了呼吸。
女人的面容远比弗朗索的人要柔和,也与伊西亚、不列尼、神圣帝国乃至于遥远的罗斯国人不同,这是个远东的来客。
他将这个女人悄悄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偷来了水和食物喂给她。
说来也是奇怪,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可是不知为何一直沉睡着,在他遇到她的第三天清晨,她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
索菲亚广场的钟声敲响,教堂的修女们准时唱起了圣歌,孩子跪坐在窗边,也一同轻哼着节拍。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细微未必,他只是恰好无意识的一回头,便看见这几天一直睡在他床上的女人坐了起来,正满怀着好奇的看着他。
晨曦的阳光斜照入阁楼的小窗,孩子沐浴在光辉下,而这个女人坐在阴影处。
片刻后,孩子走向了她,坐在了她的身边。正如她在观察他那样,他也在打量着她。
孩子从来没有交过朋友,因此他也不知道和陌生人认识之后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你好。”倒是这个女人首先开了口,她长着东方人的面孔,说的却是弗朗索的语言,只是略带着奇异的口音。
“……你好。”孩子学会了这个词,生涩的向她吐出。
女人醒过来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没有驱逐这个女人,就这样与她相安无事的一同住下。
圣安托大教堂每天都有许多人来来往往,这座修建于四百年前的大教堂见证了佛赛城许许多多的人与事,漆黑的哥特式尖顶骄傲的刺向天穹,在大地投下深沉的影,每一天这里都有许多人来来往往,贵族或是平民都在这里低下头虔诚的祷告,圣安托教堂热闹而又安静。
但无论圣安托是什么样子,他所居住的阁楼都是寂静的,这座位于教堂西北角的小阁楼仿佛与世隔绝。从前这里只有麻雀飞过时叽叽喳喳的叫声,现在除了麻雀的声音之外,还有他们的谈话声。
“东方是什么样子?”他问女人这个问题。
有人说那里是罪恶之地,是被神明抛弃的所在,有人则将那里比作伊甸园。千百年来众说纷纭,从来就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女人笑着告诉他,“将你做过最美的美梦与最坏的噩梦糅杂在一起,那便是远东的模样。”
在白天女人躲在他的房间中,到了夜晚,她会和他一起漫步在星空下。原本修道院每晚都会有巡逻的修士,可不知为什么,自从她来了之后,他就没有在半夜听到任何一个人的脚步声。
女人牵着他的手,轻盈的穿行在贴着马赛克的长廊上,他提着晃晃悠悠的灯,折射瑰丽的光影,光影之中,女人的身形如同虚幻的一般。
如果远东真的是噩梦中的罪恶之地,那么这个女人一定就是那里魔女吧。
在教堂内还未完工的圣子像前,女人随手抄起一支笔在墙上为这个流着远东血脉的孩子勾画远东的模样,“东方最尽头的国家是由一串岛屿组成的国度,名为扶桑。”她边画边和他说,弗朗索语偶尔掺杂几个让他陌生的词汇,“往西是广袤的大陆,新罗位于这片大陆的北方一角。”她换了种颜色在墙砖上勾描,“真腊、交趾位于南端。”
“那中间的国度呢?”他指着地图中间大块的空白。
“夏。”女人轻轻吐出这个音节,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怅然,就像是夜晚似有若无的凉风。
“你是‘夏’国的人?”孩子看穿了女人神情的异样。
“我呀,是被流放的罪人。”女人叹息。
孩子那时并不知晓她的过去,但他感觉到她很孤独,就像他一样。于是他踮起脚,轻轻拥抱住了她。
“会好起来的。”他模仿着教堂中神父的口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女人笑道。
“嘿,小孩,你有名字吗?”女人的脚步轻盈,轻盈得就像是敏捷的猫儿。她在月下追逐着自己的影子,忽然回头问道。
他摇头。
“你的父母呢?你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
“我的母亲是神圣帝国的公主,伦德的女大公,弗朗索国王亨利六世的王后。如今她在佛赛城中央的鸢尾王宫,享受着不问世事的欢乐。”他用平淡的语气说起自己高贵的母亲。
“我的父亲是远东而来的流浪者,据说是流着魔鬼血液的异教徒。他可能仍在流浪,也可能早就死了,尸体在坟墓中静静的安睡。”他又用同样的语气说起自己被人鄙夷的父亲。
“你见过他们中的一个么?”
“一个都没有见过。”
为此而感到遗憾吗?
不知道。
因为从小就没有快乐过,所以不懂得什么是喜悦,因为不懂喜悦,于是就连与喜悦对立的情绪都无法确切感知。他只是麻木的活在这个世上,如同精致的人偶。
在男孩十一岁生日那天,他终于见到了他所谓的母亲。
那一天恰好弗朗索与神圣帝国持续多年的战争结束,两国重新媾和,佛赛城里举行了盛大的庆典,与亨利六世分居数年的王后露易丝也从鸢尾宫内走出,和国王并肩站在一起共同接受子民的祝贺。
那是男孩自有记忆以来,佛赛最热闹的时候,人们都加入了狂欢的队伍之中,居住在阁楼中的男孩听见了人们的欢笑,因好奇而打开了窗户。
于是他见到了游行的队伍,王后坐在被鲜花和绸缎装饰的马车上,仪仗队环绕着她,他看不清她的样子。
这时东方来的魔女走到了他的背后,与他一同遥望那似乎永远无非触及的人。她的嘴角含着笑,眼神却又是那样的怜悯,“想要见到她么?想要待在她的身边么?想要和她永远也不分开么?”
男孩抬头,看着那张笑着的脸。
“我可以帮你。”她说:“作为……作为你收留我这么久的谢礼。”
神父说,千万不要被魔鬼诱惑,千万不要相信魔鬼的任何承诺,否则你会坠入深渊,陷进地狱。
男孩伸手,捧住那张温柔笑着的脸,说:“好呀。”
他也不知道魔女做了些什么,但没过多久后,他真的见到了自己的母亲。王宫的女官将他带到了鸢尾王宫,貌美风.流的王后陛下紧紧的拥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分居数年的亨利六世与王后冰释前嫌,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他甚至给这个妻子所生的私生子封了爵位——尽管他自己与情妇的子女也大多享受荣华富贵。
从修道院搬出来的那一天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乘坐在马车上最后一次眺望居住过的阁楼,看见那个黑袍的女人正在朝他微笑。
本文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情说三次)
作者只是想写个糅杂东西方传说故事的奇幻文,请勿上升现实
全文已进行大改
调整了原文叙事结构
重新设置了女主的初始身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