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空烧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连绵的山峦在余晖中勾勒出深黛色的剪影。林间小径上，一个少年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正是宇智波斑。
他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身形已然有了几分未来挺拔的轮廓。要说不熟的人看见他第一眼视线会放在哪儿，大概率会落在他那头及肩的黑发上。毕竟每一根仿佛都有自己的主见，不甘于顺从地贴伏，以一种略显张扬的姿态向上方和四周蓬松地支棱着，形成一种饱满的、略带凌乱感的弧度。
此刻的斑哪怕面无表情，脸上的线条也比平日要柔和些许，甚至眼底还有未消的笑意。
毕竟，他刚刚结束了一场与千手柱间的秘密会面。
会面的时间并不算长，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时辰。但是每次和柱间待在一起，斑总能感到一种难得的松弛。就仿佛那些沉重的家族宿怨、无休止的厮杀与死亡，都可以暂时被隔绝在南贺川的流水声之外。
今日，在南贺川那片不属于任何家族的河滩上，他坐在柱间身边，听着这个来自敌对家族的少年又一次抛开姓氏与宿命，畅谈着那些在其他人听来都只会觉得荒诞不经的梦想——建立一个不需要将孩子送上战场的村子，一个能保护所有重要之人的地方。
“……斑，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之后，偏偏他还要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想得到他的认可。
“虽然听上去很好，但是过程太难。”
……他大概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他并不觉得柱间这话多荒诞。不用再发生无谓战争的未来，也是他所期望的。
只是这条路注定太难。
“呜呜，斑，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
“走开，不要突然凑这么近！还有，我哪里说支持了！”
“你每一根竖起来的头发都在说‘柱间说的也是我所想的’哦！”
“滚开啊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
每次与柱间见面后，斑的心情总会变得有些复杂，但不可否认，其中夹杂着一种被理解的共鸣，以及对模糊未来的短暂憧憬。
他一边走着，一边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回忆起刚才的相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然而没走多远，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侧边，一片茂密灌木丛边缘，似乎有一抹突兀的、不自然的颜色——一抹与周围泥土和绿叶截然不同的淡紫色，以及……一丝隐约的、属于人类的轮廓。
斑的脚步顿住。脸上那丝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忍者的本能警惕。他微微蹙眉，迅速锁定那个方向，同时感知扩散开去。
没有查克拉的痕迹，没有埋伏的迹象，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微弱气息。
这里离南贺川不远，不属于任何势力管辖范围，平时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一个被抛弃在这里的人？
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理智在第一时间发出警告：不要靠近，不要惹麻烦，尽快离开。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多一个少一个无关紧要。
他是宇智波一族的少族长，不该有任何毫无意义的恻隐之心。
刻入骨髓的训诫使得他下意识遵循。他脚步未停，甚至刻意加快了些，像是要摆脱那不经意一瞥带来的干扰，朝着回族的方向走去。林间的风拂过他的脸颊，带来傍晚的凉意，试图吹散那瞬间的停滞感。
“斑，那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失去了依靠的人，那些弱小但渴望和平活下去的人……只要他们心怀同样的愿望，是不是也能有一个容身之所？一个不必因为弱小就被轻易抛弃、可以互相倚靠的地方……”
只是，柱间先前说过的话，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闯进了脑子里。
……宇智波斑，跟着千手一族的待久了，你也变成白痴了吗！
斑折返而回，深蓝色的族服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轨迹，带着一种近乎赌气的果断。他几乎是要唾弃自己这股不知从何而起、又有何意义的仁心。最后，他索性咬着牙把这一切归结于是柱间今天的“带偏”。
再度回到刚刚的位置，他皱着眉，低下身来谨慎地拨开层层叠叠的枝叶，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并非他预想中的忍者尸体。在一个浅浅的土坑旁——那土坑挖得仓促而粗糙，仿佛只是为了勉强掩盖什么——躺着一个少女。
她看起来和自己的弟弟泉奈差不多年纪，穿着一身料子虽好却已被刮蹭得破烂不堪的淡紫色和服，上面绣着精致的藤花图案，此刻却沾满了泥土和已然变成暗褐色的血污。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此刻沾满了草屑和尘土，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像是一团失去了光泽的线，凌乱地铺散在地。此刻，这少女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吓人，没有丝毫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斑蹲下身，动作间带着忍者特有的轻捷与谨慎。他伸出手指，探向她的颈侧。指尖传来的脉搏跳动极其细微、缓慢，仿佛随时会停止。
额角有撞击产生的青紫和破口。
肩膀上有一道明显的利器刺伤，伤口不深，但流血不少。
最严重的是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肿胀的脚踝处皮肤呈现可怕的紫红色。
将少女的伤了解得大差不差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纤细的脖颈上，那里有着清晰的的指痕淤青。
显而易见，谋杀未遂。
看这仓促掩埋的痕迹，行凶者甚至懒得确认她是否彻底断气。
要杀她的人实在是太傲慢了。又或者说，对方有十足的底气？
一个穿着不俗的普通少女，被谋杀未遂之后被抛弃在靠近南贺川附近的林地。斑的脑中瞬间闪过几种可能：贵族间的龌龊、仇杀、灭口。
他又低头看向了这少女，她身上没有任何查克拉波动，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在这个纷争不断的时代，普通人的性命有时比草芥还要轻贱。
要怎么做？
理智依旧在叫嚣着离开。他出来与柱间见面已是不该，再救个不明不白的半死人，万一牵扯上什么麻烦，后果不堪设想。
最重要的是，她伤得太重。他虽然极其擅长战斗，但是医疗水平却实在有限。哪怕是他真出手相救，能否救活都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
这少女，看上去年纪大概……和泉奈差不多大。
泉奈，他最重要的弟弟，此刻应该正在族地里，或许在训练，或许在想着他这个兄长今日怎么迟迟未归。而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却像破败的人偶一样被丢弃在荒郊野岭，奄奄一息。
同样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泉奈在他的庇护下成长，虽然也要面对战场的残酷，但至少拥有家族和兄长的保护。
而这个少女呢？她脖颈上的指痕，身上各处的伤，仓促的埋尸坑，无不昭示着她所遭遇的恶意和彻底的抛弃。
——就当是在救泉奈好了。
这个莫名其妙到根本不知从何而起的荒诞念头一旦浮现，就再也无法驱散。
斑沉默地蹲在那里，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
“算了。”
看在今天见了柱间，心情还不错的份上。
资源紧张，物理伤药和绷带实在是珍贵，不能浪费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但是，查克拉……如果是极其微量的、仅仅用于应急处理的话……
斑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掌心轻轻覆在少女受伤的肩膀和额角附近。他控制着输出，一丝极其细微、温和的查克拉缓缓渗透进去。
这不是系统的医疗忍术——宇智波一族并不精通此道，只能说是懂最基础的知识，他也没有系统学习过。
他只是在利用查克拉本身蕴含的生命能量，最简单粗暴地刺激一下局部细胞的活性，加速一点点凝血和缓解表层炎症。
效果非常有限，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而且这样做不会消耗他太多，也绝对不会留下可供追踪的查克拉痕迹。
他可以出于“和泉奈一样大的、没有威胁的普通女孩”的怜悯之心和柱间长期以来对未来和平向往的洗脑而出手救助这一次，但是他绝不会让整个家族因此牵扯上危险——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也不行。
很快，手下冰冷的皮肤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度回升，伤口的渗血似乎减缓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这已经是他在不暴露自身和浪费珍贵物资的前提下，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干预了。
斑做这一切时，全程始终抿着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以及对自己这番多余举动的淡淡自嘲。
他并不指望这种程度的救助能真正救活她，最多只是让她多撑一段时间，不至于立刻死在这荒郊野岭。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剩下的，看她自己的命。
就在他觉得差不多够了，准备收回手时，地上的少女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与沉重的黑暗搏斗，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才勉强掀开了眼帘。
那是一双很美，但显然生气也不多了的眼睛。
颜色是浅淡的琉璃色，因为重伤和虚弱而显得朦朦胧胧，仿佛蒙着一层水汽，但瞳孔深处，却有一点微弱却异常顽强的光在闪烁。她似乎花了点时间才聚焦，视线茫然地扫过斑的脸，以及他正在为她固定伤腿的手。
真野稚名缺氧的大脑开始缓慢转动。
她还活着啊。
是该说幸运好还是不幸好，她竟然还能有再次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而给了她这样机会的，显然是她面前这个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