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时静谧,他失去了视野,眼前唯有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
梦境的边缘无限展开,幻化出缤纷的色彩,他听到了风声,雨声,自然万物,一切的声音,还有......隐藏在轻快底色中一道抽泣的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楚令努力睁眼想看清那些变化的色彩,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些色彩就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早已失去表达信息的能力。
眼前的画面永不终结,或许黑暗便是这场梦境里唯一的基调。
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破碎掉了,翻涌的色彩仍然混乱,但他却清晰听见了一句话。
“你们休想掌控我!休想!”
这道声音歇斯底里,其中的疯狂与绝望令人心惊。
楚令眉头紧皱,忽地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血腥,他瞳孔微缩,意识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黑暗被浓重的血色覆盖,蔓延到他脚底冰冷粘腻。
心口一阵剧痛,疼得他蜷缩起来,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梦境保护机制顷刻上线,强制带他脱离了梦境。
血色和疼痛一齐褪去,楚令呼吸急促睁开了眼,面前的世界缤纷宁静,但他却觉得好不真实,浓郁的孤独和绝望几乎要将他溺毙。
顾亦怜神情凝重,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你的脸色很差,别去想那些,看着我......楚令,看着我!”最后一句话语气很重,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楚令扭头神情依旧空洞,他的灵魂过去束缚,时光割裂成深渊,有那么一瞬他竟然觉得自己再也爬不上来,他睁着无神的双眼,忽地淌下一行泪。
顾亦怜眸色微沉,懊悔的情绪一闪而过,指尖摩挲着泪痕,动作轻柔,他捧住那张脸,陡然吻了上去。
狂风骤雨般的吻不带任何欲/望,却瞬间让楚令出走的灵魂回归,他睁大双眼,表情出奇地空白,下一刻这份空白却被骤然爆发的绯红占据。
他唔唔地反抗着,手掌置于两人之间却丝毫也推不动,胸腔里的空气愈发稀薄,但这个吻却像天长地久般永恒。
窒息的感觉若有若无,楚令想往后撤却被那双手强硬地按了回来,这回他是真的哭了出来。
顾亦怜眼底划过一缕笑意,清晰倒影出一人的身影,那个人大口喘息着甚至都没有余力瞪他一眼。
他强硬揽过楚令的腰,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他附在那人耳边,语气暧昧:“阿令,接吻的时候要闭眼,这样才能专心。”
楚令终于缓了过来,呼吸依旧急促,但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去他大爷的专心!虽然刚才他可耻地心动了,也知道顾亦怜这么做是为了救他,但只要一想到差点窒息的感觉,他就只想给那张满是坏笑的脸上来上一拳!
顾亦怜任由他瞪着,笑眯眯地摩挲着他通红的唇瓣:“阿令,你喜欢接吻的感觉吗?”
楚令愤愤地拍掉他的手,咬字极重:“不!喜!欢!”
“哦?是吗?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喜欢,并且......还想再来一次。”
楚令震惊地看着他,气势还没起来,耳朵先红了半截:“你……”
“这一次,记得闭眼。”
话音戛然而止,一切都浸润在冰凉的水声中,飘荡婉转又变成泡沫浮向空中,阳光雨露穿体而过,七彩的色泽恰如彩虹,绚烂而又永恒。
五分钟后,楚令靠在罪魁祸首的怀抱一脸冰冷地皱着眉,但耳廓的红晕却早已将他的心情暴露。
需知这份强装的冰冷就如脆弱的泡沫一般,一戳即破。
顾亦怜低头略微拥住了他:“是在生气还是害羞?”
楚令转开视线,拒绝回答的意思十分明显。
顾亦怜笑了一声,低醇的声音就像美酒,虽然楚令并不喜欢喝酒,但还是会一次又一次被酒香吸引。
“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在害羞了。”
楚令嘴角微抽,这个人怎么这么会顺着杆子爬,他轻哼了一声,语气稍微正常了点:“没有,别乱说,我在想其他的事情。”
“......是有关梦境的事情?”
“嗯。”
顾亦怜将他转了过来,语气严肃:“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楚令微顿,良久叹了一声:“以前听过一句话,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看来,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那个梦境很不好,给我的冲击很大,梦里的那个我......因为某种原因崩溃了,之后......他死了。”
他死了,短短三个字顾亦怜便明白了梦境中的那个人是如何而死的。
楚令抬头看他,微微一笑:“别这副表情,除了刚才的意外,我没什么大事,适当担心就好,不然鉴于我们的关系,我应该会心疼一小会。”
顾亦怜点头,转瞬又探究地凑了过来:“我们的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
楚令瞪他一眼:“明知故问。”
那张脸上的笑容那么恣意,楚令也被感染想笑,却绷紧了嘴角,只当没看见。
“方才的梦境绝不轻松,可以预见我的过去也是同样,危机和陷阱多如尘埃......如果我不去追求过去的一切,接受当下的现实会不会更好一点......”
顾亦怜并没有贸然安慰,因为他知道,他的意中人是打不倒的,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会拼尽一切,撕开一条血路。
果然下一瞬,他就听到了意料之中的话。
“但我又怎么会被这点困难打倒,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也没有什么能让我认输,任何的阻碍都会被我跨越,我总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我才找回了真正的我。”
顾亦怜眼中的笑笃定又轻松:“而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一起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楚令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两人走在大街上收到了楚迪的信息,他们朝着定位所指的方向走去。
跨过【梦】与【生】的分界线,仿佛进入了雪的国度,天地间被纯白的绒覆盖,细碎的冷光纷纷扬扬,落到每一处角落,编织出一片纯白的梦境。
道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流光四溢的丝线环绕在他们周围,是这片纯白的空间里唯一的色彩。
他们步履匆匆,抓住一小片纯白的梦境便钻了进去,整个过程一秒不到。
楚迪看见他们欢喜地跑了过来,身边同样环绕着一圈丝线:“哥哥,顾大哥,你们来的好快,快看!有了这些丝线我就可以编织自己的梦境了。”
他转了一圈,全方位展示着刚得手的宝贝。
楚令捻住线的一端,流光绽放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触感却极其虚幻,与空气别无二致。
“这就是创造梦境的原料?”
楚迪点头:“工作人员说它叫‘缘’,是唯一可以连接梦与现实的材料,可珍贵了,而且只对梦界万象的参赛者开放......”
他扭捏了几声才开口:“这样一来,这半个月我都要待在这里了,只有将参赛作品提交才能离开。”
楚令从账户里划了三万积分给他:“虽然这个世界物价低,但也别委屈自己,更不要觉得有负担,就当是一场游戏,玩得开心就好,离开的那一天记得给我们发消息,我们都会来接你的。”
楚迪泪眼汪汪,感动地不行:“好,我一定会的。”
他挥挥手就要进入梦境,却陡然停住了脚步:“......哥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梦界万象吗?”
楚令笑着微微摇头:“除去好奇和贪玩,能让你参加比赛的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你是为了我。”
“过往对我如同迷雾,但你却清晰知晓一切,所以你想将知道的一切在梦境中复刻出来,向我展示,对吗?”
楚迪一脸崇拜:“你居然真的知道,不愧是哥哥!好了,这下我就没有遗憾了,我走了,半个月后就等着欣赏我的大作吧!”
纯白的梦境泛起涟漪,流光溢彩的丝线分出一截环绕在梦境周围,昭示这片梦境已被捕捉。
空中的冷光亘古不变,【梦】的区域依旧寂静,行人越来越少,环绕着丝线的梦境却越来越多,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楚令和顾亦怜只待了一会就回到了【生】的区域,色彩和声音瞬间蓬勃,将知觉送上顶峰。
顾亦怜:“接下来做什么?另有安排还是顺其自然。”
楚令看了眼时间,接近午时:“先顺其自然吧,之后的时间我另有安排。”
顾亦怜没有询问,反而拉上楚令跑了起来:“听说这里的景点都很有意思,我还没见过,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看看吗?”
“看起来我没有拒绝的机会,那就走吧,我和你一起。”
两道身影穿梭在各色建筑之间,喜悦的氛围洋溢,透过欢畅的音乐折射到了过往,历经许久,他们再次并行。
久违的放松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离开了梦生缘回到任务中心,随着人流出站后,一缕傍晚的阳光悄然洒落肩头。
顾亦怜走在楚令身边,突然开口:“是要去暮知海吗?”
楚令略微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似乎从未对你提到过这个地方。”
“当然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
这份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楚令笑了一声没有追问,带着顾亦怜一路来到暮知海。
平静无波的海面一如既往,将所有的阴谋诡计都隐藏,阵阵的海浪声中唯有两道身影相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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