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佛心舍利子之争(4)

苍绿的瓦铃高高悬起,底端恍若缀着星辰,几点黯淡的色彩腾飞其上,刻画着一只钟灵神圣的未知生物。

它的角苍冷如山巅的白雪,一双眼眸却耀如赤阳,冰火相容,万物复苏,正是春生之景,灿烂的银河从天而降,落在它脚边,生出万里不绝的茵绿大地。

而它蹄身高抬,踏着流云,神情悲悯而庄严,俯瞰这方世界。

得见此景的人都神情恍惚,飘忽的铃音中,神圣的生物仿佛注入了生命,灿金的眼瞳竟向他们望了过来。

只一眼,所有人清醒过来大口喘息,再一抬眼,哪里还有它半分影子。

残破的庙宇于寂静中矗立,时间的消磨中早已破败不堪,瓦铃结满铜锈不堪重负,坠落在每一片废墟,尘埃扬起又下落,完成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轮回。

玩家们惊疑不定,尚不确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宜然却眸光微怔,悄然出声。

“方才的......是神迹。”

杨天赐:“神迹......你是说这里曾是神的领域......”

周宜然默然良久,像是得到了指引一般,骤然跑了起来,衣摆扬起的尘埃中,她的神情罕见急迫,眼角似乎缀着一缕泪光。

李月盈慌了神也跟着她跑了起来:“师姐!你要去哪?!”

玩家们目睹了这混乱的一幕,他们想跟上去,却唯恐触发某些禁忌,僵立在原地。

“怎么办?咱们也要跟上吗?”

杨天赐拨弄着废墟上的瓦铃,却再难发出一丝声音,无法修复的裂痕横陈在表面,这些瓦铃再经不起任何风霜,瞬间化作尘埃,与废墟融为一体。

又或者是,漂泊千载,叶落归根。

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终于得见等待已久的人和“人”。

杨天赐拍拍手抬步就走,即使身后有人叫她,也未曾停下脚步。

“你就这么走了,不怕有什么陷阱吗?”

“都进了副本了,畏手畏脚像什么样子,大胆一点,如果真的有陷阱,那就解决掉好了。”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轻松,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只是方才那一刻,好温暖好畅快,是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只在奶奶身边体会过,只不过,她被游戏选中来到了副本,也不知道现实世界会发生什么,只希望奶奶不要伤心。

再等一等,不会太久的,她一定能回家。

杨天赐循着声音来到庙宇深处,却在一旁看到了静默的两个人,她没有出声也将目光投向中央的空地。

木制的屋檐早已**,通天的大洞下是一座泥塑的神像。

神像无面无耳侧身半卧,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掌中绽放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祂半垂着头,明明没有面容却无端让人觉得,祂在笑。

得见笑容的下一刻,忽生一道疑问,祂在笑什么?

杨天赐没有答案,但看到静立在神像面前的那道身影,脑海中骤然浮现一句话。

祂在笑,笑这世间百态,诸般因果。却,再也不能困其分毫。

早在见到神像的那一刻,周宜然就闭上了眼睛,黑暗翻涌,她理应什么都看不见,但在一道铃音过后,她却看到一切。

万物的一切,生命的一切,还有......自己的一切。

祂将所有的过去与未来,都罗列在自己的眼前,无论答案与成败,只在这一刻让她知晓,这是选择也是创造,是湮灭更是新生。

周宜然辨识良久,终于缓缓抬手,逐渐褪去的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张带笑的面容。

现实之中,李月盈久久无法唤醒周宜然,自是担心不已,就差动真格的了,但她又怕会破坏师姐的机遇,这才一直犹豫不决。

眼见师姐的脸色越来越差,唇瓣更是毫无血色,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就要一掌拍下,却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散修拦住。

杨天赐强硬拉着她走到一边,一旁顾亦怜和游隐也制住了其余的弟子。

李月盈正想质问,便见拉着她的女子轻嘘了一声。

“如果不想你大师姐出事,就不要打扰她。”

“你知道什么?!她就快......”慌张的话语还没说完,李月盈骤然睁大了眼睛。

不止是她,在场绝大多数的人都震撼地看着眼前一幕。

荒凉破败的废墟是生命的死地,但眼下却长满了各色不知名的鲜花与草木,翠绿的藤蔓延伸,攀爬过残垣断壁,极力伸向中央那座泥塑的神像。

周围的一切都被浓郁的生机充斥,唯独神像周围极其寂寥,忽有一线天光照射而下,神像掌中的那朵莲花悄然褪色,盛放出一株粉紫色的花。

没等众人再度惊讶,泥塑的神像寸寸崩裂,湮灭成历史的尘埃。

一道无比耀眼的光团从灰烬中脱出,缓慢飞到周宜然眼前。

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悲怆,转瞬又被浓雾覆盖,隐藏在意识的深处。光团温顺落在掌心,周宜然注视良久,终于闭上了眼。

李月盈挣脱了束缚,第一时间围到师姐身边:“师姐......你还好吗?”

其余弟子也都神情担忧,唯恐她出什么事。

周宜然抬眼,再度变回了他们熟悉的模样:“我没事,只是有些累,别担心。”

李月盈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去纠结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要师姐安然无事便好。

周宜然轻柔笑着,刚想说什么骤然低头。手中的光团像是受了刺激,不住颤动着,最后更是分裂成两道大小均匀的光团,其中一道转眼间便钻进了杨天赐体内。

周宜然看向被光团选中的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欣喜与悲伤交织成两重面相,近乎割裂。

一缕光线照在她的眼角,映出琥珀般的澄净,那缕光泛起柔和的波澜,她终是叹了一声。

此生千帆过尽,终归寻得一道来路,她本以为自己要找寻无尽之久,才能得见遗失的另一面,却不想命运垂怜般,原来她要找的人,早就来到她身边了。

杨天赐捂着胸口,没有任何疼痛,她抬头神情卡顿几许:呃......这团光还能取出来吗?抱歉,我也没想到,没能拦住......”

周宜然来到她身前,眸光温柔:“不,这团光本就是来找你的,它属于你,也只能属于你。”

杨天赐眉头紧皱,一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它属于我?”

周宜然眸光微闪,换了一种说法:“这是......神赐,你和我一样都得到了神的祝福,所以这团光属于你。”

“原来如此,多谢。”

“不必言谢,就当是命运馈赠。”

她笑着,久久凝视着这张陌生的脸庞,那道目光穿透虚妄,终于在灵魂的最深处,望见了一张相似的面容。

或许,时机还未到,她们还不能相认,但她又隐约明白,重逢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杨天赐点点头,察觉到氛围的不同寻常咳了几声,手还没落下,耳边骤然响起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声凄厉的鸟叫。

玩家们对视一眼,默契跑到了外面。天空早已被大片大片的火焰染红,无数火苗似雨滴从天而降,一落地便燃起熊熊烈火。

玩家们配合支起结界,寻了个视野良好的地方观战。

火红的鸟类早已陷入狂暴,翅膀挥动间,几道罡风便朝对面之人而去。

楚令避也不避,右手一挥,层叠的剑气与之相撞,扰乱的气流中,他眉目冷冽,飞身欺近,剑身刺进它的内府,反手一挑。

朱雀一声凄厉惨叫,再无任何气力,直直坠落在地,甚至连天赋的神火都吐不出来。

它伤得太重太多,这几日疲于逃命,周身神力早已稀薄,自然放不出结界延缓下落的速度,这一摔十分结实。

朱雀眼冒金星,懵了好一会视野才聚焦,将将抬眼,那道噩梦般的身影已逼至身前。

冰冷的剑尖对准它硕大的眼睛,即使它是世间难寻的神兽画影,它也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会将它无情斩杀。

楚令面无表情,剑尖压近三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佛心舍利子在哪?”

朱雀仰头长啸一声,声音沙哑悲戚,再也不复往日的胜券在握:“......佛心舍利子一开始的确是被我拿走了,但它现在已经不再我这里了!我可以向天道发誓!”

要是早知道会惹来这么一个疯子,它宁愿在秘境困上千万年,也不会将主意打到那个佛修身上!

楚令眸色微沉,显然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哦?那它现在在哪?”周围的杀意越来越重,另有两道剑意逼近它的脖颈。

朱雀浑身一僵,对死亡的畏惧到达顶峰,它耗费万载光阴才修得灵识,从壁画中脱身获得自由,却不想一步错步步错,竟会被逼到死亡边缘。

体会过世外的绮丽风光,它再也不想回到无尽的黑暗中!

“我说我说!你别杀我!我拿到佛心舍利子之后,还没来得及炼化就被天雷击中,再一醒来,它就不见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虚言就五雷轰顶!”

天空一贫如洗,一丁点雷光都看不见,天道见证下,它所说的都是真的。

楚令没有动作,两道锋利的剑意挤压着朱雀的生存空间,割破它的皮肉,流淌出丝丝血迹。

他抬了抬下颚,声音十分不耐:“我问的是佛心舍利子现在在哪?”

朱雀哀嚎着,心中满是恐慌:“住手快住手!我真的不知道啊!求你饶了我吧!”

剑修闭了闭眼,剑身微抬已然失去耐心。

临死之际,朱雀骤然瞥见不远处隐蔽的一行人,它眼珠乱转顷刻间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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