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北荒,没有名字那么荒凉。
那时,它还是一片无垠的冰川,天地间只有风声和永恒的蓝白。
我们这一脉的力量,就沉睡在那极寒之下,像冰层里封存的古老种子,一代一代,守着这片寂静。
后来,天火来了。
那不是凡火,是从天空坠落的灾厄,带着毁灭一切的酷热。冰川在哀鸣中融化,露出亿万年不见天日的黑色土地,旋即又被烤焦、风化,最终,变成了眼前这片看不到边的黄色山川。
力量传到我这最后一任。
我继承了通晓过往的能力,却看不清自己的结局。我记得那天,望着远方天际线被火焰吞没的村落,人类的哭喊顺着热风飘来,微弱却尖锐。
法则在血脉里警告:不可干涉。
但我还是走了出去。
一步踏出曾经的力量边界,熟悉的严寒瞬间被滚烫取代。我能感觉到维系着本源的什么东西,在体内断裂了。
我用了某种方法——具体已经模糊,大概是引动了冰川时代残存的一点寒意,为那群在火海中奔逃的人,撑开了一片短暂的屏障。
代价是迅速而彻底的。
我被那股力量反噬,彻底脱离了传承的序列,被打回最原始、最脆弱的状态——一个普通“妖”的形态。
会饿,会渴,会感到疼痛。
然后,我遇到了文竹。
她那么小,蜷缩在焦黑的石头后面,像一棵即将枯萎的草。
她看到我,脏污的小脸上,眼睛却异常清亮,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询。她递给我半块被烤干、硬得像石头的饼。
我接过了饼,也看穿了她。
这孩子的体内,盘踞着与生俱来的“五毒”,那不是后天的病害,是先天带来的死症,正一点点蚕食她微弱的生机。
她活不长了。
但看着她每次毒发时,疼得浑身颤抖、牙关紧咬却一声不吭的样子,看着她那清亮的眼睛因痛苦而蒙上阴影,我做出了选择。
救她的方法,是传承记忆里的一种禁术,以自身魂灵为燃料,点燃残存的力量本源。
过程并不壮观,甚至有些狼狈。
在一个避风的沙丘后面,我抱着她滚烫的小身体,引导着那所剩无几、属于北荒冰川时代的力量,通过我这个人形的脆弱媒介,一点点渡给她。
感觉很奇怪,不疼,只是觉得冷,仿佛骨髓深处最后一点暖意都被抽走了,流向了她。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风声,还有她逐渐平稳下来的、细微的呼吸声。
我知道我成功了。
她也确实活了下来。
但我的力量,与她那顽固的先天五毒,在她稚嫩的躯壳里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僵持。
它们互相压制,也互相撕扯。
她不再面临即刻的死亡,这是真的。
可她从此,日日夜夜,都要承受那种力量在她体内冲撞、角力带来的,永无止境的痛苦。
我给了她生路,也给了她一副无形的枷锁。
文竹活了下来,比我想象的更坚韧。
她用体内那份源于我、却已与她性命交融的妖力,在荒漠边缘筑起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院子被一层微弱的光晕笼罩,隔绝着外界的风沙与窥探。
她在那儿种下了寻来的各种药草嫩苗,日日以自身那点稀薄的“生机”小心滋养,盼着能培育出化解体内五毒的良方。
我远远看着,那点绿意在无垠的黄沙中,脆弱得让人心疼。
我隐匿气息,在远处沙丘后默然守候。
看她忙碌,看她毒发时蜷缩在草药丛中强忍痛苦,看她对着枯萎的苗株发呆,又很快振作起来。
这样也好,她以为我早已离去,或者死在了某个角落。
然而,我这份死寂般的关注,还是引来了不速之客。
一伙在北山里流窜的妖族,像鬣狗般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们盯上了我。
他们的首领,手里把玩着一枚暗红色的晶石。
那是……“噬炎髓”,天火坠落后,在极热核心凝结的法宝,能疯狂吞噬周遭的寒气。
与我这承自冰川一脉的力量,正是天生的死敌。
它散发出的灼热波动,让我感到阵阵虚脱。
他们的目标很快从我转移到了那座小院。
文竹的力量,在她培育草药时不自觉地散发出的生机,对他们而言是更诱人的饵。
她被掳走了。
那一刻,早已枯竭的魂灵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是愤怒,也是无尽的悔恨。
我冲了出去,像一头扑向火焰的飞蛾。体内那点仅存的、与北荒冰川同源的寒意,被我不顾一切地催逼出来。
沙地在我脚下凝结出薄霜,空气发出被冻住的刺响。
我攻向那首领,试图抢夺或者毁掉那块噬炎髓。
然而,徒劳无功。
我的力量触碰到噬炎髓的暗红光芒,便如沸汤泼雪般消散。每一次对抗,都感觉自己的存在在被加速蒸发。
他们狞笑着,轻易挡开我的攻击。
不过也不重要了,就让他解决这些最后的麻烦吧。
还有三章解决这个北山副本,知道圈外真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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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云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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