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涂山情离开的第二天,他的父亲第一次来到他的院中。
不是迟来的关心,而是单方面的威压。
“就是那只小狐妖让你心绪大乱,王权剑不再出鞘?”
王权富贵低着头,跪在地上,剑身映出他低垂的眼睫:“她很好。”
“很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两声,“你有没有想过她一只妖为什么要来接近你。”
“你是王权剑的执掌人,是道门的利刃,她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你好好想一想。”
王权富贵脑海中不断叫嚣着,争吵着,最终他低头认错,“弟子认错。”
“下一次,你来杀了她。”
父亲冷冰冰的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没想到这一天到的这么快。
当他看到狐妖满身血污,身上全是被天罗地网浸染出的痕迹时,心仿佛塌陷了一角。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王权剑出鞘,他仿佛陷入了意识空洞,无数个场景在脑海中闪回。
狐妖笑吟吟地趴在床边,“我可不是你母亲。”
父亲严厉不容置疑的声音,“她是妖!”
清瞳从包裹中拿出一瓶又一瓶的药,后指着糖葫芦,“老大说,少爷和清瞳一人一串。”
“杀了她!你是王权家的人,她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快杀了她!”
声音如同鬼魅般不断地侵占他,试图将他拖入曾经的深渊。
可他见过阳光,又岂想入深渊。
他看着她,问道,“画是真的吗?”
话是真的吗?
带他走是真的吗?
小狐妖眼神变的很快,他看着她的眼睛,心脏像鼓点一样极速跳动。
他们目光交汇,眼底绽放出明亮的笑意。
这时候他想,是不是真的也不重要了。
他要和她一起。
“众生百态,道法万千。”他转身面对父亲,第一次挺直了脊背,“父亲的兵人之道,不是我的道。”
“王权剑离不开王权府,我会把它留下。”
“对不起,父亲。”
他放下王权剑,俯身抱起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走吧。”
“你真以为你能出的了王权府吗?”
王权霸业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涂山情下意识地扯了扯了少年的道袍。
少年低头看她,浓密的睫毛下双目明亮,眼神中流淌着温柔与坚定,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投射进她的眼中。
他和她说,不要怕。
涂山情内心柔软的不像话,用不多的力气环住对方,笑了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即使门外是天地一剑最强剑阵,即使万剑穿心,只要有你在,我也不怕。
“叛徒,杀了他!”
“杀了他!”
门外的声音不断叫嚣着,推开门数以万计的长剑悬于空中,每一柄剑都指向他们,剑气交织成天罗地网。
白森森的剑光寒气逼人,涂山**动用妖力却被遮住双眼,少年温柔的嗓音不断传递,“不要再用妖力了,我在这里。”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涂山情哽咽着骂了句:“笨...蛋...”
话音未落,万剑齐发。破空声、剑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被他牢牢护在怀中,只能从指缝间看见他染血的唇角,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
可即便这样,少年的双手从未松过,牢牢地把她圈在怀里。
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膛心脏跳动的声音,感受着他的体温。
他的心跳在她耳边渐渐微弱,体温正在流失。
一抹猩红透过指缝沾染在唇边,四肢漫起强烈的痛意,涂山情咬牙厉声道,“谁让你擅自决定的。”
“谁让你死的,你问过我吗?”
“王权富贵,你不准死。”
话音落下,风云突变。
狂风袭来,白色的九尾升起,磅礴的妖力如潮水般席卷天地,迅速笼罩住整个王权府。
原本悬在空中的长剑开始剧烈震颤,修为稍浅的弟子已然跪倒在地。
涂山情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王权府都在颤抖,九尾妖狐的完整形态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现。
“妖、妖王级别的威压!”
“快结阵!不能让她——”
周围人不断叫嚣着,刚刚还势如破竹的剑却怎么也使不出来,悬在空中的剑仿若钉在空中无论如何驱使都动弹不得。
“啧啧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要是他有柄下品仙剑在手,你们人再多一倍又有何惧?”
“数万把仙剑围攻两个手无寸铁之人,便是天地一剑的风范吗?”
众人惊骇四顾,有人按捺不住,“何人如此嚣张?”
只见一个身着松松垮垮道袍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嘴里还叼着半串糖葫芦。
他漫不经心地拨开王权富贵覆在涂山情眼上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哎呀呀,盖这么紧干吗?你老婆没事的,倒是你得赶紧疗一下。”
他斜眼打量着王权富贵满身的剑伤,夸张地咂舌,
“你这脸怎么不护着啊!看看这戳的多深,要是毁容了情姐姐就不喜欢你了呢。”
东方月初嘴没闲着,手也没闲着,指尖流转着金色的道纹,精准地抽出插在王权富贵身上的长剑。
涂山情跪坐在一边,看着身上无数个血窟窿的道袍少年,心里五味杂陈,伸手想动用狐妖之术。
这下真被她说中了,破了好多个窟窿。
“情姐姐,我来就好了。”他拦住正要施展妖术的涂山情,压低声音,“你刚刚突破境界,妖力损耗太大,再动用妖力会伤及根本。”
四周的道士们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失声惊呼:“以右为本再生左,狐妖之术斗转星移,妖术,这是妖术!”
风吹过东方月初那不好好穿的道袍,显得他现在说的话逼格满满,“前面一半说对了,不过这是妖术,也是道法!”
“妖道东方月初!”
东方月初笑着把最后一道道法收尾,“喂喂,都是一气道盟的,叫我妖道不太好吧。”
涂山情接过王权富贵,将他轻轻揽入怀中。
二人的血交织在一起,不分你我。
“狂妄!”一位长老怒喝道,“千百年来,从没有人能硬闯王权山庄后活着离开!”
东方月初眼睛一亮,得意地打了个响指:“那我今天一口气带走两个,千古第一人不就是我咯。”
话音未落,他掌心突然腾起两簇炽热的火焰。
那火焰不同于凡火,通体金黄,其中隐隐有符文流转。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东方月初轻轻挥手,火焰如活物般窜出,所过之处,所有仙剑尽数熔化,化作铁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有人认出了这火焰,“纯质阳炎!这妖道怎么会灭妖神火!”
“所以你们识相点,别拦着了。”
东方月初张开手心,两团火焰早已跃跃欲试。
王权富贵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血色眼瞳。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抬手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不是让你别动用妖力吗?很疼吧?”
天罗地网是对灵魂上的束缚,妖一旦动用了妖力,在时效内会痛不欲生。
涂山情哭笑不得,“疼是疼了点,我皮糙肉厚倒也还好。”
“胡说……”王权富贵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东方月初打断。
“二位,”东方月初凑近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要谈情说爱等出去再说。你们不会真以为我能单挑整个王权府吧?”
“我会带你们离开的。”
涂山情的目光忽然凝滞,望向正厅方向。
阴影中,王权霸业缓步走出。
东方月初脸抽了抽,收起火凑到她跟前,“情姐姐,你有几成把握打赢他?”
涂山情摇了摇头,气定神闲,“没有。”
东方月初汗颜,不愧是大当家,这托大的话说的也十分有气势。
王权富贵挣扎地站起身,涂山情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涂山情报网遍布天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天下事”,”她目光灼灼地直视王权霸业,“比如......当年的王权少爷为何离家一趟便剑心尽失?”
王权霸业负手立于台阶之上,袍袖翻飞:“你想如何?”
涂山情握紧怀中少年的双手,把东方月初拦在身后,“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我帮你查清楚当年之事,你放我们走。”
“涂山大当家果然名不虚传。”王权霸业目光深沉地扫过院中三人,“你故意被捕,就是为了此刻?”
王权霸业意味深长地看向院中被层层包围住的三人。
为首的狐妖少女从容不迫,意气风发。
身后的年轻道士一身东方血脉,纯质阳炎炉火纯青,年轻气盛,和初见淮竹时有几分相似,倒也是一家人。
贵儿和他们走,倒也放心。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你这个王权山庄怕是要保不住了。”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
王权霸业不经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有些怀念。
“五年,给你们五年时间。”
“成交。”涂山情毫不犹豫地应下。
随着王权霸业一挥手,严阵以待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不情不愿地让出一条路。
东方月初连忙背起王权富贵,涂山情紧随其后,三人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相互搀扶着向外走去。
“家主!这不合规矩!”
“请家主三思!”
四周响起一片反对之声。
王权霸业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青衣女子临别时的笑靥。
“如果有一天,贵儿想走了,就放他走吧。”
他忽然轻笑一声,转身离去,任身后议论纷纷。
淮竹,贵儿长大了,不仅找到了自己的道,还有了想要守护之人。
他们这一代,不会重蹈我们的覆辙。
“真就让他们走了吗?”
“走不了,这王权府外还有五百精英弟子守着,他们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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