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浑身一僵,横波手指轻动,压住了他喉咙,然后笑着一点点儿收紧,“……我喜欢狼、也喜欢猫儿狗儿,但是我讨厌蛇。尤其是你这种随时准备噬主的蛇。你这种人,既无廉耻,也无忠诚,就只好当个夜壶,用过就丢。”
“你看,即便我这么对你,只要你还要借助我的力量,你就会乖乖巧巧——我真的特别讨厌这一点。沈行,你和你哥哥都不似人,只是沈侯似冰,你却似个畜生。”
随着压住他喉咙的力量增大,沈行无法呼吸,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却一动不动,只唇角媚笑,断断续续地道,“大人、早、说,哪……里讨厌、奴、奴婢……改、了……就是——”
“……”横波索然无味地放了手,她摇头,说沈行,你这人除了无耻,还真无趣。
沈行摸着喉咙强忍着极轻的咳了两声,眼前还是模模糊糊,他听到横波随即调转方向,向门口扬声道,“……叶某说得可对?殿下。”
沈行往门口望去,他看不大清,只看到一条清瘦修长的霜色身影,玉冠挽发,慢慢走了进来。
随着那人走近,他眼睛也逐渐能看清了。
来人容貌清雅端丽,长眉入鬓,一双眸子冷若寒星,身上一袭霜色素袍,朴直无华,却将他气质衬得更加清冷不凡,直如神仙一般。当沈行看清来人容貌的刹那,他心内一冰。
……今天大概真的会死在这里。沈行想。
那人声音也若碎冰一般清寒,他略一拱手,“在下北齐冯映,见过叶大人与沈公。”
横波含笑,正要开口寒暄,只见一个身着店内小二服饰的人在冯映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冯映轻轻瞥了她一眼。
——不对。出事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某种危险的直觉像是条蛇一样轻轻蹿过她的脊背,她抓住沈行向窗外一掷,厉喝一声“动手!”猱身而出,掠向冯映!
她知机之敏锐与决断之快出乎冯映意料,冯映急忙后退,低喝一声,“杀!”
刹那之间,楼外屋内响彻金铁交鸣之声,她这次带来的人已然在外面跟冯映的人交上了手,横波反应与动作太快,冯映身周侍卫来不及反应,已被她抢近身前,两名侍卫挺剑而上,哪知横波不闪不避,为一侧头,雪亮剑锋擦着她颈项而过,她已一把抓住冯映!
冯映不谙武艺,他身旁侍从武功远远不及横波,援护不及,冯映落在她手中!
横波手腕一转,雪亮长剑横在冯映颈上,还没等她要挟,冯映安静而冷的吐出了他进来之后第三句话:“杀。”
这个“杀”字冷若清冰,落地刹那,横波心头猛跳,只见眼前剑光闪动——她肩头一疼,却是对方毫不留情,一剑透过冯映肩膀,削掉了她肩上一块皮肉!
——他们是真的不顾冯映死活!
横波刹那决断,她抓着冯映飞快撤身,咬牙旋身而出,狼狈地滚到外头雪地上,只听头顶几声金铁交鸣,她看也不看,一脚把冯映朝院中小亭踢去,自己就地一滚,飞身闪入亭内,一脚踏在冯映胸口,人影闪动,五个侍卫把小亭团团护住。
雪地上横躺竖卧着几具尸体,沈行蹲在亭子里的石桌下,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青年,只见他面色惨白,唇边却犹自带着轻微笑意。
横波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她冷声跟沈行道:“看好他。”语罢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飞身向亭外掠去,加入战团!
沈行虽然弄权,却少见刀光剑影,被吓得浑身无力,颤颤巍巍想往外爬,却根本动弹不得。
“……”冯映清冰一般的眸子看了看他,便漠然调转,看向亭外。
横波显然意在拖延,那么……她在等什么?冯映脑中飞转,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三声鸟叫,是他的人打来的暗号——
喔噢,原来她等的是这个。
勉强靠着石桌站起来,冯映低喝一声,“停!”
他的人立刻停手,横波警惕地看了一眼外头,才慢慢转头,看向冯映,那张本就艳丽的面孔平添一份妖异的戾气,她喘了一声,拿手背抹了一下额上的汗,唇角一勾,“我的人到了,对吧?”她很是温柔地对着他笑了笑,“我也并非全无防备啊,殿下。”
她约冯映未时初刻见面,离开都督府的时候,便未雨绸缪,借口自己带的侍卫不多,要都督府在未时二刻派人来接自己,留了个这么个后手,怕的就是冯映出幺蛾子,呵,果不其然。
冯映漆黑眸子看了她一眼,再看向亭外,思忖了一下,咳嗽两声,轻轻打了个响指。
他的人就像来时一般利落的消失,连带着地上的尸体伤员。冯映微微躬身,对她轻声道,“大人,请。”
横波哼笑,鄙夷地看了一眼脚下还兀自手脚发软的沈行,粗暴地提着衣领一拎,复又拔了他头上发簪,刹那青丝披散,沈行靠在她腕子上浑身无力,身量又小,一眼望去正是个楚楚可怜的娇艳女子。
横波拥着沈行往外走,冯映单手撑着石桌边缘,肩上的伤还在往出冒血,他却并不怎么疼的样子,反而怕冷一样缩了缩身体,“……给叶大人拿个披风。”
“……”横波脚步略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闪动,却没说话,只是接过递来的玄色披风,囫囵包住自己和沈行,大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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