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周王朝继承了前朝的嫡长子继承制，只有皇后生的皇子才会册立为太子。
然而，大周建国两百多年，真正的太子继承大统的次数，只有寥寥两任。不是皇后终其一生没有生出皇子，就是诸皇子内部争权，最后死的死，死的死，活到最后的当皇帝——
德丰帝的皇位就是这么来的。
大皇子德丰帝的侧妃所生，那时候他还是个王爷，还是个不受宠的王爷，自然也不能娶到什么有身份地位的女子做侧妃，只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庶女。
只是那时候德丰帝的所求也不多，本事也一般，和这个侧妃倒也琴瑟和鸣，对这个长子也颇为宠爱——
这一切都结束于，杨焕的母亲柳君玉嫁入王府……
如今的大皇子年近三十，他的母妃十年前封了贤妃，贤妃的家族吴家也因势青云直上，在前朝混得风生水起。大皇子是一众皇子中入朝最早的，也是野心最大的，早早在朝堂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而德丰帝似乎也乐见自己的儿子们，为了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
如今朝堂之上，二皇子的势力一部分投靠了大皇子，一部分投靠了五皇子，还有一部分在观望。
“王爷是如何肯定，齐王愿意走这一步险棋？”江彦君问道。
河西的这场洪涝，导致了数个堤坝被冲毁，良田更是被冲毁无数，幸而河西的粮仓被及时转移，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人员伤亡也大大小于往年——
这些，都是五皇子去河西之后做的。溃堤的责任不在他，虽然五皇子已经第一时间吩咐人去加固堤坝，然而在汹涌的洪水面前，这些堤坝脆弱地如同沙子堆的一般，被毁的千疮百孔。
如今，五皇子还留在河西善后，安置灾民，处理灾情，预防灾后疫情。
“你可知，河西知府是何人？”杨焕点了点桌面，却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江彦君把朝廷的官员任免在脑中一过，心底一惊，压低了声音，道：“是，崔家的人？”
杨焕点了点，“崔家旁支的儿子，是个二世祖，平素就知道吃喝玩乐，他母亲求到崔后面前，给这个二世祖饶了个知府的官位。可惜，这人是个酒囊饭袋，当了知府之后，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当地百姓怨声载道。”
江彦君瞬间就知道了怎么回事；“他贪污了修堤坝的款项！”
“没错。”杨焕从书桌的暗格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江彦君，“江大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崔家这棵大树，也该倒了。”
江彦君接过册子，默默翻看起来，只是他越看越心惊，眸中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
“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江大人稍安勿躁。”杨焕却浅笑着安抚他，“待我们拔出这颗毒瘤，还大周海晏河清。”
“所以，王爷您才会选择和五皇子合作？”
五皇子母妃背后的家族势大，是从前朝就存在的百年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五皇子虽然年纪不大，比杨焕还小一岁，但是早早就在前朝展露了头角，意气风发，颇受德丰帝的喜爱。
所以德丰帝才会把河西的事情交给五皇子，此事之后，五皇子的声望怕会更高。
“我们，各取所需。”
*
这日，曹清溪接了一个请帖过来，是东方皓孩子的百日宴。他的夫人前几个月刚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过几日正好过百日。作为东方家孙辈的第一个孩子，势必要大操大办，邀遍了京中的达官显贵。
曹清溪把请帖递给了林越山，问他要准备什么贺礼。
林越山一懵，“这……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吧。”挠了挠头，他可从来没有接触过权贵阶层的人情往来，哪里知道该送什么，普通的礼物人家肯定看不上，不普通的，估计也不少。
——而且，为什么送礼这种事，要来询问他？
林越山疑惑地眼神看向曹清溪，“你觉得该送什么？”
“你去我的库房，找到陛下两个月前送的那件玉佛，装好送去吧。”杨焕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林越山扭头，连忙招呼他，“下班了？快来吃冰。”
今日杨焕下朝的时间格外晚，这都快到中午了才回来。
结果一回来就看见林越山又在那吃冰。
杨焕给了曹清溪一个眼神，让他下去，接着就夺过了林越山手中的碗——
“哎你干嘛？你想吃，边上不就有一碗新的，没动过。”
“小山哥，你最近吃冰吃的太多了。”杨焕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你忘了，你前两天才拉过肚子？”
林越山面色一滞，若无其事的拿起一旁的帖子，说道：“东方皓儿子的百日宴，我想去玩玩。”
杨焕：“……”
一看就知道林越山在顾左右而言他，杨焕只能无奈的一笑，“你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们俩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林越山想起他们的一面之缘，也幸好这里的时间过的快，东方皓已经基本忘记了他这个人，就算在王府，他们俩碰面的机会也很少。
百日宴当天，林越山带着自制的布偶娃娃跟着杨焕出门了。
东方家是大世家，豪华气派的大门口摆满了前来参加百日宴的马车，还没进门呢，相熟的官员士族就在门口互相打起招呼。
杨焕虽封了王，却没实权；也赐了官，只是这武德司的官声在朝中实在不算好。自诩清流的那些官员不会搭理他，会搭理他的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他也懒得搭理。
如此一来，他下马车之后，难得没有人上前搭话，他也乐得清静，带着林越山直接在门房的带领下，去了东方皓所在的后院。
他们是偷偷的来，明面上，这两人政见不合，常常在大殿上针尖对麦芒，就算因为公务不得不经常见面合作，也时常眼睑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没人知道，他们私下竟然是能进东方家后院的交情——
不少人还在心底蛐蛐，说东方皓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才把人邀请来的呢。
东方皓的夫人性格泼辣，是京中有名的带刺玫瑰，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朵玫瑰会和京中有名的纨绔在一起。
而这个纨绔婚后更是直接变了性，变得无比上进不说，更是安安分分的入朝当了官，一路做到了现在。
——东方皓原本的志向可是要做一辈子的纨绔。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太爱玩伤了身体，他们的子嗣要得格外艰难。只是东方皓虽做了二十多年纨绔，成婚之后却判若两人，无论家里怎么逼迫，誓死不肯为了后代传承而纳妾。
一时竟也传为了一段佳话。
好在苦尽甘来，去年年底他妻子终于怀孕，这一胎怀得颇为艰难，也吃尽了苦头，才得了这一个大胖小子。
可想而知，东方家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有多重视。
林越山一进来，就看到会客厅里摆满了孩子的玩意，各种玩具层出不穷。还有各种珍贵的礼物，都是各个来参加百日宴的客人送的。
东方皓正搂着妻子，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看到杨焕二人来了，连忙放开了自己妻子，迎上去招呼，“王爷。”
林越山跟在他身后也学着默默行了个礼，看到不远处的许琳，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明艳的女子，五官浓烈大气，像草原上桀骜不驯的野马。此时抱着孩子低声轻哄的模样，又给她添上了几分温婉的气质，两相结合，让许琳更加美得惊人。
林越山一时竟然看得呆了。
杨焕似乎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移了下位置，隔绝了他的视线。林越山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心中不由嘟囔，难怪东方皓能浪子回头呢，就这样的大美女，换他也……
观察到他的表情，杨焕的表情暗了暗，喊了声“东方大哥”，又朝许琳点了点头，道：“嫂子有礼。”
许琳抱着孩子，也回了一礼，“王爷有礼。”说着就把孩子递给了一旁的奶娘，“夫君，我先去看看爹娘。”把空间留给了三人。
“孩子留下。”东方皓喊住了要一起跟着走的奶娘，“王爷还没见过我儿子呢。”
说着，他就从奶娘手中接过自己儿子，一边低头嘴里嘬嘬的逗弄着孩子，脸上是满足的笑意，一边递给二人看，“快看，我儿子，小名阿吉。”
才过百天的小孩小小的一团，缩在襁褓之中，圆头粉脸肉嘟嘟的，很是可爱。两只眼睛睁得滚圆，在自家爹的逗弄下，不时发出咿呀的嬉笑声。
杨焕依言低头看去，脸上也浮现了浅浅的笑意。林越山对孩子倒是好奇的很，站在一边蠢蠢欲动，想……想抱来玩玩……
在暗中观察着林越山动作的杨焕，立刻知道了他的想法，抬头说道：“东方大哥，我能抱抱他吗？”
东方皓似乎是没料到杨焕能说出这句话，满脸惊讶地看向他，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过去，还不停地嘱托道：“小心小心，你这个姿势不对，你不能这么抱……你这个手要这样……”
东方皓一脸慈父样，让一旁的林越山都颇为感叹，这还是当初那个被狼狈抓去武德司的纨绔子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