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晴空万里。
周钰在小区门口接到季灰时，注意到了他眼下的淡淡的淤青。
“早。”周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显然他也是没睡好，可以说今天两个人去爬山，简直是去送死。
动车全程一小时二十三分钟，商务座是提前进去的，周钰坐下要了杯水就开始补觉，他很有礼貌地和季灰说了一声晚安，便戴上眼罩沉入睡眠。
季灰落座后半躺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有些无聊，他盯着动车的天花板，直到眼睛发酸才闭上。
车厢里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半梦半醒间一条毛毯盖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季灰的睫毛抖了抖，又马上平静下来，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脑袋昏昏沉沉直到到周围的声音变大。
“……”
“嗯，就这样。”
季灰睁开干涩的眼睛，刺眼的白光迫使他眯了眯眼睛，座椅从半躺变成了全躺，他看了眼手机，才睡半小时。
他坐起来，微微弓起腰，朝左边看了一眼，周钰没有在睡觉，他开着电脑带着耳机，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不大。毛毯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季灰喝了口水润了润。
到站，周钰还听着电话，他背着包和季灰随着大流出了站。
“这样吧，我现在有事，你先发我邮箱，我半小时后给你回电话。”
于是他们去了近车站的一家咖啡店，周钰一忙就是一个多小时，季灰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这期间季灰被投喂了一杯饮料，一份香蕉磅，茉莉茶酪以及开心果味冰淇淋，到后面季灰只好拍了下周钰的手，把手机备忘录上写的“别点了！”放大给他看。
周钰好不容易把目光从电脑移出，他微微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然后，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季灰的右边嘴角。
季灰疑惑，下意识舔了一下。
“酸奶。”是香蕉磅上的酸奶。
季灰一愣慌忙扯过纸巾擦拭，而周钰已经低下头去看其他东西了。
从咖啡店出来，已近正午。季灰按照事先做好的攻略，把周钰带到了景区附近一家土菜馆。
二楼的包间略显简陋，不过推开窗便能看见远山的风景，两人点了龙爪菇炒牛肉，清蒸红眼鱼，朱子八珍汤和两盏莲子蒸蛋。
菜上得很快，周钰吃饭很安静，白饭一半拌上爽脆的龙爪菇，一半配着鲜嫩的鱼肉，慢条斯理地吃完，然后盛了一碗汤慢慢喝，最后将那盏莲子蒸蛋解决掉。
季灰起初有些拘谨，他先夹了口鱼肉，炸得酥脆的鱼鳞铺在鱼上，鱼鳞同木鱼花一样轻飘飘的，鲜甜的鱼肉蘸上赤色的酱油，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那盏蒸蛋，白瓷配白蛋，上面是溏心蛋，下面则是炖得软糯的莲子，一颗枸杞点在正中。
季灰吃得比平时快，直到放下筷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胃部传来饱胀感。
“走吧。”周钰的目光空了的碗碟上停留了一瞬，站起身来。
他们坐缆车上的山，到上面后还要走一段，不大的山路上熙熙攘攘，酒店大厅里入住的游客挤作一团，现在近暑假，有许多家庭一起出来。
周钰径直走向前台：“你好，预订了两间套房。”
他报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前台核对信息后，脸上职业性的笑容变得僵硬。
“周先生，稍等。”
她转身小跑向角落，与匆匆赶来的经理低声交谈，经理一边听着，目光一边不安地瞥向周钰。
几分钟后，经理搓着手上前，脸上堆满了歉意：“周先生，实在抱歉！系统出了故障，您预定的两间套房……都被重复预订了，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实在抱歉，您看……”
周钰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他大概知道是谁在搞鬼，第一次见到这么幼稚的人，如此低劣的手段，什么都不为，纯粹就是为了添堵。
就在双方都陷入沉默时，周钰的手机响了。
他冷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的瞬间，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您好，王总……嗯，我已经到了。”
“房间？哦，遇到了点小问题，说是系统故障……”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经理。
“没事，王总太客气了，能理解，毕竟是系统故障。”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好，下次再约。”
挂了电话，他重新看向面如土色的经理，脸上挂起笑意：“没关系，还有其他房间吗？”
“有的，刚刚有个客人退了一间套房。”前台连忙答道。
周钰看先季灰笑：“那我们运气还挺好的。”
季灰不置可否。
前往房间的路上，经理一路赔罪，还试图将季灰拉入这场客套中，周钰不动声色地侧身，用肩膀隔开经理投向季灰的视线，嘴上依旧客气着：“没关系，处理好就行。”
进入房间，是一室一厅的布局，周钰有些讪讪道：“不好意思，看来今晚得委屈你和我挤一挤了。”
“没事，我可以睡沙发。”季灰把空间扫了一遍，抓了抓头发。
“可以加床的。”
这一通下来已经三点了，周钰打起精神拍了拍季灰：“去休息一会吧。”
周钰去把房间的窗帘拉上，卧室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或许我们明天可以去看日出。”
季灰想问他“你不累吗？”，但他自觉劝不动，打开行李箱换上睡衣躺到了床上，周钰坐在旁边的书桌上，电脑的光线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把周钰衬得青白。
季灰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快，等他迷迷糊糊醒来，耳边就是周钰断断续续的键盘声，季灰眯了会看了眼手机，六点十五，他一鼓作气起了床去外面找了瓶矿泉水，顺便还给周钰带了一瓶。
“谢谢。”周钰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
季灰把瓶盖拧开，开口放在周钰面前。
周钰又说了声谢谢。
“周老板，我们晚上吃什么。”
周钰打字的动作一顿，扶了下眼镜看向季灰：“二楼有个菜馆，可以去那边吃。”
季灰见人始终没有动作，向前推了推水瓶：“喝水，你嘴唇很干。”
周钰打字的动作一顿，像是才电脑中抽离。他看向季灰，随即顺从地拿起水，乖乖喝了小半瓶。
“周老板，什么时候吃饭。”
“……稍等，半小时。”
半小时，周钰准时关了电脑，两人在二楼的餐馆对付了一顿晚饭。回到房间，周钰便拿着衣物进了浴室。他站在镜前一边脱手表，一边细细扫过洗漱台的每个角落，又将浴室仔细检查了一遍。
一切正常。
“怎么感觉怪怪的？”周钰犹豫片刻，他甩了甩头，决定速战速决。
浴室门咔哒一声，水汽涌出。
周钰擦着头发走出来，皮肤被热气熏得透着不正常的红色，从脖子到胸部的地方没有渐变，平常防晒应该做得很好。头发湿漉漉垂在额前，发丝和眼睫缠在一起，整个人散发着干净的皂荚香气和温热的水汽。
季灰闻声抬头，整个人瞬间僵住，血腥味涌上鼻腔，粘腻的液体滑了下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手心。
周钰正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察觉到异样，转头看去，发现季灰垂着脑袋手里捧着血：“怎么了？”
周钰几步上前，语速比平时快了些，他一手扶住季灰的后颈，一手抽了纸巾，蹲下观察了下季灰的情况，先擦去他手上的血迹，然后才替他按住鼻翼。
“还在流血吗？”
季灰从喉咙深处发出“嗯”的一声，两人靠得近，他能清晰地嗅到周钰身上未散的水汽：“可能是因为没休息好，我自己弄就行。”
“好。”周钰拉长了这个好字，松开了手，季灰马上捏了上去。
季灰瓮声瓮气地道了声谢。
“嗯。”周钰也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声谢谢。
季灰匆匆忙忙进了卫生间。
周钰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低头噗嗤笑了出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他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下意识看了眼房间，床还没送来。
他给前台打了个加急电话，挂断后，莫名地焦躁感从四肢漫上来，他靠着床尾坐下，抬手摸了摸额头，是不正常的滚烫。
发烧？不像，没有头疼，也没有打冷颤。
易感期？可时间也对不上。
他闭上眼，感觉自己呼出的气体有些灼热，太阳穴一跳一跳地。
卫生间的门开了。
季灰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看到周钰靠在床尾，低着头，头发濡湿地垂在面前，皮肤好像比刚才更加红了。
“周钰？”他试探地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不对劲。
季灰心头一紧，后撤一步，不确定要不要上前。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周钰看了过来，眼睛眯起来眼瞳有些涣散，季灰看着他的眼睛，暗骂一声，只好上前俯身用手背贴上周钰的额头询问：“你怎么了？”
周钰顺着声音的来源，抓住了冰凉的手腕，用脸颊蹭着那只手。他的眼睛半眯着，黑色的瞳色和昏暗的房间搅拌在一起，看不清。
太不对劲了！他试图抽回手：“周钰，你先放开……”
在季灰恍惚的瞬间，一股力量猛地将他拽倒！眼前天旋地转，后背猛地撞上床尾的木头，他猝不及防被压在了下面。
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