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少年时雍

待百文与林止回来,便只见嵇慈一人。林止本笑眯眯的脸,在看了圈周围后慢慢缩了回去。

林止道:“徐公子呢?”

嵇慈道:“不知道。”

百文皱眉,指向他身躯,道:“这……怎么渗血了?你方才干了什么?”

渗血了吗?嵇慈垂眸下望,只见被欲引所捆绑着的地方,皆暗红一片。

衣物并未挤破,但里的肌肤应是泥泞不堪了。

嵇慈用手触碰,再收回时,已留下了血渍。

“我帮你处理。”林止面无表情道,他几步向前,将嵇慈手扯过。

他四指搭腕处,一指放下撑着。

良久,嵇慈感觉有股清凉,正源源不断从他腕处传入。

这似乎是道气体,在他身体中扩散。

但,它应该遇到了困难。嵇慈能感受到背部,心脏,滞涩难通,阳气凝堵成结,沉滞不散。

“你吃过什么东西吗?怎么会这样?”林止疑道,他不由加大力度,掌轻收回,又重重打出。

不过尔尔,他便将手收回,不再输气。

“怎么了,”百文见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诧异,便觉得奇怪。

他又望向嵇慈,那片片红不再加重。看起来没事啊,怎么会有问题呢?

“你身体里有东西,它阻止了我探索,我的气绕着这两东西一次又一次。只得看出你背处有一只虫,它咬着你的肉,却未啃食,一动不动。”

“但心脏处,我一无所知。它太强大,我无法与之抵抗。”林止道。

嵇慈听着不适,真要说吃过什么东西没……那影响最深刻的是鬼眼。

可谈不上是吃,毕竟是它主动钻入的。

于是他又想了想,忽就想到了,那日在越州打降水妖时,师父喂过他吃过啥东西来着。当时可折磨死他了。

嵇慈道:“你知晓越州葛塘水妖吗?我们曾与师父将其击败,它貌似落了个晶体。这晶体师父拿来喂我了。”

“以及,幽魂骨夫的眼睛。”

“水妖?你们竟然将水妖灭了?!”林止眼微睁大,不可置信道,“这妖在伏邪司诞生前,便已存在,我们曾数处去降伏,都没寻到水妖一丝踪迹。你们这么碰到的。”

林止微微语气激动,他拉着嵇慈的手,又探了探。

“不对,你是这么容下的。据我所知,水妖天性寒,怕阳。一旦被你吃了,你身体应该无一丝阳气。可为何我竟在你体内感受到了阳气呢?”

“而且你背部的虫,总令我觉得熟悉……好像是……”林止忽滞住,眸向下望,努力思考着。

“是什么?”嵇慈发问。

但林止未回答,良久。他恍然大悟,道:“徐公子的虫子!”

百文皱眉,移步到嵇慈背步。他将露华掏出,作势便要将嵇慈衣服扒开。

“他的虫子怎么会在嵇慈体内?能不能弄掉。”

林止脸色忽就一变,几乎带着病态的口吻,戏谑道:“徐公子的东西为何要取掉,他这么做绝对有他的道理,安心放在你身体里就行了。”

“你开玩笑吧?”百文听这话气笑了,“还是取了稳妥些。”

说罢,真将嵇慈衣服一扒,对着健壮背部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你那里不舒服?”百文对嵇慈道。

具体哪里痛,有淤堵?他自己也感受不到。依稀记得是右肩部,他指向那,道:“应该是这里。”

“你们可别白费力气了,这虫是流踪蛊,没害,只不过是用来追踪位置的。和感灵符有异曲同工之处。”

林止轻佻道,“取是取不下来的,只能找徐公子解蛊。除非你把全身皮扒了,不然就受着吧。”

“对了,为什么徐公子要对你下蛊,而不是我啊!真该死!”

“他还会下蛊?”嵇慈看着林止对解简几乎痴迷,抓狂模样愈发觉得夸张。

解简虽是厉害,但也没什么魅力吧?至于将他迷的神魂颠倒吗?

来不及细想,百文帮他将衣服穿好,轻怒道:“解简人呢?”

“解简?你说的是谁?”林止道。

“就是你的徐公子,叫他来把蛊解了。”百文道。

林止一听,唇微微波动,轻轻念道着两遍。

他眸忽就一亮,激动道:“解,简。徐公子原来叫解简吗?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他说罢,转身要离开这里。头也不回,直接向外冲去。

他步伐迈得极大,脸上带笑,看起来怡然自得。

但却被百文一把拉住,“你干嘛?我们现在准备回宣少珉那了。”

“找解简,告诉他我终于知道他名字了。”

嵇慈:“?”

百文:“?”

两人一滞,面面相觑,眼神中是满是不解,后嵇慈道:“他是救过你命吗?”

“你只是他师兄,我有必要告诉你吗?你们可别烦我。至于帮忙的事,我自然会来找你们。”

林止甩开百文的手,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等吧。”嵇慈叹气,靠在铜墙上默默闭上双眼。他头昏脑胀,并不是伤到的,而是这几天所获取的信息量太繁杂,以至于他无法处理好。

他觉得他脑袋愈发呆滞了,明明以前算的上是聪慧,对于突发事物都能冷静,及时想出对应法子。

可,随着年华渐长,对一些旁人说的话,都可能力不从心,反应不过来。

而且如果自己宝器是阴符箓,为什么他最适合的是这个呢?

他不知,但以解简所言,他是一定知情的。

“这是什么?”百文被地上宝器吸了睛。他见这书籍样奇,蹲下拾起后,摆在了嵇慈面前。

嵇慈看了眼,拿在手中,紧盯道:“我的宝器,但我还未给它取名。”

“什么时候拿回来的?解简带过来的?”

嵇慈摇头,“我召回的,但它被上了锁,我应该打不开。”

“是吗?”百文摸着银锁翻了翻,“给它取个名吧。也好唤它。”

“它应该有名字了,解简告诉我,这是阴符箓。”

百文一听,翻着的手瞬间收回,“阴符箓?!”

“对。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阴符箓最适合我?仅仅是因为我的体质吗?”

嵇慈不解,他摸着阴符箓看呀看,想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会选择它,又想去方才解简说道,阴符箓是祸端,是他走向死亡的开始……

难道,事间万物都有自己归宿,冥冥之中,缘分自有天意……无法修改吗?

来不及细想,百文珍重道:“你还是得给他取个名,阴符箓可不能随意说出口。小心有杀身之祸。”

“那就叫天意吧,”嵇慈颠了颠,“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接受。”

我接受我的命运,即使是死亡,只要它出发点是为了救人,单这一点,嵇慈便心满意足了。

“有了天意,我们便可以进入里世界,”百文有些愁眉不展,“但我无法将你阴气遮盖,虽然你可以修行,但一旦进入里世界,会招妖的。至于是何妖,我们抵得抵不住,这又是个问题。”

“你确定要进去吗?”百文疑道。

他担心的不止是这一个,即使成功从里世界出来,没有妖王庇护嵇慈,他将无法进入任何除妖师所在的地方。

他将被识别为真真正正的妖,而不是一个人。

这违背了他们一开始的目的。

“锁了好,”百文变了脸,“你不能修行阴符箓,我可以支持你进去,但必须找其他方法。”

“没时间了,”嵇慈摇头,“修行就修行吧,如果是为了救人,救千千万万的子民,牺牲我一个又何妨?这疫病不是一次两次,它会不断复发,一直缠绕着云滇国无辜的百姓,如果一直抹不去,我们这个行业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被师父抓回除邪院,出来也是救人。倒不如永绝后患,救下这千秋万代呢?”

嵇慈说的极轻,但字字泣血。明明如云般无分量的字句,怎就落入百文耳里铿锵有力,令他深叹。

“容我想想,嵇慈。”百文垂眸,“我的愿望很小,很俗。我不想我心爱之人被蒙骗,死去。你知道,我就你一个亲人,就你一个了。”

嵇慈知道他什么意思,他算得上是百文的亲人。

但具体来说,应该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哥哥。

嵇慈入除邪院第三年,逍遥舍迎来了百文与二狗。

彼时,逍遥舍是个大家庭,大哥嵇慈,二姐温青雯,三姐胡桉一,四哥忆情庆。

四人相处许久,早已和睦融融,打成一片。

他们在陈意念的带领下,特意来见见新来的两人。

嵇慈依稀记得,那是个泥巴地,一眼便见一瘦猴样的小孩被另个小孩按在泥里欧打。

瘦猴小孩当时瘦小,浑身脏兮兮,不仔细看,只会觉得这是哪里讨乞的叫花子。

另一个小孩可比他壮的多太多。骠肥体壮,个还高。

他见陈意念带着一伙人来,慌忙从百文身上跳下,小眼不断滴溜转着,心里虚的地将瘫软成泥的百文扶起。

即使百文被他扯的连连叫痛,二狗依旧熟视无睹,依旧撑着他,不让他倒下去。

“师父好!”

二狗谄媚地笑着对陈意念问好。

陈意念停下脚步,令身后四人止步,指着道:“这两人,你们以后的师弟,好好照拂,可别将坏心思打在他们身上。”

他这句话是对三姐与四哥说的。

三姐,四哥生性恶劣。是陈意念在他国处理妖物时,顺手带回的。

他们一回来,便将嵇慈养的狸猫杀了。拔皮抽筋,茹毛饮血,十分野蛮。

他们还尝试与嵇慈打架,争夺逍遥舍的霸主。

嵇慈不愿与他们争,便拉着温青雯不与他们纠缠。

本以为不争,方可换来安稳。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愈发放肆,竟计划着将嵇慈,温青雯吃掉!

这件事被温青雯知晓,拉着嵇慈告知了陈意念,问:“他们到底是哪方人,几乎没了人性,整日想着如何吃人。”

陈意念知晓,只是皱眉,道:“他们颇有天赋,是当地的霸王小子,不惧妖邪,还肯助我除妖。虽曾害过不少孩童,甚至生食其身,却懂服从,稍加惩戒便安分。且他们与你们一样,天性偏阴,本合适当除妖师,只是性子太过粗野罢了。”

见师父并未有异议,嵇慈不堪其扰,只好在回去后,以武服人。

他与两人打了一顿,以一抵二,这才将这两丸童打服了。他们开始不再计划吃掉嵇慈,温青雯。反而认他做大哥。

于是这才开始了真正的相处。

日虽然平静不少,但依旧鸡飞狗跳。其他峰时不时告状,自己峰少了什么生禽,什么食物。亦或者是霸凌,恶意殴打其他峰的弟子。

他们的性子依旧顽劣。

面对比自己弱了不知多少的新弟子,他们眼放光芒,咧开嘴哈哈直乐。

尤其是看向二狗时,嵇慈能感受到那两人狠不得将眼睛贴上去……他们又想吃人了。

“他们叫什么名字?”四哥道。

“没有名字,都是野孩子,你们可以随便叫。”陈意念一笔带过,话罢便让六人自行熟络,自己因事匆匆离去。

陈意念一走,三姐,四哥便立马凑了上去,用那油腻的手,去摸索着两人。

“你长这么肥,就叫你二狗吧!”四哥笑眯眯道,他将二狗搂在怀中,细细地用鼻嗅着他的味道。

二狗没想到师兄会如此热情,便也开心的回应着:“行啊!我都听你们的。”

他们并没有将手伸向百文,因为百文太脏了,活着像是被圈养于马圈里的马般。

三姐一脚将百文踢道:“你这么恶心,倒不如叫你腌臜货”

她是笑着说的,四哥立马迎合道:“妙!太符合了!就叫腌攒货!”

嵇慈并未阻止,再听完几句后,与二姐一齐离开了。

此后,每次修行训练,嵇慈都能听见两人大肆笑着百文“腌攒货”,二狗也附和着,却相比开始,眼神中多了恐惧。

后面,不知是不是他们行为太过过分,嵇慈再一次见着百文满身淤青后,一把将百文从他们那扯了过来。

并且警告,道:“以后他和我修炼了,你们没事别打扰他,听到没?”

大哥发话,三姐,四哥笑嘻嘻道:“知道了!”嘴里却一直不断用微妙的恶意,道:“腌攒货可算是攀上大腿了,哦~用不用半夜去找大哥献身的呢?哈哈哈!”

嵇慈一言不发,将百文耳朵捂住,带到他们那。

温青雯替百文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带回嵇慈面前。

这次嵇慈才发现,百文是个极其白净的男孩,尤其是那双墨绿瞳眸,倔强又坚强。

嵇慈摸摸百文头,道:“以后你不叫腌攒货,叫时雍怎么样?”

百文警惕看着嵇慈,“为什么。”

“时间转瞬即逝,只有把握好,才能强大,他们自然便欺负不了你。因此,才取时雍二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保护你,你和我学,直到你足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嵇慈笑着回道,百文听着愣了神。

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中,百文点了点头。

此后,嵇慈说到做到,将百文带在身边,孜孜不倦叫他修炼。

他会在其他人叫他腌攒货时,大声呵斥道:“他不叫腌攒货,他叫时雍。”

会在百文缺钱缺衣时,毫不吝啬,将自己的给了他。

要论百文当时是什么心态呢?

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有个好师兄。

这个师兄在所有人叫他腌攒货时,只有他叫他时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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