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反对

塔内的光线昏昏暗暗,仿佛笼罩一层神秘诡谲的气氛。

从第四层开始,墙上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纹路,纹路的空隙处挂满了各种畸形生物的标本。

地上散乱地丢弃着各种器械,药剂也随处流淌,有时候某些药剂流到了一起,会爆闪出一蓬火花,或者变做白沫,在地上“嗤嗤”作响。

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层空间。

有些楼层被用作举行魔法仪式。

黑漆漆的地面上用猩红染料描画出魔法阵,中央放着被剖开腹部的羔羊。

它的内脏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被拉扯出来,沾着血污,牵连着筋膜,被钉在魔法阵的各处。

而那头羔羊竟还活着,浑浊的双眼隔许久才眨动一下,嘴巴微微张合着,嘴边沾着些许白沫。

这大约是献给谁的祭品。

此时,“祭司”们逃离了这里,献祭也就中断了。

粗暴的闯入者用一个眼神了结的羔羊的性命。

塔,从下往上依次升高,面积也越来越狭小,与之相对的,那令人不适的亵渎气息也在不断加强。

当赫里斯收起法杖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最高一层,也就是塔顶。

他的身形晃了晃,拜恩及时扶住他。

“赫里斯?你还好吧?”

赫里斯的呼吸有些凌乱,面色显得苍白,他皱着眉,闭上眼睛,十分疲惫的样子。

可即便这样,他的容貌也依旧夺目出众,褪去血色的面颊让人想起细腻的白瓷,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

拜恩不由得想起他在东方森林里的精灵同族们,那些外貌俊秀的纯血精灵们身上带着自然散发的微光,仿佛天生便要受尽瞩目。

“我没事。”赫里斯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只是消耗太大。”

他撑住半精灵稍显单薄的肩膀,令自己站稳。

塔顶有一间密室,用层层机关封||锁,卡邱比已经破解了密室门上的机关,回头问他们:“进去吗?”

当然要进去,这里是他们的最终目标了。

闯进最核心的密室,污浊的气味扑鼻而来,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臭,还有各种药剂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融合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装满液体的容器被随意摆放在地上,里面浸泡着各种各样的人体组织。

巨大的水晶箱中关着几只萎靡不振的兽类,仔细看去,它们竟嫁接着属于人类的肢体……

这些还不是最震撼的。

最使人无法接受的,是位于密室中央的椭圆形密封容器。

这个容器大约是用水晶融造的,透过无色的外壁,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东西。

里面装满了一种粘稠的液体,有两根管子连通,一根向内输送空气,另一根则向外排除脏污。

液体里面浸泡的,是一个古怪的胚胎。

也不能说是胚胎,因为已经高度成型,这个阶段该说是胎儿。

和水晶箱中嫁接的怪物不同,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产物,有种奇异的融合感。

他……或者说牠或是它——任何一个都好,总归不会是“祂”——长着属于人类的脸庞,四肢却成了蹄子,身上披着一层稀疏的毛发,比人类的汗毛更长,覆盖面也更加广,这些毛发尚且细软,微微蜷曲着,在液体中飘荡。

这个容器大约是一个人造的子||宫,上古时期炼金术尚且繁荣的时候,与医学结合的子分支也曾有过类似的技术。

只不过这样的技术在当时也并不容易成功,仅仅如昙花一现,作为一个偶然的传说存在。

“真是大手笔。”赫里斯眸色深沉起来,有风暴在眼底凝聚,“我会用水晶留下这间密室的影像,然后……把那只水晶箱带走吧。”

那个古怪的胎儿需要依靠器械存活,暂时无法移动,而嫁接了人类肢体的野兽足以成为有力的证据。

拜恩点点头,“好。”

“再翻找一下这里是否藏有密函,或者实验记录,以及有关这间实验室背后主使人的证据。”

赫里斯取出一副白手套,将它戴到手上,“另外,注意有没有出现异常的魔法波动,我怀疑这里藏着一件……与神圣相关的东西。”

.

“我认罪,卡娜尔,我派人追杀了你,但是很遗憾——或者说很庆幸——他们没能成功。”

法庭上,坐在被告席位的拉克辛陈述着自己的罪状。

“你的动机是什么?”卡娜尔问。

“动机……”拉克辛低声重复一遍这个词语,脸上露出笑意,“这可得小心回答,一个罪大恶极的动机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动机相比,前者判的罪可比后者重得多。”

卡娜尔皱眉,“不要在公正法槌与正义天平前说谎。”

“怎么能称作说谎?人的想法总是千头万绪,我只是想找出一个最贴近自己真实想法的说法。你总要让我想想。”

卡娜尔冷淡道:“即便想再久,黑的也不会变成白。”

大贤士听完,只是笑了笑。

他没有思考太久,很快给出了答案,“只是因为争执时产生的愤怒,一时冲||动。”

卡娜尔嗤之以鼻,“我真意外,那些争执令你如此愤怒,以至于产生杀死我的冲||动,可当我站在你面前和你争吵时,你却没有立即动手。

“拉克辛,我认为我有必要替亚岱尔重新教你如何正确措辞,这不叫一时冲||动,这叫怀恨在心。”

坐在原告席上的华袍大祭师亚岱尔笑了,“我只负责他在神学上的进修,那也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语言学上的修习不归我管,你该归罪于上一任的大贤士。”

卡娜尔说道:“我曾经听过一句话,不知道是从哪个智慧种族那里听来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认为你应该负责到底。”

旁听席上,帕德罗轻抚白猫的动作停顿下来。

“你这是误读,”大祭师指出,“这句话是对学生的要求,哪怕只做了一天的老师,作为学生也该如同对待父亲一样敬重他。”

帕德罗垂下眼帘,目光似乎落在怀里的白猫身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大祭师还在补充,“不过这句话要是放在卡路德拉,恐怕得稍作变换。”

毕竟卡路德拉的美少年之恋蔚为风行,倘若严格遵照这句话的含义,年长者与少年之间高尚的关系岂不如同父子通||奸?

帕德罗的眼睫微微颤动一下,稍显低落的情绪并没有因此缓和,反而像是陷入了什么更深度的思索。

卡娜尔:“可排除这项,你身为母神在人间的伴侣,对于其他集会成员而言本就如父如师,这总没有异议吧?”

大祭师不拘一格地耸肩,“假如你愿意称我为父亲,我也不会太介意的。”

“两位,”大贤士插话道:“我记得我们这是在庭审,还是说你们打算用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来拖延时间?”

卡娜尔:“我们只是在针对某些责任进行探讨,属于案情延展部分,不能算是毫无意义。”

大贤士冷笑,“请问你们研讨出了什么结论,能把我身上的罪责推一部分给作为教导者的亚岱尔吗?”

“唔……关于这个,”卡娜尔看向原告席,“亚岱尔,你有教唆过他吗?”

“显然的,没有。”

卡娜尔看回被告席的方向,“那就不能,为你感到遗憾。”

大祭师又开口,“哦,对了,我倒是想起来,我也是受害者,拉克辛曾经软禁我。”

卡娜尔:“这件事我知道,几位能充当人证的同谋还坐在陪审席上呢,既然涉案,那便剥夺陪审资格,下来陈述案情吧。”

公正法槌抬起又落下,发出沉闷却威严的声音,几名曾经围守圣林的德鲁伊被无形的力量推动,从陪审席上走下,站到庭中。

卡娜尔看了看陪审席,“不过这样一来,陪审团的人数就少于最低底线了,为了确保审判的公正性,我们需要等待新的陪审员入场。”

拉克辛冷哼一声,“卡娜尔,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狡猾。”

自然法庭的大仲裁含蓄一笑,“过奖。”

大贤士险些被她气到。

没在夸你!

.

“我发现了一些往来的书信,不过联系的人很谨慎,没有用实际的称谓,仅靠这个还不能给大贤士定罪。”

卡邱比递过来一叠信件。

赫里斯粗略地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大致是交代实验方向和预期,夹杂了一些鼓励或斥责,没有涉及任何身份信息。

“先带回去再说,卡娜尔会处理的。”他道。

“还有几本实验日志。”拜恩举起手里几本厚重的书典。

赫里斯点头,“一样带回去。”

翠鸟从旁边飞过来,“我找过好几遍了,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魔法波动。”

赫里斯想了想,向周围施放了几个侦测魔法。

没有密门、没有封印、没有机关。

他不由地皱起眉。

难道不在塔里吗?

这很不合理,这些违禁魔法显然都和炼金术有关。

在炼金之神陨落之后,炼金术逐渐衰落,在这样的背景下还想挑战禁忌之巅,很难想象他们会放着一件炼金圣遗物不用。

是被逃跑的研究员带走了吗?

也不应该,那些人身上都已经搜查过一遍了,确认没有漏网的地方。

赫里斯想起先前的怀疑。

一个重要的秘密实验室却无人看守,显而易见的不合理,是因为那些看守者们已经提前逃离了吗?

异化森林还在的时候,格局处于敌暗我明,他们却没有遭受到攻击,甚至连试探都没有,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无法力敌,所以提前护着圣遗物逃走了吗?

赫里斯摇摇头,把猜测搁置。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对现在的情况无所帮助。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果断道:“目前不知道法庭内的情况,异化森林被破坏时,大贤士就该有所感知,他一定会有所应对。”

现在双方都在争抢时间,一分一秒都会左右局势。

.

陪审席已经重新坐满,庭审再次开始。

“我认罪,”大贤士再次道:“我软禁了圣林的大祭师亚岱尔,因为我听说他的侍从不幸身亡,担心有人将会对他不利。”

卡娜尔用一种“你真会编”的表情看着他,“担心有人对他不利,为他增加守卫就行了,为什么要禁锢他的自由?”

大贤士指了指庭中几位德鲁伊,“我增加守卫了,我只是认为待在圣林会更加安全,为你们造成软禁的误解我感到很抱歉。

“而且那位侍从死在圣林附近,不能排除敌人伤害圣树的可能,作为大祭师、森林之王和女神在人间的伴侣,我认为亚岱尔有义务保护圣树的安全。”

卡娜尔忽然道:“那名侍从真的是死在圣林附近吗?”

大祭师在信件中提到的侍从,是死在雅达尔森林里的。

“卡娜尔,你怀疑我?”拉克辛冷冷一笑,“这也无所谓,我的陈词如上,你信或是不信,都不会妨碍事实。”

“那名侍从的尸体确实是在圣林附近被发现的,但是他和我最后一次通信却是在雅达尔森林里。”

大祭师不疾不徐地道。

大贤士:“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些什么,但这些就是你的陈词了吗?”

“是的。”

“那么就请庭中几位‘我的同谋’进行陈词吧。”

卡娜尔看了他一眼,允许了他们的发言。

这几名德鲁伊的陈词大同小异,都自称是为了保护大祭师与圣林,不让任何外人进入。

正义天平亮起,平衡的两端预示着他们所言为真。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语言上的把戏,他们所言虽为真实,但未必没有隐瞒。

“卡娜尔,该表决了。”大贤士提醒道。

卡娜尔看向他,“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下完判决之后就是陪审团的表决,假如不能将拉克辛关押起来,或者被他争取到了缓刑,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极端不利的。

卡娜尔不由自主地看向法庭之外的方向。

她的同伴究竟在哪里,进展是否顺利。

大贤士打断了她的思绪,“既然我已经认罪,那么关于有罪与否的表决就可以免除了吧?”

“是的,”卡娜尔看向他,“可你为什么要选择认罪呢?倘若咬死自己无罪,或许你就真的‘无罪’了。”

涉及德鲁伊三位最高领袖,审判的权力不再属于大仲裁,而被归还给了陪审团。

被告人有罪与否、实行什么样的惩罚,都需要通过陪审团投||票表决,而法官则只是庭审的主持人。

“并无意义,只是浪费口舌与时间罢了。”大贤士这样说道。

卡娜尔颇有深意地看着他,“既然这样,就进入下一项表决,请原告与被告各自提出对应罪名的惩罚。”

大祭师思索一会儿,然后慢慢道:“三年牢狱。”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革除我大贤士的头衔。”

大祭师勾着唇角,“假如你有这样的觉悟,也可以自己提出来。”

大贤士当然不会这么做。

两项惩罚二选一,占据陪审团大多数的圣堂派绝对不会让他失去大贤士的名号,而现在争取时间,可不是为了让自己被关押上三年。

于是他道:“我提出的惩罚是——罚款一颗橡子。”

挑衅,绝对的挑衅!

一颗橡子的惩罚,就想抵过追杀大仲裁和囚||禁大祭师的罪过。

卡娜尔的眸光陡然沉下来,可即便不满,审判也仍要继续。

她抬起左手,正义天平漂浮起来,慢慢放大,直到这架天平如同法官的桌案一样庞大,使得庭间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指针任何微小的倾斜。

平台悬停在原告与被告席位之间。

卡娜尔道:“诸位陪审员,请开始投||票。”

白色光点从陪审员手中飞出,有的落到左边的托盘,有的落到右边的托盘。

天平开始晃动,中央的指针左右摇摆,幅度渐渐增大。随着光点的汇聚,左边的天平开始慢慢往下沉,指针逐渐偏向被告席。

“看来是我提出的惩罚更符合陪审员们的想法。”拉克辛道。

卡娜尔没有看他,只是注视着天平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偏,直到最后一个光点落下。

她闭了闭眼,周围一片安静。

她在自然之母所化身的圣杉树旁开庭。

然而,并没有奇迹发生。

“大仲裁,是否应该宣布结果了?”胜利者在催促。

卡娜尔睁开眼睛,带着一种疲惫看向他。

是该宣布结果了,失败的结果。

她缓慢地说道:“表决结束,庭审结果如下,圣堂大贤士拉克辛有罪,判处刑罚……”

忽然,她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接近了自然法庭,那是——

“我反对。”青年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在法庭中回荡。

陪审席上传出疑惑的议论声,有人高声道:“是谁擅闯自然法庭?”

“不是擅闯,”卡娜尔否认道:“是我准许他进入法庭。”

“他是谁?”陪审员们纷纷问。

“我是为被告补充罪证的人。”

那声音由远及近,最终,人们在法庭的边缘看到了那个人。

喧闹的陪审席在瞬间安静下来,像是被施展了空间禁锢的魔法,一切动作和声音都被定格。

初冬稀薄的阳光透过法庭无形的阻隔照落在他的身上,显得越发朦胧迷离。那头蓬松的金褐色短发就如古典的金器,在浅淡的阳光下焕发着典雅高贵的光辉。

他无疑是俊美的,但最令人心生赞叹的却不是他的俊美,或者说,在见到他时,根本无人能够顾及他的俊美。

因为在看到他时,那一瞬间,属于魅力的巨大冲击就从眼睛一路撞进心底,为观者烙印下深刻的、难以抹消的痕迹。

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

除此之外,别无可说。

凡俗的语言是如此苍白,凡人的词汇是如此贫乏。

只在他的面前惊叹吧!

赫里斯:谢邀,有锤,实名反对高赞回答。

上章估计有误,为了能让赫里斯与先知顺利会面,我……多拖了两天,咳,那什么,这章五千字呢!

一个转折两个发现什么的,也没那么久啦,其实就是过完这个副本之后又会有一段独处的时间,只不过进展会比较神奇。

【虽然我觉得你们也习惯了这种迷之感情线……_(:3」∠)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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