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寂静。

太尴尬了。

这种尴尬仅仅针对一脸无语的沈浮光。

如果他没看错，宣影和阮依依分明偷摸着笑得很开心。

真闹心。

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林诗阳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种欢快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中午，几人在路边停下，下车准备吃中餐。

“这是我们近期来最后一顿好的，”宣影走进饭店后，扭头对几个队友说出了这个惨痛的事实，“再往前走就进山了，到时候要么吃营养剂，要么就地取材。”

这“最后一顿好的”味道并不怎么样，但也强过营养剂。

车逐渐驶入深山老林，周遭环境也逐渐人烟稀少起来。

车内在宣影换班睡着后，彻底陷入了安静，就连沈浮光也昏昏欲睡。

这样的安静是被一个急刹车打破的。

林诗阳用力踩下刹车，同时猛打方向盘，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小诗？”

副驾驶座上的阮依依从睡梦中惊醒，在出声后看清了被车灯照亮的前方，表情骤变。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尸体，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堵住了道路。

后座的车窗被打开一半，血腥味、腐肉味慢慢飘进车内。

眼睛一睁一闭间，沈浮光的发尾变成水母触腕，从车窗伸了出去。

三分钟后，他表情凝重，说出了自己感知到的情况：“大约有百来具尸体，是蛇人。”

“我的建议是绕道。”

沈浮光并不认为他们四个能挪走这片小尸山。

“绕道也很麻烦，”宣影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凭借猫人极强的夜视能力，判断出他们的处境，“路很窄，只是刚好够一辆车通行，而周围都是人高的灌木，几乎没有倒车的可能，至于倒着开…我不认为咱们几个中有谁有这个技术。”

“啊……”

沈浮光欲言又止。

倒是有办法，他可以变回巨大的水母本体，把车举起来挪方向。

不过会弄脏他的身体，附近也没有足够的水让他清洗，他会变得蔫哒哒的。

人形的话，会有一些脱水症状。

车内气氛格外凝重。

正当沈浮光做好心理准备、打算下车时，宣影下车了。

或者说，一只小猫从窗户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林诗阳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来了，两个。”

这么大一辆车自然是藏不起来。

而黑足猫宣影藏匿在树上，金色的瞳孔竖了起来，肉垫踩下去时无声无息。

并抽空给了沈浮光一个眼神。

车灯已经熄了，猫的金色竖瞳在微弱月光下亮得惊人，

沈浮光心领神会，锁紧门窗，让林诗阳做好随时开车横冲直撞的准备。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不急不缓，一下一下像鼓槌敲着人的心。

忽而脚步声停住，隔着尸山，对面的人开始大声喊叫：“什么人在车里？！”

车窗车门禁闭，沈浮光和阮依依自然是听不见声音的，林诗阳则尽职尽责地当一个传话筒。

而在树枝上的宣影开口说话了，声音沉缓：“我们是过路人，你们同族的尸体为什么会堆在道路上挡路？”

对方没有再回答。

片刻后，枪声响起。

这回不用林诗阳传达，车内所有人都听到了枪声。

与此同时，宣影飞快地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堪堪躲过子弹，自上而下地压在了两名蛇人头上。

两人一人手上拖着一具尸体，行动不便，其中一人就这么直直地被宣影抓伤了眼睛。

腿部用力弹跳，宣影很快便蹦到了另一人脸上，同样抓伤他的眼睛后向下坠落，却被反应过来的蛇人抓住一条腿，悬在了空中。

宣影不慌不忙，弓身，恶狠狠地朝蛇人的手咬了下去。

吃痛的蛇人猛地将宣影甩开，而后小猫飞跃尸山，稳稳地被水母触须接住，并送到了沈浮光怀中。

“他们有枪。”

宣影的语气充满了担忧。

“嗯——”沈浮光并不觉得这是多麻烦的事，“我们也有。”

他从腰侧掏出了一把小型激光枪。

“说起来，这还是一位蛇人科研者研发出的东西呢。”沈浮光一手举着枪，一手抱着宣影，慢慢绕过尸山走向两人。

林诗阳打开车灯，照亮了眼前的路。

也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两位蛇人手中，同伴的尸体。

他们像是来扔尸体的。

——这是值得诟病的，在泰拉的文化中，讲究一个死者入土为安，尸体乱扔那是深潮才干得出的事。

对于深潮而言，一鲸落，万物生，他们信奉所有人生来属于大海，死后也要奉献于大海，便会兽化，永眠于海洋深处。

在激光枪面前，视力大幅度减弱的蛇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玩意能给他们射个对穿，即便没有射中要害，那种灼热的痛感也不是普通子弹造成的伤能比拟的。

两个没有血性的家伙。

沈浮光有些不屑，他走到两人面前，举着枪做样子，而后飞快地用触须给他们一人来了几下。

林诗阳和阮依依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沈浮光走过去后，两名蛇人就莫名其妙倒下了。

他甚至没开枪。

“拿个绳子过来！”

宣影尾巴一甩，大声对车子喊道。

“是要把他们绑起来吧？”

宣影小声对沈浮光确认道。

“嗯，”沈浮光微笑着点头，同时收走了两人的枪，声音轻快，“先绑起来，天亮之后他们就会醒来，到时候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了。”

阮依依和林诗阳拿着绳子过来后，宣影回车上变回人形穿衣服，沈浮光则向她们解释了现在的情况。

“……我的毒素拥有强效催眠功能，所以事情变成了这样，”他动作麻利地将两人捆了起来，“不过今晚我们得在车里睡觉了。”

本来四人的计划是找一个开阔的地方搭帐篷，但是意外谁也料不到。

将两人背着手绑在树旁后，沈浮光等人回到了车内，锁好门窗后，开启了车内空调。

幸好车内空调能净化空气，不然面对这座尸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休息。

宣影已经在驾驶座坐好：“我和小诗感知能力较强，我俩轮流守夜，我和沈浮光坐前面，小诗和依依坐后排，没问题吧？”

众人纷纷道没问题。

说是这么说，车上却没有人入睡。

大家又害怕打扰到其他人，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灯光所至之处，心思各异。

直到阮依依嗓子痒，干咳两声。

三个人反应极快，同时递水过去。

三瓶水会面后，所有人都笑了。

“都睡不着呢？”沈浮光有些哭笑不得，“大家聊会儿？”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移向了宣影。

勘察小队似乎已经默认了宣影是那个“话题发起者”。

他也不负众望地开口：“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说着，他指了指车前玻璃，前面是蛇人的尸山。

林诗阳拍了拍胸脯，连连摇头：“当时吓死我了，开车开着开着突然看到这么一堆，远远的我还好奇呢！想着是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堆在挡路呀？开近了就只剩下惊恐了。”

这是正常的，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林诗阳的表现够好了。

这也和她的身份有关，她来自深潮，对同伴的尸体见怪不怪了。

只是鲜少见到人形的尸体。

沈浮光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尸体，心里大概有所猜测。

…只是如果真的应了他的猜测，那只能说明，蔚矿的恶化情况比他预料的更为严重。

真麻烦啊，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恶。

他的内心活动以一句咬牙切齿的话收尾。

“我也吓了一跳呢！”阮依依撩过耳边长发，心有余悸，“我当时在睡觉，小诗的动静唤醒了我，然后我猝不及防就看到了这一幕。”

“那两个人拖着同伴的尸体过来，那这里的尸体是不是都是被人为扔过来的啊？”

女孩皱着眉想了想，顺着事实猜测。

宣影托着下巴，手指一点一点点着自己的上唇，沉吟片刻，就着阮依依的话继续往下捋：“那么他们堆这么多尸体在道路上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不想被人察觉，又为什么扔在路上？如果渴望别人发现，刚才又为什么要对我们开枪？”

林诗阳眨了眨眼，思想闪了一下：“抽风了、左脑搏击右脑？”

“哎呀，正经一点嘛小诗。”阮依依被逗笑了，轻轻锤了下林诗阳的手臂。

“我的看法——”

一直沉默的沈浮光缓缓开口。

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气氛不自觉变得严肃，这让沈浮光愣了一下。

面对三张一本正经的面庞，他哑然失笑：“怎么我一说话你们就这么紧绷？刚才不是挺欢快的吗？”

“都放松点，只是聊聊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严肃点对不住沈哥。”阮依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林诗阳眼眸一亮：“是是是！就是这个感觉！依依姐你是我的嘴替——”

就连宣影也揶揄地看着沈浮光。

……毁灭吧。

沈浮光感到两眼一黑，他自认也是个和善人，怎么说起同样的话、做起同样的事来，和宣影带来的效果截然不同呢？

明明他一直有抄袭…啊不，学习宣影的语言逻辑和叙事风格。

“咳，”沈浮光清了清嗓子，重新凝聚几人的注意力，“我的看法，第一，扔尸体的和杀人的不是同一批人；第二，他们的行为，有可能并不是自己的意愿所驱使的。”

这会是最坏的结果了。

沈浮光轻轻叹息。

心中过分聒噪的小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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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