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16

“我们……这是去开房?”

出门被冷风一吹,先前在酒吧里烘托出来的热意降了下来,面具君帮我打开副驾驶的门,我撑住门看他,突然有些踌躇。

这跟与小说君的协议不同,我跟他,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倘若他真的要对我行不轨之事,我一个身娇体弱,武力值全点在柔韧度上的极品小0可招架不住。

面具君扶住车门,目光隐藏在夜色里瞧不分明:“我没想到你这么着急。”

哦,我突然想起来,开房这种虎狼之词,当然不可能出自腼腆的面具君之口,这话只能是我说的。

既然是我说的,那我立刻反悔,当是理直气壮。

“你听错了,”我面不改色,“跟你走了,当然是听你的。”

成年人的夜晚,说这话有某种暗示的嫌疑,但依照面具君的人设……

果不其然,男人笑了一下,溢出低沉抓耳的一声轻哼,他关上门,坐到了我身边。

“那就带你去约会。”

他的适当留白给我了些许期待。

像是默许了越界。

街道两边的灯光很亮,男人的金属面具映射出刺眼的光,我试探道:“戴着面具,不会不舒服吗?”

男人把车开进主干道,反常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用失落的语气说:“我脸上有个胎记。”

红灯亮了,他把车停稳,前方是分叉路口,其中一条是通往家里的方向。

“……要送你回家吗?”

大概是在情场上屡屡碰壁,他对这样的发展习以为常,但不免还是会感到失落。

不过是个工具人,既然有瑕疵,换一个就好了。

但不知道是他眼里熄灭的空洞,还是那晚的柠檬红茶掺了假酒,鬼使神差的,我摇了下头。

心脏被轻轻撞了一下,我意识到自己的昏聩,驳回失态的客套就在嘴边,但是他笑了诶。

眼睛里又亮起了光。

红灯在下一秒变黄,然后变绿,车子缓慢启动,我重复了自己的话:“不回家。”

他没说话,但是耳尖又红了一片。

我做了什么吗?

疑惑,但不妨碍我觉得他可爱。

这么容易害羞的体质,居然落到了我手里,我在内心反思了一秒自己的无耻。

然后很轻易地开解好了自己。

这么纯情,就应该受一点社会的打磨,省的被一些真正不怀好意的人骗钱骗色,毕竟我又不需要他花钱,也不需要他出卖身体,他只需要作为我婚姻生活的慰藉,陪我共度一段彼此都觉得美好的夜晚而已。

多么划算的买卖。

车里很安静,可能是灯光昏黄暧昧,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舒适的暖洋洋。

面具君不善言辞,**可能会干扰司机的驾驶,我很惜命,不想搞出社会新闻,只是用手机连上了蓝牙,放了一首舒缓的小情歌。

男人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有很多话要说。

但最后,他只是沉默地当好我的司机,驶往他心里的目的地,带着一支并不属于他的玫瑰。

“到了。”

也就而二十多分钟车程,车越开越偏,灯光也暗了下来。

热闹喧嚣的城市夜晚被风吹得很远,我下车环顾四周。

我没留心路线,也并不清楚这是哪里,总之不会是我过往流连的那些灯红酒绿。

街道平直,车辆稀疏,偶有的行人惬意地漫步,眼前像是一片公园,负责照明的路灯疏懒,只吝啬地洒下一层柔光,落在植物摇晃的叶片和花瓣上。

“这是哪里?”

晚风把声音吹散了,面具君凑近了些,干净的皂角清香围住了我。

我不适应这样的氛围,简直像两个青涩未退的小情侣晚自习溜出来约会。

这不适合我们,不适合将要到来的一段,金钱包装的关系。

——我终于迟来的意识到,或许面具君误解了我的意思。

我想的是温暖的肉.体,他想的是浪漫的恋爱。

花前月下,柔情告白?

我被自己的设想逗笑了。

他察觉到我的放松,语气也轻快起来:“不是很有名的公园,这是我高中时候最常来的地方。不远处就是我的高中,再早一点会遇到放学的人潮,那时候就很热闹,跟这会儿是全然不同的。”

我不做扫兴的事情,不管心里藏着怎样傲慢的评判。

“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

我顺着他的意思,跟他肩膀挨肩膀,指尖擦过,却没有交握。

“只是想到了,就来了。”他说完,又觉得这样的解释显得敷衍,笨拙地补充,“刚才酒吧太过喧闹,这里很不一样,晚风很舒服,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人跳出来……”

他说的委婉,但字里行间就是在埋怨对我发难的小说君。

我看透他话里藏匿的醋意,连表达都这么曲折,要试探,也要包装,不让心思过早地暴露,但我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他的企图。

想要一个人的目光是无法遮掩的,更何况他这样清澈见底的湖水,觊觎都写得通透。

不过,我确实吃这一套。

谁会不喜欢百转千回的在意?

我被他捧得很高,我也确实自视甚高。

于是我牵住了他的手,作为奖赏。

他的话一下子停住了,他的手掌潮湿,骨节分明,我顺着他的指缝插进去,意外地契合极佳。

这熟悉感一闪而过。

我对他眨眨眼,在温柔的晚风里,亲吻了他的面具。

他的睫毛一直在抖,掌心快要抓不住我的手指,很可爱的反应,我对他肆意地笑。

我们之后又约了几次,在酒吧之外。

城市喧嚣,我们就远离城市,去人烟稀少的夜色,任凭自由的风穿过衣领。

不得不承认,跟他在一起确实很新鲜。

那是一种任何忙碌浮躁的灵魂都会向往的宁静。

但就像真正的乡村生活,我们向往的世外桃源仅存于幻想,当你走进田间,被恶劣的环境困扰,就会无比怀念干净便捷的城市。

他已经给了我宁静的幻想,再进一步,就会看清幻想下丑陋的真实。

不需要拥抱,这样已经足够。

没有金钱的互相满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最妙的是,我那忙碌的丈夫,在我与面具君火热的这段时间,识趣地表示要去外地出差。

他提着行李箱,只说公司有急事,行色匆匆,甚至来不及等我一个惯常的离别拥吻。

我也没有在意,手机上的消息已经三分钟没有回复了,面具君怎么突然不理人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微信的提示音进来。

面具君说:“晚上见。”

我收敛了唇角扬起的笑容,钻进衣帽间思考晚上应该穿什么衣服赴约。

那晚的烟火晚会太过炫目,我目不转睛地仰头看,五颜六色的彩线落进我的眼底,面具君低头看我,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

黑影覆过来,我一怔,条件反射地推开了他。

我顾不上面具君的反应,仓皇地咳嗽了一声,干巴巴道:“今天的烟火真好看啊,你挡我视线了。”

周边的人群吵闹,面具君似乎“嗯”了一声,我听不分明。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被我拒绝了,我却从身边人身上离奇地感受到一种……愉悦?

灯影交错,他隐于面具后面的双眼有淡淡的水光,令我感到有些熟悉。

熟悉。

又是这一闪而过的熟悉。

我之前从未仔细观察过面具君,既视感多了,就难以用巧合来解释。

我狐疑地盯了他半晌,从发型到露出来的半张脸,划过喉结,再到他被衣服遮着,不甚明显的胸肌。

这么说的话,确实跟论文君有些像。

尤其是嘴唇的形状。

这样的猜测未免有些过于可笑。

但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盯着那片紧抿的唇,他今天想吻我来着。

只是亲吻,又不是真刀真枪地干,为什么推开了呢?

我并不排斥他,甚至隐约有几分喜欢。

作为调剂品的话。

出神的时候,我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冒犯,专注开车的面具君很轻地叹了口气,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把车拐进了一处漆黑的巷子。

我被安全带勒了一下,骤然回神,正对上他深沉的眼睛。

车内的光线昏暗,周边一片诡异的安静,他像蛰伏在阴影里的肉食动物,直勾勾注视着我。

我被安全带拴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咽了一下口水,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哪里……?”我声音很轻,怕惊扰什么。

“不知道。”他回答了我。

很正常的对话,但事情并没有变得正常,那副戴在纯情羞涩的面具好像一瞬间裂开了,暴露出他侵略性的本质。

“小宝,没人教过你,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人的嘴唇意味着什么吗?”

小宝。

熟悉的称呼像道劈里啪啦的鞭子,在我的神经末梢激起一串电流,我的后颈瞬时麻了,手指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更像了。

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我抖着手想去摸他的面具,但男人一下子制服了我,把我的腕子牢牢扣在头顶。

他压下来,像一片裹挟着闪电的漆黑乌云。

“跑神了。”他低沉的嗓音顺着我的脊骨爬动,“这么多天了,该给我点甜头了吧,宝先生。你这么吊着我、推开我,我也会伤心的。”

虚伪。

虚伪。

我没看出一分一毫的伤心。

他的纯情老实都是装出来的,他早就盯上了我,我才是他的猎物!

“骗子……”我嘶哑地张嘴,被他另一只手捏住了。

修长的指尖狎昵地撑开我干涩的唇,触摸到了潮湿的绵软。

他贴得好近,陌生的皂角香气侵.犯着我的思维,他不是我的丈夫,他的眼睛里没有珍视,只有看到猎物落网的急不可耐。

“……我结婚了!”仓促之下,我含糊地叫了出来。

他的动作停住了。

我寄希望于这是一刀两断的前兆。

“结婚了?”男人眯眼,轻慢地笑了一下,“结婚了还出来找.艹,看来你那无能的丈夫不能满足你的需求啊。”

他不再给我喘息的余地,粗暴地搅了搅我的口腔,我想张嘴咬他,但他撑住了我的牙齿,甚至饶有兴致地摸了摸。

“牙尖嘴利的偷腥小猫。”

我承认自己瞎了眼。

去那种酒吧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不知道但是什么,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把我拖进角落里强.×一顿,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与我约会。

……我们共度的那些美好夜晚又算什么呢?

先礼后兵?

我甚至有些想笑,但我的眼前一片潮湿的碎片,面具君的脸藏在幽深的湖底,一切都被模糊成凌乱的光影。

我没出息地哭了。

如果他真的要强迫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一只手就可以制服我的所有挣扎。

再往前想,所有人都能证明,我是自愿与他约会,说是强.×又有谁能作证呢?

我不愿想下去,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我被保护的太好了,以为有了金钱就能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我,我承认我错了。

“论文君,救我……”我甚至听不清自己无意识的呼救。

更没有分辨出,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我的桎梏,坐回驾驶室安静地抽烟。

见我哭个没完没了,面具君“啧”了一声,没给我递纸,而是抬手降下了窗户,任凭寒夜的冷风灌入。

我打了个寒颤,终于狼狈地擦了一把眼睛。

视野清晰了,我尽可能缩在角落,警惕地盯着他。

男人点烟的姿势纯熟,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搭在降下的玻璃窗上,猩红的火光一点点蚕食着烟身,他漫不经心地深吸了一口,在窗外磕掉了烟灰。

烟雾在车厢内升起,又被冷风刮进我的鼻息,我咳嗽了一声,也降下了我这侧的窗户。

门是锁死的,我没打开,默默收回了手。

“别白费力气。”他看见了我的动作,沙哑地警告。

我还是跑不掉。

我有些挫败。

我的手机连着导航,光明正大地被钳住了机身,就悬在他的手侧。

我连偷偷报警都做不到,而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只能依靠刽子手的良心。

这太滑稽了。

我笑不出来,也不敢说话,像个鹌鹑一样缩在窗户下。

一支烟抽完,他定定打量我几秒,如芒在背,但我没胆子跟他对视,恨不得把头埋到椅子下面去。

我就是这样的,真正的我胆小又好骗,既不能先知先觉,也不能斗智斗勇。

连紧缚的安全带都不敢贸然解开,只能被动地等待着侵.犯。

再没有我这样的傻子了。

他像是终于衡量好了,升上两侧的车窗,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入大路,光线明亮起来,他终于淡淡开口:“抱歉。”

没什么诚意。

跟第一次在酒吧的时候完全不同。

“小宝,我以为我们在谈情说爱,没想到你自始至终都在骗我。你有丈夫,还招惹我做什么?当你们之间的小三?”尾音上扬,格外嘲讽,“怕什么,我没兴趣强.×别人的老公。”

“……对不起。”我讷讷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管他是被我欺骗了感情恼羞成怒,还是本来就图谋不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不会再愚蠢地上当受骗。

“结束了。”他说,“出轨还要为你的丈夫守身如玉,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

他顿了顿,吐出那四个字:“一往情深。”

我说不出话。

“出轨”和“守身如玉”出现在一个句子里,落下的判词却是“一往情深”。

这无声的一巴掌直接扇在了我的脸上,我闭了闭眼,那套自我逻辑的否认却不再发挥作用。

我要怎么否认“出轨”这么犀利的词呢。

告诉他,精神出轨不算出轨?

当我有一丝一毫动摇的时候,我对论文君的感情就不再纯粹了。

小说君没有激起一丝波澜,那是因为我从未动心。

但是……面具君凭什么?

我看不透自己,更看不透身边这个一团迷雾似的男人。

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想。

一刀两断,生活里就再也不会有烦忧。

我疲倦地闭上眼,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面具君在我家楼下停车,我一言不发地解开安全带,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他未曾阻拦,也无话可说。

连句告别也没有,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面具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远去的背影,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毫无瑕疵的脸。

如果我能看见,就一定能认出,那正是我在外出差的老公的脸。

他抬头看了眼我们共同的家,等到灯光亮起,才发动车子,离开了小区。

“出来喝一杯。”

论文君撂下电话,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一路疾驰,刹车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停在了那间我无比熟悉的酒吧门口。

还是心软了呀~

看到人哭就束手无策了,哼哼,哥哥你别太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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