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坦白后，十二便极少回到我的身体里，多数时间都在一旁飘着，偶尔也会消失不见。

飘着的好处尚未发现，坏处倒是显而易见。

多一个鬼让房间看起来很拥挤，干什么都被盯着怪不好意思的，动不动就往我身上蹭、往被窝里钻……这些都还勉强能忍受。

但半夜起来看到面前飘了鬼，还死死盯住自己，心脏不好的人真的会直接吓过去。

我花了几天才勉强接受她的存在。至于她的真实身份是鬼而不是副人格这件事，我还是无法接受，以至于有些疏离她。

“你为什么不和我亲近了？”十二发现后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追问我，反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太能接受现在的状况。”

“觉得我是个陌生人，不值得信赖托付。”她懒懒“翻译”道。

我有点慌张，说话也支支吾吾：“倒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我心里清楚，就是这个原因。这解释我自己都不信。

十二垂眼想了想，说：“你想知道的，那些有关我的事，你提一个吧，我告诉你。”

“你不是忘了吗？”

“记起来了一点。”

年龄有，性别有，名字……名字呢？我顺势追问她。

十二不语，扭头看向窗外，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看到。左右寻找时，她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余唛”

“什么？哪两个字？”

十二带着我从手机上找到这两个字。

余唛。好难听的名字。

“唛？这个字不常见。上次看到是在哪来着？”我在脑中搜刮一遍，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你没弄错字吧？”

十二摇头：“你起个名字吧。我不喜欢这个。”

“啊？不喜欢。那好吧，让我想想。”

余有剩余的意思，我不喜欢。改成“喻”就好很多，是通晓明了的意思。

第二个字我迟迟没有确定。我想了很多，安、和、宁……可总觉得差点韵味。

正苦思冥想时，我的目光掠过手机推送页，是用精巧的小楷展示的——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与舒……喻舒。我反复念叨这两个字，满意极了。

“你觉得呢？”我又跑去问十二。

“喻舒？”她念一遍开始走神，片刻后才反问我，“……为什么是这两个字？”

“我觉得余不好听，改成了喻。至于舒嘛，就是一生舒心平安顺遂。合在一起，就是希望你活的通透而自在。”

喻舒笑了，那笑容就像晨间穿透枝叶的第一缕阳光，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

“我喜欢。”

趁她心情好，我抱着八卦的心继续追问。

“话说，喻舒是哪里人啊？南方还是北方？你蓝色的眼睛好特别，是混血吧？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你觉得呢？”她反问我。

我连猜几个，她无一例外都摇摇头。

“那是哪里？告诉我嘛喻舒姐姐～”新名字不仅叫起来顺口，撒起娇来也很顺口。

喻舒不为所动。我又哭又闹，又缠又求，喻舒叹气，还是开了口。

“我是混血，父亲是俄罗斯人，母亲是……”她略微迟疑，“海南人。”

我恍然大悟：“俄罗斯啊，怪不得你皮肤这么白。我想想，那边比较冷，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热量高的食物？”

喻舒摇摇头：“猜错了。其实我最喜欢吃的是椰子。”

“什么嘛，完全相反的答案。”我撇撇嘴。

“知道你好奇，还有一点你听不听？”

我点头如捣蒜。

喻舒的目光变得悠远：“其实，我是家里被卖出去的孩子。喜欢吃椰子也是因为家里穷，那东西便宜。”

阳光穿透她的身体，在墙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比那晚月色下的身影更朦胧、更飘渺、更落寞。

“喻舒。”我喊她，“今天的天很蓝，一起看看吗？”

光影微微晃动，像是回应。

接受一个鬼似乎也没那么难。尤其是当她有了名字，有了来处，有了令人心疼的过往。

白芝：以后我罩你！

喻舒：那我要吃椰子。

白芝：我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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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