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在昏黄的灯光下,杂物间内墙上密布着红色字体,这些字迹在视频中难以辨认,但现场却清晰可见。地面上也布满了这些令人心悸的字迹,有的已经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红色,有的则因氧化变成了黑红色,上面覆盖着一层灰尘,显然已经过去了很久。

童怀用手指轻轻一抹,然后闻了闻,发现那不是油漆,而是血迹。四周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各种杂物,唯有两个地方异常干净,一尘不染。

其中一个角落留有一张字条,是麦宵为麦杰准备的生日礼物,从麦杰出生到现在未曾送出的礼物都聚集在这里,从一岁时的手雕磨牙棒到十岁的平安锁再到十八岁的成年礼,时间戛然而止,只到十八。

另一个角落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有游戏机,有五子棋,这些都是麦宵为弥补自己少年时期缺失的玩具而购买的。

麦杰拿起那个平安锁戴在身上,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为他不喜欢我。”他停顿了许久,擦去眼泪继续说:“四岁的孩子其实记得回家的路,我不是傻瓜。哥哥经常带我去吉北岭玩,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怎么回家。”

童怀和房冥的目光在无声中交汇,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麦杰继续讲述。

“我一两岁的时候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每天待在这里,我想让他带我出去玩,他不出来只能一个人坐在门口等他。我每天都能听见他在里面哭,一边哭一边喊,有时候还能听到喊我的名字,还有指甲划门的声音。”

童怀听着看向身后的铁门,那铁门是非常老式的大红色门,上面的油漆经过时间洗礼已经剥落,薄薄的一层铁困住了两个人。

当铁门被拉开,背面同样掉皮,但不是因为时间的侵蚀,而是因为无数的指印和划痕交错,深到将油漆层刮去,上面也写满了自我安慰的字迹。

“我三四岁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哥哥越来越讨厌我,为什么他每天都要被关在这里。”麦杰摸着墙上的红色字迹,“这里面很黑,连窗户都没有。也有好多好多脏东西。”

童怀和房冥的目光随着麦杰看向杂物间的角落,那里蹲着几个死魂,每个都保持着死时的状态。死魂偏爱这些阴冷潮湿的地方,他们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害怕阳光,只能晚上活动。他们也可以在白天出现,只是像人类一样需要休息,而他们的作息时间正好与人类相反。

这样的好地方死魂自然不会少,麦宵从十岁开始就被关在这里,那时这些死魂换了一茬又一茬,各个都不一样。一个小孩子经历了这样的折磨,没有变成危害社会的精神病已经算是奇迹。

麦杰蹲在墙角抱着自己膝盖,闷闷地继续说:“那天我回过家的,只是看他那么高兴,我又走了。那时候的我只是小,不是傻。哥哥不欠我,是我欠他。我被拐走之后遇上了人贩子,那里一点也不好,他们不仅是人贩子,他们更需要我们身体里的器官,我很幸运,没有匹配到任何有钱人。回来后,我想救和我一起的孩子才用了那个手环和怪物做了交易,我没想让其他人受到伤害。”

房冥忙着去和那些死魂交流,童怀则是蹲到麦杰旁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摸着他头安慰,麦杰顶着红肿的双眼看向他,似乎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被怪物杀死的人还能够投胎吗?”

能吗?童怀也在思考,那些怪物中不乏以魂魄为食的生物,麦宵死了就是死了,没有怨气地死去,哪还有魂魄能让他重新来过。

他不愿意对麦杰撒谎,摇着头作为回答回答。

“你哥哥既然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就不能辜负他的希望。”童怀将人拉起来,牵着他的手,“走吧,我送你去协会。”

麦杰属于未成年人,对于这样的孩子,保护协会会为他们寻找新的家庭,如果他们不愿意,就会交由福利院抚养。如果可以,童怀其实也能赡养麦杰,毕竟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孩子单独生活是难以健康成长的,留在灵调处反而会少一些脏东西的骚扰,只是麦杰不愿意。

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哥哥有希望,可我也有自己的希望。”

童怀看他眼神坚定,执拗的表情让人无奈,只希望这件事不要给他带来心理阴影,好好的成长就够了。

事情刚结束,童怀带着权青就往剧院去,麦宵视频里提到的那个男人他也不确定是谁,只希望他们能赶在那男人的前面拿到献祭环。

刚到剧院,童怀就接到了未成年保护协会电话:“你好,请问……”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焦急的话语打断他的问候。随着时间流逝,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挂断电话,权青看他脸色不佳,多嘴问:“出什么事了?”

“麦杰不见了。”童怀担忧道,“先找献祭环,我让其他人去找他。”

那天麦杰的神色情绪就很不对劲,他本就没落实的心这下因为麦杰的消失更沉重,一股不好的预感一直困扰着他,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也只能按下那股不安,专心找寻献祭环。现实总是不如愿,戏台上确实有一个机关可以打开暗格,只是那里表面的一层薄灰,已经说明那东西早已经不知所踪。

童怀看着空荡荡的地方,心情更加复杂,拧紧柳叶似的眉毛。一重接一重,事情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事情结束后,我决定把小风带回去。”

权青视线穿过剧院排排座位看着守在剧院门口的李仁。权青来后李仁就一直跟着他,一步不离,应该是想家人了。

“带他走吧,我也护不住他了。”童怀视线没有焦点,呆呆的坐在戏台边缘,手撑着地半仰着身子。

“两年时间已经够了,我会重新想办法的。”权青看着童怀脖颈上的红痕,叹了一口道,“厉台的事你也该想想其他的办法。”

童怀被看的不自在,起身走到一旁,正色着拢起衣领。房冥倒是在此时从剧院中心没有椅子走廊一步一步向两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回荡着。

他手上甩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地走近,然后站到权青对面,勾起唇角在笑,却毫无笑意地说:“我们会自己解决,不劳费心。”

说完很不正经地站到童怀和权青间将两人隔开,然后没骨头似的趴在童怀肩膀上。权青只是看透一切地笑了笑。

房冥继续道:“还有,叫我房冥。”

童怀看房冥对权青莫名其妙的敌意和不着调的语气姿态,恨铁不成钢将肩膀上毛茸茸的头推开:“站好了,你是没骨头吗?”

童怀也只是说说,没想到房冥真的站直了身体,目光如炬,绷着面皮看着戏台后与时代不相符的章府。

房冥站到童怀面前,漏出防备的姿势:“里面有东西。”

权青朝门口李仁喊道:“小风,过来。”

两人站在前面,童怀与李仁警惕着身后。

章府中传来哭声、嘶吼声以及各种小孩和成年男子的声音,混作一团。

四人对视一眼,往门口而去,沉重的实木大门突然从内由外被什么东西突破而出,那身影迅疾如风,从四人头顶跳跃而过,稳稳落在戏台上。

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幻畜满嘴鲜血,淋淋漓漓的红滴在木质戏台上,沿着木板缝隙又滑进暗处。

幻畜黑乎乎的长舌沿着嘴边一舔,抹尽血液,笑得极其得意:“童怀,我说麦杰是最后一位,他就是最后一个。”

童怀被他的话震得动弹不得,全身血液逆行倒流,浓重的血腥的刺激着他的感官。怒火中烧,他抽出干令,毫不犹豫冲了过去,房冥和权青见状从左右攻之,李仁则是堵住退路。

四人都下了死手,童怀被愤怒驱使,爆发力让他这次狠狠给了幻畜几刀,刀上抹的东西在接触幻畜那一刻让其疼的满地打滚。

童怀恶狠狠的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幻畜,道:“你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你背后的人为什么还不来救你,嗯?”

随后不给幻畜挣扎机会,一刀将其了结。

童怀的进入屋里时,一片混乱,地上躺着一个被刨膛啃食的人,正是刚刚电话里说不见了的麦杰,死状与麦宵如出一辙。

旁边还有四五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以及两个眉眼相似的男人。小孩浑身干干净净,只是手上脸上青紫,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地哭着。那两个男人一人身着老款西服,一人一身华丽的戏服,一股书卷气息,瞧着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人物,两人透明的四肢昭示着两人为死魂的事实。

童怀脚下灌铅,看着血淋淋的地面,将风衣脱下给麦杰盖上,对房冥道:“通知苍年来把麦杰带回去。”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情绪,看着穿着明显不同于他们穿搭的两个男人,心中有了计较:“你们两个就是章程和章规?”

章程忧郁的眉眼在这时出现一丝讶异,淡然地伸出手:“幸会。”

男人语气温温和和,可见是个柔和的人,另一个穿着戏服,脸上不笑却能感觉到不是个善茬,戏服里还有一套衣服,穿在外面一点也不像是个会唱戏的人。倒是像偷穿了他哥的衣服,调皮捣蛋跑出来炫耀的二愣子。

“这些孩子怎么回事儿?”权青和李仁一人拉着几个因为害怕颤抖不止,放声大哭的孩子,样子颇为头疼。

“孩子是他留在这里的,他托我们两个替他照看。”章程指着地上被衣服盖住的麦杰,“也是可怜人,但好在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章程念着,整个人情绪低落的面向弟弟章规那边,章规一看就是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主,笑着却是冷心冷情的性子,这样惨烈的场景他还能笑得出来,他替人扶去眼泪,乐呵呵的安慰人。

两人相处方式怎么看也不是齐雨告诉他的一言不合就吵的类型,只看章程那怏怏不乐的模样,童怀就觉得传言有虚。这样一个人会是一个善妒,甚至恶毒到拉着自己的弟弟**而死的人?还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你两关系还挺好的。”房冥似乎看出童怀疑问,头靠在童怀肩膀上,手搂着童怀另一边肩膀,懒洋洋地随口一问。

章氏两兄弟皆是一愣,章规倒是突然笑出了声,意味深长道:“都是两兄弟了,关系能不好?”

权青没有精力在陪几人寒暄,和李仁一手拉着几个孩子,“我先带他们离开这里。”

童怀“嗯”了一声,是他欠考虑,这样血腥的场面实在不适合小孩子待,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他跟着出去交代李仁:“记得给他们消除这段记忆。”

等他进来时,房冥已经和章氏两兄弟聊了起来。章程章规坐在一起,童怀自然地坐到房冥旁边空位:“我从章氏秘辛的书里了解到,你们二人生前每人都有一个手环,死后合并为双连环。你们能感应到它的下落吗?”

章规坐在一边玩着手里登台唱戏的折扇,章程看他没兴趣回答,叹了一口气:“那手环不吉利,我们用时并没有什么,只是没想到我们死后,怨气过大激出了它的恶性,成了害人的东西。手环已被拿走,小杰用完后那男人就走了。如果不是他,小杰也不会死脑筋相信那人,单纯到认为他的死可以换回麦宵灵魂。”

听着这番话,童怀不由得怀疑麦杰是在杂物室时就已经决定好再一次用献祭环做交易,看来当时早就把东西取出来了。只是麦宵想要他活着的交易都没被兑现,麦杰的死或许也是徒劳。

童怀:“你们还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吗?”

章程摇摇头,“他戴着笑面佛面具,看不到脸,听声音应该有个三十岁左右。”

“笑面佛?”童怀道。

“嗯,是笑面佛。”章程道,“我们并不能给你们什么实质性内容,对麦杰的交代也完成了。希望你们能帮那几个孩子找到家人。”他打掉旁边动来动去,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不放心的看着门外几个孩子嘱咐道。

“如果找到手环,我们可能需要用它做一些事,很大概率不能在还给你们了。”童怀说。

这手环虽说是不知多少万年的老物件,但现在的归属权却是属于面前两人,征用步骤该有的不能落下。

“我们不需要了,你们要做什么就拿去,反正你们看着也没那么坏。”刚刚忙着玩戏服上流苏的章规语气非常的不客气,颇有被打扰的不快,赶人离开的意思。

“章规!”章程面色不悦的教训道。

“哼!”章规生气的转去沙发另一半背对着三人。

童怀没兴趣看人家家事,起身告辞:“打扰了。”

章程不愧是大门户里的少爷,教养极高,虽是面色阴郁,但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把人送到门口还喊人有空常来。

这鬼地方,童怀可是一点也不想再来了。房冥没有跟上来,应是还有话要说,他也不催,径直离开,将地方留给他们。

房冥看前面童怀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转身看着身后门内的两人,神情是真的困惑,没有八卦也没有冒犯。

“你们真的有仇吗?”

“没仇。”房内传来章程的声音。

“那为什么要一起**而死。”

等了许久,里面没有任何人回答,但房冥似乎看到了什么场面,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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