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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修白似乎从一场很长的梦中醒来。
梦里面有一个叫“无限循环”的东西,有无数个充满惊悚和鲜血的副本世界。
一种名叫息灵的花开遍游戏大厅,在各处绽放鲜红的枝桠。
他在里面生活了三年,拥有过朋友与荣耀。
记忆中的亚城总是下雨,雨水模糊了天与地的边界,也模糊了四季。
有一家名为“香飘四溢”的蛋糕店开在脏乱的街中心,永远亮着的温暖和灯火是城中的唯一净土。
这个梦很长,很冷,他经常能从灵魂深处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亚城好像还在下雨,他似乎向在蛋糕店二楼的床上像往常一样听着窗外的冷冷雨声,听着雨中夹杂的绝望与痛苦。
一团黑暗袭来,将躺在床上的他包围,一点一点地侵蚀。
窒息,沉默如潮水般朝他涌来。
它们爬过一寸寸皮肤,直至将指尖淹没,吞噬最后一丝光明。
刹时,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梦境崩塌了。
*
“在修白!在修白!你听得见吗?”对讲机声音响起,将愣神中的青年猛地惊醒。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眨了眨眼。
漆黑又潮湿的山洞,堆了满地的灰烬,以及身侧的一个小型登山包。
地上还跌落着一个白色的手电筒,闪着微弱的亮光,已无法起到照明功能。
“庄修白?!”他手中拿着的对讲机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声,语气着急。
“我在。”庄修白下意识回应。
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属于“庄修白”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山洞幽光。
庄修白想起来了。他是京大民俗系的一名学生,趁着暑假期间和同学导师一起到这八重山岭研学考察僻村文化。
而就当他们进入深林实考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未曾预报的大暴雨。
深山老林又大又密,山谷有条涓涓细流。
他们被困在了下游整整两天,身上所带的手机联系不到外界,唯一还能用的对讲机仅靠无线电波传播。
大家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蔽体的石洞,质地坚密,不易塌陷,与此同时没有放弃寻求救援。
就在昨晚,庄修白与另一名同学闻绍一起守夜。
守到后半夜时,闻绍去起夜。
他去了还没半分钟,庄修白听见从外面传来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语气激动。
来不及多想,庄修白迅速抓了一个手电筒冲了出去。
刚出山洞,闻绍一把拽住他,示意他看向远处。
此时雨势已渐小,亦有趋止之意。河对面的树从可以清晰地看见有大团光源在移动。
庄修白瞳孔紧缩。
一股希望从心底窜了出来。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光源竟向远处移动。
“等等,别走!有人吗?”闻绍急了,连忙叮嘱庄修白几句便冲了上去:“修白你去叫醒其他人,我先跟上去了。”
天色昏暗,密林伸手不见五指,还下着小雨。
闻绍走得急,没留心地上的一道弯弯斜斜的枯枝,瞬间摔倒在河沿的泥地上。
泥面稀滑,他挣扎几下没爬起来,反而滑进湍急的河流之中。
庄修白急忙上前奔忙,他半蹲下身,一只手扒住树干,另一只手死死拽住闻绍。
河水流得很急,一股又一股的水流朝他们扑打而来。
他一边拼死拉着坠水的好友,一边朝山洞方向大喊:“救命!救命!快来帮忙!”
山洞方向没有传出回应,庄修白狠心一闭眼,松开抓住树干的手,双臂并用将闻绍一点一点拉上来。
闻绍努力将手向前伸,又妄图抓住河沿的沿壁。
但河壁稀软,根本抓不牢实物,反而会使庄修白脚的撑体不稳。
愧疚和恐惧的泪水混合着雨水可小在脸颊流淌,闻绍紧紧抓住好友的手强撑着扒上岸沿。
就当以为即将获救的时候,变故又陡生。
庄修白脚下所处的泥面塌陷了,来不及反应,他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将闻绍推上了岸。
背后传来一道推力,被救上岸的闻绍刚转身就看见庄修白被冲了下去,面上顿时血色尽失。
他趴在岸边朝下够,指尖却在一瞬间抓了个空。
“修白——”
*
这是庄修白昏迷前的最后一幕,随后便被河水冲了下去。
他在水中漂浮,中途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便在下一次被水流撞到岸边时引导背后的小型登山包调整角度卡在大岩石中间。
待手臂的麻感减少恢复一些知觉后他又强撑上岸。
岸上很冷,寒意深入骨髓,他的身体本能地想退回温暖的水中。
脑中仅存的理智让他硬生生地停住了移动,随之思维开始涣散。
真的……好冷……
困……想睡觉……
待意识即将进入沉眠,一阵好闻的香气在他鼻尖萦绕。
意识又逐渐清醒,他慢慢睁开了眼。
香味更加浓郁,庄修白觉得自己真是饿了,不然怎么会闻到奶油的味道。
他使劲嗅了嗅,僵硬的颈部稍微转动,看见了身旁有一朵极为漂亮的花。
花是鲜红色的,多重瓣,艳丽又诡谲,香气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的。
“没有思考,庄修白拽下花塞入了口中。
花瓣入口即化,真的是奶油味。
吃完一整朵花后,庄修白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体能动弹了,且手脚都在渐渐回暖。
又躺了两分钟待有行动能力后,他缓慢地站起身,从旁边道便拾了一根较长地树枝当拐杖,一步一步地朝林中走去。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个山洞,仔细看地上还有残余的灰烬,应当是有人在这里呆过。
庄修白微微松了气,打开登山包,拿出防水袋里的卫生纸,撕了一半扔在火焰上,又将一小块棉花放在取上面,用打火石生火。
“咔嚓——”火苗开始跳动,庄修白几乎是虚脱般顺着石壁滑生了下去。
他将湿透的外套,上衣和裤子全部脱下来,凑近火堆烘烤。
这时,他又发现登山包后面勾了什么东西。翻过来一看竟是之前拿的手电筒,带子挂包上了。
庄修白拿起甩了甩水,又按了下开关,确定不能用后就随意地扔在了一边。
口袋里的对讲机也进了水,但他没有气馁,因为包里还有一个备用的。
备用机没有开启,庄修白给它换上电池后扭了扭天线,等待信号联络。
衣服干了一半,仍有点潮,不过他还是套在了身上。火苗渐变小,他早看见了山洞里面有稻草,但全都是湿的。
庄修白把用来作拐杖的那根树枝扔进了火里,立刻传来“滋滋”的声音,很快就烧了起来。
潮的稻草没法烧,就算烧起来也会有大量浓烟。
火苗很温暖,烘着他的身心。
倦意渐渐袭裹着他。
外面的雨还在下,对讲机依旧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陷入梦乡前,他的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朵艳谲的红花。
*
“修白,你能听见了?!”对讲机的另一边语气也变得激动,将他从回忆中拉出。
“嗯。”庄修白迅速调整好状态,镇定地对话,但冥冥中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你们现在在哪?”
“雨停了,我们正在尝试往下走。”这次换成了一个温和又严肃的女声,停顿了数秒,语气有些愧疚:“你那边……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庄修白活动了一下关节,右手抚上肿起的脚踝:“但脚伤了,暂时应该走不了。”
对讲机里传来“哇”的一声,随后是嚎啕大哭:“修白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呜呜,我真该死啊!!呜——”
“修白你现在哪?”原本的女声提高,接过了哭泣声。
“在一个山洞。”庄修白看了看四周,又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经历:“我被溪水冲了过来,暂时在这儿栖了脚。你们可以继续往下游找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我。”
“对了,还有,”他迟疑地看向黑暗,问道:“……外面现在是几点?”
“凌晨五点多。”女生回答道:“半夜,闻绍冲回来把我们叫醒时已经快到三点了,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对讲机也一直处于信号中断中。你在的地方有什么特殊标志吗?”
“有。”庄修白想了想,告知道:“我被冲到的地方河沿上长着一种很奇怪的红花,不知道什么品种,我记得那旁边还有一片,应该挺显眼的。”
“行,那我们现在过去了,对讲机不要关,有事随时联系。”
庄修白将对讲机搁在腿上,又披上外套,表情有些凝重。
他现在有三件事要思考。
第一,昨夜那团白光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第二,溪边离洞口并不远,在那种环境下,正常人不可能进入毫无警惕性的熟睡,其次,雨声并不大,按理说他的求救声一定会被同伴听到的,否则他当时便不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找闻昭。
第三个怀疑源于直觉。
在他醒来后的一瞬间,脑中有约两秒的空白,这勉强可以归为在溪流里被撞来撞去留下的后遗症。但是,身体本能对周遭环境极大的陌生感是不会有错的。
在他醒来的五秒内,他对周围景物感到迷茫和陌生。一切直到他完全恢复记忆后才恢复正常。
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本能刻意留下的直觉,但这件事对他目前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帮助,只能暂时作为一个疑点收起来。
不知道会有多少读者,但是感谢相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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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镜中世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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