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巨响震天动地,两扇三丈余高的青铜巨门裂地而起。
“阵启无悔。”主神的声音遥远而缥缈,从高高在上的九重天际飘坠:“你可要考虑清楚。”
傅淮景行至青铜门前,目光沉静,神色坚毅:“身死魂销,此志不移”
主神的指尖隔空虚点数下,流光飞转间,左侧门扉轰然洞开。门内荒芜静寂,浓稠的黑暗吞噬掉一切声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
没有半分犹豫,傅淮景大步跨进开启的门内,随着周身功德金光被一点点被蚕食,他的背影消失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唉……”
主神落下一声叹息,他垂眼望着正缓缓闭合的青铜门:“舍弃荡平千重鬼域积攒的功德,竟只为还魂往世,可惜可惜啊。”
眼看着两扇门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神将的惊呼恰到好处的响彻整个神殿:“哎呀呀局长……啊不主神,您好像开错门了,返魂之门当在右边。”
主神大惊失色,主神不可置信,主神大呼“哎呀”,慌乱撩开垂在额前的冠冕,在珠帘摇摆相互碰撞的脆响中,两扇青铜巨门合上最后一丝缝隙。
主神:“……哇塞”
与此同时,傅淮景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您即将被传送至新的鬼域,前方鬼域开发进度0%,凶险程度未知,鬼王数量不详,安全词汇没有,背景资料404not found,祝您旅途愉快。”
傅淮景:?
……
……
1937年12月金陵近郊。
铅黑色浓云滚动,似是雨雪欲来。
一场小规模的阻击战结束不久,驻守在这片丘林地带的队伍又一次扛住了鬼子的进攻,但也承受极为惨痛的牺牲与损失。三百多人的一个营几乎全军覆没,防御工事被鬼子的炮火炸的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一眼望去整个战壕里只剩下零星的十来个人。
尚未散去的硝烟被寒风裹挟着掠过焦黑的土地,燎得几簇火星子死灰复燃,在枯草间明灭闪烁,倏然蹿起的火苗被厉风撕扯成点点橘光,落在傅淮景染血的袖口,彻底燃烬后留下几点灼烧的暗斑。
屈指弹开银色打火机盖,傅淮景点燃一支香烟夹在左手中指与食指之间,烟丝遇火蜷缩成暗红星子,溢出一缕又一缕单薄的白灰色烟雾。
“有这好东西也不拿出来给兄弟们分分。”香烟的气味把老王的馋虫勾了起来,他贪婪地抽着鼻子,浑浊的眼珠子黏在那升腾的烟雾上。
话音刚落,只见雪亮刀刃从眼前一晃,一把沾血的刺刀擦着他太阳穴掠过。
好他娘的险!
就在几个小时前,老王亲眼看着傅淮景用这把刺刀接连捅穿了好几个鬼子的脑袋,锋利的刀刃从眼窝子进,有时从后脑勺刺出,有时直接挑翻天灵盖,飞溅出一滩青青黄黄的东西。
老王腿肚子有点哆嗦,不由地后退几步。站定后却见着傅淮景连个眼神都没分过来,只慢条斯理地扯过块浸透机油的破布,从膛口开始一寸一寸仔细擦拭手中的一柄长枪。
“滚。”这把声音冷的像是淬过冰的刀锋。咽下即将出口的脏话,老王悻悻然离开,也怕对方拿他练了枪的准头。
烟没讨到倒碰了一鼻子灰,老王黑着一张脸裹紧了身上的夹袄,双臂交叠起拢在腹部,快步走出了二三十步才敢回头,正看见傅淮景将一口都没抽过的香烟插进脚下泥土中。
“狗日的,点着烟不抽,你给死鬼上香啊!”老王狠狠啐了一口。
12月的天冷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十几个残兵蜷缩成团,围聚在一起互相取暖。
“早给你说别去招惹他。”倚在战壕里的赵江云哑声开口,他一口陕音,声音有些虚弱,右胸洇开的血渍在纱布上凝成紫黑色硬块。
“你是没看着,前几天在上关码头,有个瓜批仗着军衔耍横,带着俩狗腿子抢船,把个抱着娃的老太太往江里推,结果三个人都被他送去见了阎王爷……”
陕兵赵江云咳嗽两声,苍白的嘴唇上下一哆嗦:“那瓜批用枪顶着他的脑门,都已经上了膛了,愣是没快过他的拳头,让他一拳打死咧。”
“咋可能!”老王拔高声音,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一拳就打死人?你当那人是面团子捏的?”
“我亲眼见的,那个脑袋都瘪了。”赵江云食指点点太阳穴,接着又横在自己脖子前比划道:“脖子折到肩膀上软达达的歪着,剩下那俩狗腿让他踹下去沉江咧。”
“这……”一个十几岁的新兵瞠目结舌,眼里满是震惊:“宪……宪兵队不管吗?”
赵江云叹息一声,喉头滞涩地滚动:“……撤退令一下,早就乱成一锅粥咧。”
四周静默下来 ,气氛变得凝重。天色昏暗阴沉,大团乌云悬滞于天空,密不透风地将一线余晖完全吞噬,黑压压盖向地面。偶尔有些燃着余烬的枯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迸裂着闪出几颗微小的亮光。
没有撤退计划,没有突围方向,草草一纸撤退令彻底乱了军心,撤退变成了溃退,十几万军队犹如困兽般盲目冲撞。
这支队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多是老王和陕兵赵江云这样的“补丁兵”,还有一些伙夫、马夫、后勤,甚至有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进气少出气多的伤兵。
这些人原先的部队早就打没了,都是命硬的顶着鬼子的狂轰滥炸活了下来,却又倒霉地被拉过来填线,就为给大部队撤退多争取几分钟。
“我说,哥几个谁瞧出那个人的来路?”老王朝掌心哈着白气,来回摩擦冻得有些发青的手指。
“要不你凑近去问问。”瘦高个士兵怂恿。
“去去去,我怕死的不够快。”
“那你还问。”
“好奇啊,你们不好奇吗?”老王揩了一把鼻涕。“看着就不像普通大头兵,那枪法,那身手,我见过的人里,他得是这个”说着老王比了个大拇指。
“他……他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旁的小个子士兵突然说道。
“啥意思?”
“几天前,我和排长他们被十几个鬼子追……”
小个子士兵名叫赵小栓,是个东北人,十七岁不到的年纪,个头也也没比枪高多少,单薄的身子裹在明显大了几号的棉袄里。
他原先是某团的伙夫,七天前随部队阻击从江镇方向来增援的鬼子,打到后面部队伤亡惨重,减员超过三分之二,实在没人了,机关和后勤的人员也被编入作战队伍,一人发了一条枪,就这么稀里糊涂上了前线。
几天前突出鬼子包围圈的时候,一整个团就只剩下三个人。
赵小栓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仿佛又灌入突围那夜裹着浓重硝烟味山风。
小腿上的绑带早被成群的灌木撕扯成了破布条,荆棘刺穿皮肉,勾拉出一道道的血痕。赵小栓丝毫不敢放慢速度,他用尽全力向前方奔跑,身后的鬼子猛追不舍,子弹“嗖嗖”地擦着身体飞过。
脚下的山路越来越难走,身后晃动的手电亮光越发逼近,隐隐约约能听到鬼子呜哩哇啦地吼叫。
“快!所有人就地找掩体!准备战斗!”
排长嘶吼着翻进路边的矮沟,拉动枪栓的闷响震的赵小栓心头“扑通扑通”直颤,微微愣神的空隙,就被排长揪着衣领子一把拽下去。
“呯—”一发子弹擦着他头顶过去。鬼子的脚步声近在咫尺,直震的耳朵嗡嗡颤响,汗水早已浸透了衣服,凉飕飕地粘在身上。
这一刻终于要来了,赵小栓紧咬牙关,哆哆嗦嗦握紧手中的枪。
“在这!”
几道黑影出现在矮沟边缘,排长率先挺刺突袭,狠狠捅穿一个鬼子的脖子,“噗嗤”一声,鲜血沿着刀尖一滴滴落下。
又一个鬼子的刺刀迎面抵至排长胸前。他来不及拔出刺刀,只能闪身躲避,锋利的刀刃贴着前胸蹭过。
一旁的大李瞅准时机一枪托大力砸向鬼子的脑袋,顿时鲜血混合着脑浆子爆了出来,那鬼子身体一歪,软软倒了下去。
赵小栓的惊叫被枪声和鬼子的怪叫声淹没,鬼子接二连三从矮沟边缘跃下,赵小栓慌忙拉动枪栓举枪射击。
突然,探照灯骤然打亮了整条沟壕,刺目的光线中,赵小栓清清楚楚看到大李被两把刺刀贯穿了锁骨钉在沟壁上,排长握着刺刀割开一个鬼子的喉咙,“呯呯”几声枪响后,身中数枪倒了下去。
眼泪模糊了赵小栓的双眼,他的食指死死扣住扳机,却只听到空膛的“咔哒”声,一个鬼子狞笑着向他逼近,刺刀尖在月光下抖着寒光。
“嗖——”
千钧一发之际,鬼子的狞笑卡顿在脸上,转而变成一声“嗬嗬”的痛苦呻吟。
只见一把刺刀贯穿了眼前这个鬼子的头颅,从太阳穴穿出一截滴血的刀尖。
赵小栓还没回过神来,腰间骤然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横飞出去砸在沟壁上,瞬间数发子弹射向他原先站着的地方。
“八嘎!”
剩下的鬼子怒不可遏,六个人呈半圆形迅速朝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围拢过去。
最前方的两个鬼子一左一右挺着刺刀大叫着就往那人心窝刺去。然而那人不躲不闪,铁钳般的双手擒住两边疾突来的刺刀,猛地交叉突刺,两把刺刀竟交错着捅进对方的胸口。
赵小栓来不及惊呼,就见那人已蹬开右边的鬼子尸体,鲜血随着刺刀拔出的瞬间喷涌飞溅,正给另一个扑上前来的鬼子劈头盖脸浇了一头。
那人丝毫不给鬼子喘息的机会,动作快的近乎残影,握住枪身猛力侧击,木质枪托狠狠杵击鬼子面门,在头骨碎裂的嘎嘣脆响声中,那人旋即调转刀尖,势如破竹地迎面刺入了另一个鬼子的侧颈。
“小心!”赵小栓的尖叫卡在了嗓子眼,眼见着有个鬼子悄无声息地绕后,手中刺刀将要捅向那人的后心。
哪料到那人突然旋身扯过一个鬼子的尸体挡在身前,刀刃穿透胸腔的噗嗤声里,刺刀从尸体腋下窜出,刀尖精准地挑开鬼子的颈动脉。
撂开两具尸体,那人朝最后一个鬼子走去。
那鬼子已然惊恐到了极致,双腿颤抖踉跄着后退,哆哆嗦嗦的枪口刚抬起,劈空而至的刺刀已钉穿了他的手腕,那人随即疾步向前,单手掐住鬼子脖子提离地面。
赵小栓隐约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就看那鬼子头软绵绵地歪着,已然是被掐碎了颈骨死的透透的。
赵小栓的瞳孔震颤着,简直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六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全部毙命,六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地,空气里是浓的呛人的血腥气。
那人高大挺拔的身躯背对着月光,军靴踏在粘稠的血泊之中,周身肃杀凶气如同宰杀敌人的利刃,凌厉凶横,令人毛骨悚然。
“啥?!你是说他一枪没放,徒手干掉了六七个带着武器的鬼子?”老王惊的窜起,浑浊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赵小栓被众人的目光看的面色通红,怕他们不相信,立刻竖起来三根手指头肯定道:“我对天发誓!”。
“你哄鬼呢!”一个蹲在弹药箱后的瘦高个士兵同样不相信:“肯定是你吓傻了没看见人家放枪!”
“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现在拿的那把枪还是我的,是他拿十几个手雷跟我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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