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淌过傅淮景冷峻的眉眼。
他双手握刀,刺刀刀尖狠狠钉入脚下土地中,爆发出金光龟裂入地层深处,沿着地缝脉络急速游走。
“轰轰!”
闷雷般的轰响由地底深处传出。不一会儿,地动山摇,尘烟滚滚,大地震颤裂开一条巨缝,幽蓝磷火包裹着一团庞大黑影冲天而出。
黑影在半空中舒展开身体,赫然是一条长有七颗脑袋的巨蛇!
六条身躯交叠绞缠成一团,密不透风地护住中间一方黑色物体。唯有主首昂扬挺立,浑身鳞片怒竖,张开深渊般的巨口“嘶嘶”吐露信子。
傅淮景握刀的手第一次有了凝滞,他抬目注视巨蛇,视线却锁在它周身燃起的熊熊磷火。
无数华国士兵的阴魂在闪跃的磷火幽芒中无声哀嚎,他们半透明魂体被灼成青烟,又在火焰烧灼中不断重组,每一张面孔上都凝固着无尽的痛苦。
巨蛇有意让傅淮景看到这些“养料”的下场。它口吐人言,声音沉沉,半是威逼半是利诱道:“阁下接连破吾护身外阵,有如此手段,何不归顺帝国,共缔东亚共荣伟业。”
鬼子阴魂此时也飘到了巨蛇旁边,它们一部分拱卫在巨蛇四周,另一部分则分散开,将傅淮景包围其中,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倒也未尝不可。”
傅淮景拔出刺刀掂在手中,动作看似随意散漫。
巨蛇大喜,正要大呼“好”,哪料傅淮景话锋急转,狠戾道:“让你们的天皇滚过来跪在金陵城外。”
刺刀在掌心旋出寒芒,他反手出刀,疾如电光,接连刺穿几个鬼子阴魂,挑成一串,撕扯着将它们碾压成一团黑色雾气。
巨蛇竖瞳紧缩,眼睁睁看着傅淮景扬手将那团黑雾扔向天空。
“再自尽谢罪!”
在傅淮景的嘶吼声中,黑雾在半空中炸开,铺成一道黑幕,将原本阴盛的月光完全遮盖。
天地间顿时陷入一片混沌黑暗,唯有傅淮景手中的刺刀光芒大方,
被人如此戏耍,大蛇愤怒至极,高昂的蛇首凌空俯冲,蛇信子夹着腥风劈面袭来,反被傅淮景借势一步登上蛇首。他的眉头沉下低压着眼眶,目光冰冷阴翳,手中刀刃寒光赳赳,蓄势待发。
其余六首顿时惊慌不已,其中一首猛张大口,獠牙间喷发出刺鼻的毒雾。傅淮景不躲不闪迎面而上,强有力的右臂单刀直入,只听“咔嚓”声响,小腿般粗细的獠牙断裂飞出。
“□□人竟敢……”
刺刀寒光聚现。
巨蛇话音猛然停顿。蕴含无限威压的刀锋轻轻松松切开皮肉,贴着骨缝一路刮下,骨肉瞬间分离,暗红鲜血飙飞,皮肉层层掉落。随着刀尖在空中调转的弧度,六颗蛇首依次斩落,巨蛇在顷刻间被削成一堆碎肉,轰然落地后,露出一口黑色的棺椁。
气焰嚣张的磷火随着巨蛇的殒命而渐熄,华国士兵的阴魂逐渐显形,愤恨的目光死盯着四周鬼子的阴魂。
“以前是手里家伙事不行,现在做了鬼,爷们照样不怵你小鬼子!”
第一缕阴魂冲向鬼子,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万数忠魂喊杀声冲天,沸腾起汹涌的魂潮杀向慌不择路逃窜的鬼子阴魂。
老王亲眼目睹全过程,心中如释重负。他平静的走出破庙,一步一步行至傅淮景身后。
刺刀嗡鸣震颤,刀尖对准老王跃跃欲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
傅淮景转身的瞬间,老王低下头不敢对视,但他明显感觉到一道冰冷彻骨的视线从高处垂落,落在他身上打量良久。
华国士兵的英魂正四处追袭溃退的鬼子余孽,将这群侵略者尽数斩杀。一寸山河一寸血,他们生前为国奋战,不惧生死,殉国后依然忠魂不泯,毅为鬼雄。
老王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主动开口道:“你动手吧。”
他的耳边似乎听到一声叹息,也许是听错了,也许只是风声……而后,他听到傅淮景语调不带起伏的问。
“你生前也算英勇忠义,怎么死后却甘作日本人的伥鬼?”
难以自抑的痛苦再这一刻从老王的心底爆发出来。
活着的时候说不怕死,当死亡真正来临时,他却拼了命的想活下去。
子弹穿透身体的时候,老王并没有觉察到□□上的痛苦,他甚至还有余力打死了一个偷袭瘦高个的鬼子,但很快的他控制不住身体一点点滑倒,脑海中场景一幕幕叠闪。
他看到黑皮火车喷发着白烟,从西京车站的月台沿陇海线行驶至炮火连天的沪城。他看到血水染红了半面苏州河。一个个坚毅的背影悍不畏死向前冲锋。
最后……他看到……他年迈的爹娘站在家门口,殷殷的目光中饱含泪水。
“5个□□人的魂魄,只要你带来5个□□人的魂魄,皇军就会放你自由。”
“信上说你家里一切都好。”
两行血泪从老王的眼眶里淌下。
“向东十里路,还驻扎着一伙鬼子,里面有个穿白袍的,看着是个日本道士,这些鬼东西,有可能是他弄出来的。”
“你……你能不能帮我读一读家里寄来的信。”老王恳求道。
他的皮肉正在腐烂,爬满尸斑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递过去。
傅淮景目光扫过,如实道:“你家里人都死了,这是报丧信。”
什么?
老王如遭雷击般愣住,单薄的信纸趁机从颤抖的指间飘落,他的反应迟缓了半刻,再伸手去捉,信纸碰到地面已化作一股青烟。
他慌乱地跪下身去够,却只看到一缕烟灰从指缝隙间溜走。
数万士兵的英魂在击溃鬼子阴魂后,化作闪闪萤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向人间作最后的告别,渐渐消散于苍茫天地之间……
最终与浩瀚星河融为一体,永耀长空。
……
最后一个鬼子的头颅落地,点点鲜血溅喷溅在芦屋胧影雪白的衣袍上,手中刀还未放下,远处巨蛇已颓然倒地。
完了,全完了……
芦屋胧影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向井敏毅同样又惊又惧,但他勉强镇定下心神。
这是捅破天的失职!后果已不是杀了他区区一个少佐就能平息的,就算是师团长也难辞其咎。
况且……马上要打进金陵城了,这种节骨眼上出了岔子,整个十六师团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向井敏明思绪电转,想的却不是补救应变,而是要如何甩锅。
芦屋胧影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先发制人愤怒地朝向井敏毅吼道:“就是因为你带来的人太少,王蛇无法摄取足够的养分,才导致法阵被破!不然我们也不会失败!”
向井敏毅自然明白芦屋胧影的意图,但是现在没空跟他扯皮。他们二人如何推诿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层如何划分这次任务失败的责任。
主罪绝不能由十六师团背负!
“你愧对亲王殿下的信任,愧对中岛师团长的栽培!”
见向井敏毅并没有反驳自己的话,芦屋胧影愈发得寸进尺,誓必要逼得他畏罪自尽。
“向井敏毅你简直不配作帝国武士,如果还有一点羞耻心,就该切腹赎罪!”
向井敏毅一言不发,右手按住腰间的佐官刀。
“少佐阁下!”唯一的一名近卫惊呼出声,但下一秒他的惊呼转为惊愕。刀刃出鞘即见血,暗红血液飚溅在向井敏毅的脸上身上,芦屋胧影人头落地,一双眼不可置信地怒张。
“这……这……”
向井敏毅随意地用芦屋胧影的衣领擦掉刀刃上的血:“芦屋君以身殉阵,此举当为吾之楷模。但是……”他对一旁的近卫警告道:“也是因为他的失误,导致任务失败。我第九联队第三大队随行士兵全力挽救,不幸集体玉碎!你明白吗?”
在向井敏毅阴骘的眼神注视下,近卫哆嗦着顿首立正:“明白!少佐阁下,这一切都是芦屋君的错!”
……
“哎呦!”
赵小栓被路上凸起的树根狠狠绊了一跤,从矮坡上摔下去。一旁的赵江云见状伸手拉他,被连带着一起滚下坡去。
“哎哟!”
俩人栽了个头冒金星,两眼发黑,趴地上好一会站不起来。
过了一会,赵江云发现不对劲,他伸出手掌,就在眼皮子底下都看不太清手掌的形状。
他又抬头望天,原本明亮的月亮上朦上了一层阴影。
奇怪。
硬撑着站起来,赵江云要往迈步往前,两条腿却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步也挪不动,耳边是赵小栓慌张的呼叫。
“哥哥哥哥哥我咋动不了了??不会是摔断腿了吧!!”赵小栓抱腿大喊。
“孩儿,不能再过去了,那东西太凶了,本大仙儿也罩不住。你俩去就是现成的菜送它嘴里,何必呢,自己没了性命还喂饱了对手,死的冤不冤呢你说!”
“再说了,小栓家就剩他一人了,他要是没了,谁给我尽孝,谁给我养老送终。不行,今天说啥都不让去。”
赵江云听到这实在没忍住:“他给你养老送终?你能送走他八回!还绰绰有余。”
赵小栓抱紧警惕地四周看看:“哥你说什么?你在和谁说话?”
蛇大仙张着嘴絮絮叨叨:“我不管,凭啥别的仙儿都有人供奉!我奶奶跟他家老祖宗那可是正儿八经上了表文的……”。
忽然,不远处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月光也在这时重新出现。
赵江云眼看着一团蓝色的光球飞射过来,落地反弹几次,最后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蛇大仙的嘴里。
“什么玩意?!咳咳咳!!呸呸呸!!妈呀这不会吃坏肚子吧?!”
蛇大仙惊诧,那光球滑溜溜,不等它吐出来,就沿着喉管一步到胃,蓝色的光隔着皮肉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正是鬼子王蛇的妖丹。
蛇大仙顿时感觉身体中腾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它的身体肉眼可见开始拉长暴涨,短短几秒,整条蛇由手指粗细长长成碗口大小,身躯舒展开足两米多高。
“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日居然有此机缘!”蛇大仙白得了修为,乐的喜笑颜开,雪白的尖牙闪闪发光。
遂解了二人的禁制,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走咱杀回去!找那群小鬼子算账去!”
蛇大仙张口说话卷动周围气流,阴风呼呼吹出,赵小栓后脖颈蹿出一片鸡皮疙瘩,他疑惑地回头……
妈呀!!!巨大一颗大蛇头,那眼珠子足有西瓜大小,红幽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赵小栓脸色“唰”的煞白眼睛瞪的老大,他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一丁点响动惊扰到眼前这条凶神恶煞的大蛇。
一把拽着赵江云胳膊,两条腿装了发动机一样“嗖”一下窜出十几米远,赵小栓放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妖怪!!!”
谁是妖怪?啊?说我吗?!
蛇大仙充满慈爱的眼睛里闪过大大的疑惑,想象**叙天伦之乐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它的好大孩儿跑的都要起飞了。
“哎你个鳖孙,你跑什么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赵小栓回头一看,妖怪张着个血盆大口一Ω一Ω在后面追。
妈呀这妖怪还会说人话可不得了!!
赵小栓两条腿恨不得抡出火星子。然而头转回来,前方又是一难。
老王跪在地上,天灵盖上笔直捅进一把刺刀,他头低垂着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气绝。
哇!!
脚下猛的急刹,可极速奔跑的惯性仍带动着身体向前。持刀那人已然是发现了他们,单手抽出刺刀走来。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赵小栓眼中,与此同时傅淮景的刺刀也脱手飞出,刀尖金光跃闪旋转刺出,转瞬逼至眼前……
“自己人!!自己人啊!!!”
刀尖精准的掠过赵小栓喉咙前方五厘米的位置,继续向后旋飞。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慌慌张张大叫:“自己蛇自己蛇啊!!!我是土生土长的华国好蛇!!!”
刺刀空旋一圈,无任何人和动物伤亡,沮丧地回到傅淮景身边,这场人仰蛇翻的混乱场面,终于结束。
“你到底是啥人?!”
木质摩擦的沉重闷响清晰可闻,一个陌生男子沙哑的声音也同时出现在众人耳中。
“傅季明?!几年不见你你你修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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