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此殊一直在为蒋兰的葬礼劳费心神,他请陈想在这期间好好陪着谢尚可。
刻不容缓地,陈想帮谢尚可将行李搬进家门。
只是暂住几天,陈想却为谢尚可准备好所有需要用到的日常用品。
上次谢尚可搬回去的,陈想重新买了新的回来。小到牙膏牙刷,大到抱枕,都是按之前谢尚可惯用的牌子买的。
等陈想布置完,他得意地欣赏着增添了许多生气的房间。
陈想想叫独坐在客厅沙发的谢尚可来看看。
可一看到谢尚可依旧情绪低落,眼镜无神的呆坐在那,陈想决定先去试探一下。
“尚可,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谢尚可不回话,甚至连瞳孔也没转动一下,清楚他在走神的陈想继续问:“还满意吗?不满意我再换换。”
良久,谢尚可才直愣愣地抬头望向陈想,半个字都不肯说。
陈想贴着谢尚可坐下,揽过他的肩,谨慎观察他的神色变化:“是不是累了?那我们今晚早点洗漱、睡觉,明天再谈这些。”
说完,陈想如往常一样宠溺地揉了揉谢尚可的脑袋便要起身去帮他放热水。
像是害怕失去,原本缄默的谢尚可拉住陈想的手不想松开。
低头一看发现谢尚可的眼周已然通红,泪珠在眼睛里打转,时不时闪烁着泪光——直叫陈想心疼。
“尚可……”
没等陈想把话说完,谢尚可立即紧紧抱住他。
这是谢尚可第一次有患得患失的感觉,但当他确定了陈想如暖阳般的存在后,亲密而安全让他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谢尚可埋入陈想的肩头泣不成声,泪水全部浸在陈想的衣服上。
听到的呜咽声时续时断,谢尚可全身都在颤抖。陈想不去打扰谢尚可发泄,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或许这样就能告诉谢尚可自己一直在他身边。
等谢尚可哭够了,静静地泡在浴缸里舒缓压力。
舒适的水温的确有助于平稳情绪,但谢尚可一看到陈想还在旁边坐着。
此情此景,谢尚可一时也放松不下。
即使在一起那么久,到这么身无寸缕的事情谢尚可还是会害羞,反观陈想——他倒是坦然。
“你看哪呢?”
被谢尚可质问过后陈想迅速收回下滑的视线,直愣愣回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很难不去看……”
“你还就这么说出来了……”谢尚可的情感比以往更要脆弱敏感,说着又要哭了。
“冷静冷静,我不看。”
氤氲的水汽把谢尚可染得全身泛红,现在脸上又挂上了几颗泪。
最后谢尚可开口道:“我不泡了。”
接收到信息的陈想为弥补过失,抢先谢尚可一步取走浴巾为他擦拭身体。
“我是很难过,但还没到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谢尚可的意思很直接。
陈想自知对谢尚可的关心再次过度了,于是他放下浴巾,承诺自己会在床上等他。
今晚确实是想纯粹地关灯睡觉,陈想已经极力克制这份**,也笃定谢尚可没这个心情。
没过多久谢尚可便来到陈想身边躺下。
之后关灯,抱住谢尚可的动作一气呵成。
腰间的手臂明显有了收紧,谢尚可以为陈想“贼心不死”,已经做好了给陈想一手肘的准备。
没想到陈想只是凑近,发间的摩擦出了声,而后他又默默退了回去。
久久陈想都没有动作,倒让谢尚可感到反常,他索性转身回抱陈想。
在黑暗中,谢尚可看不清陈想的神情,但听他的呼吸急促,知道他一定在盯着自己。
“陈想。”
“嗯?”话音的末尾有些发抖。
“你怎么了?”
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只因为这样才会把最脆弱柔软的一面毫无顾忌地展露在对方面前。
就在谢尚可抚摸着陈想的脸,试图找到他的眉眼时触碰到了湿热的泪珠。
“我在想一个杞人忧天的问题——当真正出现在身边,我才正视起‘死亡’的无形威胁。其实我并不害怕它本身,而是怕它的降临必定要带走什么。”
“只要一想到最后无论是你或是我见证对方的离去,而我现在只能祈祷让这一生再长一些,长到我们不再能感受到离别的痛苦。可这样的无用功反而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无力,越是细想,就越是难过。”
陈想说完已经自己动手擦掉了眼泪,谢尚可听到他又一声叹息,情绪也被他感染。
但谢尚可的观点并不悲观。
“听好了,陈想。”谢尚可戳了戳他的脸:“你也明白这件事我们谁都要经历,它能决定的只有我们的结局——那就是相守到老死,但我们的爱永远不会结束。”
正当谢尚可想继续安慰陈想,却听他兀然道出一句:“我爱你。”
谢尚可呆了一会儿,他没有立即回答,只觉得他们的心跳快到要碰撞在一起。
“你不肯说吗?我想听……”陈想渴求着。
对陈想来说,能使他安心的再不过谢尚可,能使他望而却之的不过他一句明确爱意的表达。
就在陈想打算不再强求谢尚可时,一双柔软而湿润的唇覆了上来。
只停留在表面,不掺杂一点情动的吻。很快谢尚可便挪开唇,这才答复陈想。
“我也爱你。从今晚开始,任何时候——我开心、难过、生气,还是什么的,最后我都要听你说爱我。”
“我会说的,我要说一辈子的。”陈想说完便激动地想要回应刚刚那记浅吻。
结果瞬间被反应过来的谢尚可止住:“陈想!你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是睡觉啊。”
“哦……”陈想好好抱住谢尚可入睡。
他们的身体近乎贴在一起,谢尚可睡觉喜欢乱动,但陈想出于私心一直没告诉他。
在谢尚可的视角下,的确不明白为什么第二天自然睡在陈想怀里,而陈想清楚地知道是谢尚可自己往他怀里钻的。
有陈想在同陪伴的这些天谢尚可没有再日夜哭泣,他静静等待着与蒋兰最后的道别。
葬礼前一周的晚上他们与许久未见的王彻在家里的餐厅聚了一会儿。
自从王彻上次近距离目睹到陈想对谢尚可的再次表白后便没再从陈想嘴里听到他们关系发展的近况。
以为没后文了,所以王彻也没在陈想面前谈起过谢尚可。
王彻好不容易做好了夹在两人中间游走的心理建设,打算坦然接受并且安慰陈想,结果就这样被他“背刺”。
看见他俩依旧腻着,王彻气到憋嘴:“上次见你们还是剑拔弩张,现在又开始恩恩爱爱,翻脸比翻书还快……”
可能是看陈想在贴心地为谢尚可递上碗筷,王彻清楚知道自己再次成为了多余的那个,所以才在取过筷子后对他们略有嫌弃。
不过就算陈想觉察到王彻的表情也没空管,只是解释道:“我和尚可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因为听说你很关心,所以今天不就请你来吃晚饭了吗。”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王彻嘲弄道。
晚饭没吃几口,王彻便乐到拿出他带来的一听啤酒邀他们畅饮:“不对,一听不够!陈想,你再拿几瓶酒来,我建议咱不醉不归。”
“我不保证你喝醉后明早会在哪条大马路上醒来。”
“得了吧,就算你绝情,尚可也不会置我于不顾的。”
还没喝,王彻就像是已经醉了,说这话时不忘给谢尚可一个“Wink”。
“陪他喝几杯吧,”谢尚可笑着接受了王彻的建议:“我也想喝点。”
王彻立刻喜笑眉开地给他们一人一瓶酒,他还是知道这个家谁更有话语权一点的。
“好吧,到时候我送你。”陈想接过啤酒,刚把拉环拉开就见对面的王彻爽快地灌下一大口。
说是陪王彻喝几杯,但谢尚可才慢慢喝下半杯时王彻已经一人清空了剩下的啤酒。
正当谢尚可要去劝停酒精上头的王彻,陈想又来检查他啤酒罐里的分量。
“少喝点……”
反而是王彻先看不下去,起身坐进两人之间,成功隔开他们,一边一手搂着一个脖子。
“我说,陈想你少管着尚可吧,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对我啊。”
“别凑那么近,你恶不恶心,我管你干什么?”王彻嘴里的酒气熏得陈想直屏住呼吸:“最近尚可他脾胃不好,我能松口让他喝一点已经很好了……”
王彻不管陈想说什么,转头又对谢尚可道:“尚可,你也别怪陈想这样,他在你面前和在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面前完全不一样!两面派、变色龙、伪君子……”
“啊?”谢尚可迷糊地听着王彻对陈想的形容,不禁发出疑问。
“王彻,你醒来最好能说得清楚!”
“你看,急了。”王彻肆意嘲笑陈想:“但是他挺爱你的……嗯,就没什么优点了……”
谢尚可听王彻说完也跟着他笑起来,见他欲言又止,憋了好久才说:“发自肺腑的……我很感谢我有陈想这个兄弟,很感谢他有你。你们要好好的,不要像之前那样闹那么凶啊。”
趁着喝醉,王彻吐露出了好多,有些微醺的谢尚可轻易被他带动了:“我和陈想会好下去的,他顶多是有点口是心非,其实他也很关心你的。”
“真的假的?”王彻惊喜地向谢尚可继续求证。
没想到回复他的是另一边的陈想:“真的……”
陈想话音刚落下,王彻便“哇”得一声,干哭道:“尚可你真好!把陈想教得像人了!”
激动之下,王彻猛地抢过谢尚可手里的酒把剩下的全部喝空。
“我哪有教他这个……要不再给你新开一罐?”隔着王彻瞧见陈想幽怨的眼神,谢尚可知道他是已经在心里犯嘀咕,闷闷吃醋。
“真好啊……我都快爱上你了!”说着,王彻迅速亲了一下谢尚可的脸。
这下谢尚可全然清醒了,他还傻傻愣着,陈想已经破口骂道:“耍酒疯也该有个度吧,搂着他也就算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王彻的视角下他根本没听清陈想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傻笑两声后也往他的脸上亲。
“天哪……”谢尚可反应过来后见陈想也呆住,没忍住叹道。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喝得烂醉,还要送他回去。”陈想扶过意识混乱,接近于昏迷的王彻。
结果王彻突然说话:“我为你们开心嘛。”
“闭嘴吧。”
“好了,我等你回来。”
到门口,陈想又折回来看了谢尚可几眼:“尚可……”
谢尚可应声,只见陈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原本温柔的双眼在陈想一想到不久前王彻耍酒疯的举动便瞬间有些不悦:“是不是还有点没擦干净?”
“只是亲一下而已,你还擦那么久……”谢尚可除了在发生时有点吃惊外倒是觉得没什么,但陈想拿湿纸巾帮着擦了好一会儿,又狠狠他擦自己的脸:“你脸都破皮了。”
“哪能叫‘只是亲一下而已’?我……回来再和你说这个问题。”
又是陈想在醋意大发,谢尚可只能点点头,其实他暗自打算赶紧洗漱完睡下,问起来就说自己太累了,不给陈想一点“可趁之机”。
陈想盯着谢尚可不放,被谢尚可提醒后报复性地单手捧着他的脸猛亲,直到满意才慢吞吞地出门。
像这样思虑稀疏的生活持续到蒋兰葬礼的那天。
天是雾蒙蒙的苍色,尚未破晓,还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并不大,但雨滴的密度足够打湿整片头发。
他们已经穿上丧服在谢尚可家门口候着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戚。
谢此殊坦然地向别人介绍他的儿子——还有他儿子的男朋友。
尽管很多人不能理解,但谢此殊绝对认同的态度让他们不好再多说。
在最后的下葬仪式结束后,一张张纯黑色的伞面冒着细雨陆续从墓地离开,谢此殊时不时望向远在队伍最后相互依偎的陈想和谢尚可……心中不免有些释然。
“尚可,”陈想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谢尚可今天没有掉一滴眼泪,早在一周前好像就哭干了,只剩下泛红的眼眶:“需不需要喝点水?我们慢慢走就行。”
陈想撑起的伞总是偏向谢尚可,一切做的都很妥帖,安抚谢尚可的情绪亦或是备上他所需要的物品,可是谢尚可现在不需要这些。
还在失神恍惚之中的谢尚可弱弱回应,陈想搂着谢尚可肩膀的手越发收拢,他们又贴近了些。
温热并轻压而下的手掌让谢尚可思绪回笼,他抬头望向陈想,踌躇开了口:“陈想……”
“嗯?”
谢尚可想让陈想亲他,但实在累得没力气说话,于是干脆主动吻上去。
这个吻全然在陈想的意料之外,可他在一瞬的诧异后又迅速接受,积极迎接这个缠绵的亲吻。
一手撑着雨伞还是太碍事,陈想握着伞柄的手指一根根被谢尚可扒开,伞就这样被丢下。
现下,他们可以顶着肆意的雨点,无畏冷冽风雨的浸润,无拘束地拥吻。
[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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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告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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