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武试

一道炙热的目光投射过来,李婉望着她,笑意盈盈地对李岳川道:“儿臣想让宋相国之女宋疏遥陪着儿臣一同射猎,可疏遥素有才名,想必是于文章一处更精通,儿臣强行拉她骑射,怕是强人所难。”

语毕,席间登时一阵议论,有人已经去探寻事件的主角,宋疏遥一家四口坐在四处,无法交头接耳,面色看上去倒是都正常。

虽说在宫宴上比试输了无伤大雅,可让一个看着就不会骑射的人去武试,无异于等着看人出丑,更何况这人是宋世群的女儿,宋疏遥出丑打的是宋世群的脸。

都说这东都霸王不好得罪,宋疏遥自认倒霉,听见点名到了自己,知道今天躲不过了,干脆大方地迈了出来,上前几步,跪在中央行礼。

李岳川神色一动,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理更加周全,倒是张皇后先出声了,她微微一笑,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这点小事也麻烦你父皇,不过玩乐罢了,又不是真要争文武状元,即便疏遥不会骑射,想必也不会驳了你的面子。”

“母后说的是,玩乐罢了,不用较真,”贤王把话接了过去,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微扬的嘴角噙着冷淡的笑意,“况且大渊女子多会骑马,疏遥又身为宋相家眷,自然从小修习君子六艺,岂有不会骑射的道理。”

此话一出,她若不会骑射就更加丢脸了。

宋疏遥叫苦不迭,一阵胃痛,倒不是为难让她去骑射,而是贤王向来与张皇后不睦,今日却顺着张皇后说话,听他话锋似有针对之意,这不禁让她想起上次刑部相遇,贤王就旁敲侧击地警告过她。

毫无疑问,贤王还在因为红莲夜刺杀一案对她心存芥蒂,此时不着痕迹的挑拨就是他隐隐的威胁。

宋疏遥恨不得挠头,天地良心,她只在谢字卿审讯时如实说了她的所见所闻,对于贤王贼喊捉贼的事情她绝没透露一点,李氏兄弟的明争暗斗与她无关,可贤王好像不信她是个老实的。

贤王话音刚落,太子冷笑一声,睨着贤王道:“大皇兄,刀剑无眼,疏遥柔柔弱弱,何必强人所难,”他把手中擦手的帕子往桌上一掷,又看向李婉,“长乐要想玩乐,不如在禁军里挑几个精壮的兵陪着。”

这场宫宴是太子操办,他早在尧光山四周设了两路禁军,黑压压地藏在山林里,往外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茫茫无尽的白雪,清清静静。

李婉本是志在必得,一听太子为宋疏遥说话,登时便不高兴了,两人虽是一母同胞,可一向不对付,李婉的目光转到太子身上,讥讽道:“二皇兄果然情深义重,听闻父皇当年便想给皇兄和宋娘子指婚,这三年过了,二皇兄还是如此念念不忘,处处心疼,只是不知宋娘子是否也对皇兄倾心啊?”

她暗指的是宋疏遥水性杨花,爱了一个又一个,也没听说对太子上什么心,一句话把两人都骂了,太子立刻便皱眉了。

听了半晌,李岳川有些头痛,李婉素来骄纵,若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他不愿多管,可她偏偏要戏弄宋世群的女儿,李岳川重用宋世群,朝中许多心腹臣子也是宋世群举荐而来,若有朝一日他龙驭宾天,宋世群也会是托孤之臣,纵使他宠爱李婉,也不会不考虑宋世群的颜面。

李岳川暗暗看了宋世群一眼,还未发话,宋疏遥抢先一步行礼,知书达理道:“陛下,公主殿下愿引臣女为朋友,是臣女的福气,臣女愿意伴驾公主殿下左右,一同骑射。”

“哦?”李岳川眉心微解,“好,纵情玩乐就好,不必当真。”

宋疏遥谢主隆恩。

筵席旁边就是赛马和射箭的草场,参加武试的众人换好收口骑装立于草场一端,第一场先比射箭,场地对面放置了几个箭靶,射者统一站在线外。

宋疏遥拿着刚刚分到的那把硬弓小心调试,一抬头就撞见李婉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赴过来。

她不着痕迹地别过眼去,可李婉没打算放过她,快步走到宋疏遥面前,扬起下巴,居高临下般审视着她。

宋疏遥先行了一礼:“参见公主殿下。”

李婉没说话,倒是她旁边跟着的那位小将军哼了一声:“宋娘子会用弓箭吗?可别为了面子伤了自己,最后面子里子都没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周遭的一阵欢笑,宋疏遥和李婉方才在林中的针锋相对已经传出了好几个版本,这两位在东都又都没有什么好名声,一个浮花浪蕊,一个东都霸王,人人都爱看热闹,更何况是这两人相争。

宋疏遥拨了拨弓弦,满眼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这位是?”

那小将军顿时气急败坏:“你竟然不认识我?”

那人是张皇后的远房侄子张怀远,去年刚入了神武卫,专职保护皇上,今天被拨给李婉,方才得知他的公主表妹受辱,一直想会会宋疏遥,不成想刚跟她说了一句话就被气得肝胆俱裂。

李婉失望地蹙了蹙眉,抬手打断了小张将军,黛眉一挑,对宋疏遥冷笑道:“听说你很有才情,没让你去文试那边出风头,不好受吧?”

宋疏遥心想这有什么不好受,她本来就是来凑数的,于是真诚道:“臣女给长乐公主伴驾,内心愉悦之至,兴奋得很。”

“是吗?”李婉向前逼了一步,她本身就比宋疏遥高上半个头,周身气质又贵不可侵,离得近了简直让宋疏遥喘不上气来,“你最好能一直高兴,一会可别出乖弄丑,贻笑大方。”

宋疏遥和煦地笑了笑:“多谢公主关怀。”

说话间,观赛的宾客已至席间,距离靶场不远,宋世群,林韵,宋既安神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因为宋疏遥被人指指点点,虱子多了不怕痒,此刻倒因为要观看一场精彩的比试而感到欲欲跃试,怡然自得。

谢字卿跟父亲谢远肃坐在一处,谢远肃年轻时便任泽州大都督,后任泽州节度使,此后又辗转多地,一生戎马,南征北战,上了年纪也是精神矍铄,英姿飒爽,他看了一眼宋疏遥,自言自语道:“老宋的女儿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娇娇弱弱的,一会怕是要哭了。”

“不见得,”谢字卿两手放在膝上坐得端正,“她马骑得不错,未必不会射箭。”

宋疏遥总是让他出乎意料。

谢远肃看了他一眼:“说宋家丫头,你得意什么?”

谢字卿哼笑一声,反驳道:“又冤枉我。”

谢平就坐在他后首,此刻倒是急的后背冒汗,他平日最看不惯李婉嚣张的样子,跟她三句话不合就打起来,这次他一下就看出了李婉的不怀好意。

况且他早就当宋疏遥是朋友,又见谢字卿云淡风轻很无所谓似的,心中暗暗替宋疏遥鸣不平,只道她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三声锣鼓响,司射官上前宣读了比试规则,两人一组进行比试,每人射三箭,只比命中靶心的次数。

理所当然的,长乐公主和宋疏遥被分到一组。

有人窃窃私语道:“要我看,宋娘子与其等着出丑,倒不如服软退出比试,跟公主认个错便罢了。”

另一人道:“此言差矣,士可杀不可辱,宋相国是刚直不阿之臣,其女也定是宁折不弯的烈女,再说陛下都让宋娘子不必当真,输赢有什么重要。”

“公主和宋娘子的梁子可不是认错就能解的,你们可能不知,这两人恩怨的根源是因为争小谢大人。”

此言一出,自诩知道内情的人已经开始窃窃发笑,不明所以的则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事,刚要再问,就又听见锣鼓声,比试已经开始了。

宋疏遥和李婉并排站到线外,第一箭由李婉先发,侍女给李婉递上常用的弓箭,那长弓质地极好,弓臂柘木包金,錾刻龙纹,上下两端镶嵌犀牛角,弓弦泛紫色华彩,通晓弓箭之人才能看出此乃南海怪鱼的鱼胶所制,万金难求。

宋疏遥暗自赞叹:有钱真好!

李婉本就擅长骑射,摆出架势,拉弓搭弦,试探片刻,只听嗖地一声,利箭破空,迅疾如电,箭尖轻而易举地没入靶心,众人欢呼。

小张将军神色雪亮,狂喜道:“公主好箭法!”

这种吹捧李婉自小便听得多了,毫不在意,反而立马侧目去看宋疏遥,对着宾客席挑了挑眉:“你父亲还在那看着呢,别让他无地自容。”

宋疏遥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戴上护具扳指,又空弦对着靶心拉了两下,长呼一口气,这才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之上。

小张将军不耐烦道:“别拖延时间了,若是不会射箭就赶紧退下,不要丢人现眼!”

话音未落,箭影急速闪过,弓弦响处,那支蓄势待发的羽箭已不知去处,宋疏遥面色悠然,毫无惊惧颓然之意,好似并不在乎那支箭到底中了没中。

霎时间,万籁俱寂,唯有冬鸟鸣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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