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一月。
年初,正是冬季最寒冷的时节。期末考试悄然来临,高二的学生们也不敢懈怠。
连这几个一直走读的学生,都留在教室上着晚自习。到晚上十点半左右才起身回家。
几个人的家离得不算太远,闫嘉住在县城的最中央,出门就能看见火炬广场。小区斜对门往前三百米,是罗奇家的小区。江昀凯和宁永康住在一个小区,离闫嘉家折返两条街的距离。陈知昀应该是几人中住的最远的,在整个县城的最北端。毕竟是小学才转学过来,上完高中,还是要回滨河市区的。
五个人虽说是同班,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江昀凯和罗奇没法不碰篮球和游戏,经常在放学之后不见人影,宁永康本来想每天送闫嘉回家,闫嘉没让。
她想让宁永康在每天紧张的学习氛围中,多一点时间休息。
最爱玩的年纪,为了心爱的女孩,可以在教室坐一天,除了上厕所和吃饭,臀部都不带抬一下的学习。
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闫嘉和宁永康已经比大多数人要成熟了。
应该是考试的前一天,宁永康在英语课上吃葡萄,便被刘芳抓住。
“你爱吃的话,现在去讲台上,当着大家的面,把你手上那串葡萄吃完。”
宁永康果断起身,走向讲台。
毫不慌张得吃起了葡萄。
刘芳:“你没什么话好说吗?”
宁永康沉默来两三秒,看向闫嘉:“你也要吃吗?”
全班哄堂大笑。
那应该是那个比同龄人成熟的年纪里,他做的最不成熟的一件事。
一月十五号的期末考试终于到来,考试为期两天,到了十七号下午考的最后一门化学,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教学楼的楼道不算特别狭窄,只是朝阴的原因给人的感觉总是暗暗的。考完试的学生都站在那里等待考试结束班主任来班里开班会,通知放假的事宜。同学们形形色色的聚集在这里,楼道才显得格外拥挤。
“你们觉得考的怎么样啊?哥们给你们讲,经过这几天的刻苦钻研,哥们已经脱胎换骨了”
罗奇一脸得意,信心十足地夸耀着自己。
孟超颖:“罗哥?不用这么自信吧?”
宁永康:“是哦,至少这次回去不用吃皮辣红了”
罗奇:“咱们说阿康,能不能不提这事了?”
宁永康:“不提不提,只是下次吃的时候不要再跑到我家来了。”
“我家也不收你”江昀凯见缝插针,调侃着罗奇。
闫嘉:“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呢昀昀?考得怎么样。”
“包好的,除了最后一道大题前面都没问题”陈知昀比出一个OK的手势。
有一说一,陈知昀虽然性格活泼**,但聪明劲是真的,一直以来她和闫嘉的成绩都不相上下,在理科班里四十二个人的情况下在前三名来回浮动,要照这个趋势,发挥好的话,她们的成绩考重点大学都不成问题。
楼道里的人越来越多,坐在班里继续做题的人所剩无几,直到考试时间到,监考老师收完最后一份卷子,走出考场。
“所有同学,各回各班,开班会!”年级主任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大家各自回班。
“你们也都知道,往年我们通知放假事宜都是在考完试领成绩单的时候,但是今年不一样,学校要布置考场,有外省的人来咱们学校考试,所以成绩单过几天会发在咱们班的家长群里,记得回去跟家长说,注意看群消息。”
刘芳很清楚,虽然说是家长群,但群里大多数都是学生自己的账号。
这话是说给各别听话老实的学生听的。
在她的眼里,闫嘉就是其中之一。
但闫嘉很显然令她失望了。
一个连家都很少回的母亲,工作天下第一,哪有时间去看“家长群”。
从文理分科以后建立家长群的第一天,就是闫嘉自己在里面。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很辛苦了,我话就说到这,二月十五开学,记得把寒假作业按时带来,到时候再说“作业忘记带了这种话,我让你们家长亲自送过来。”
“值日生留下打扫卫生,剩下的同学都回家吧”
“好~”“老师辛苦了”“谢谢老师”
刘芳在学生们接连不断的马屁中走出教室。
王铮:“哎你们说,寒假去哪玩啊~”
樊悦:“我说,我们去滑雪吧!”
魏书程:“哎滑雪有什么好玩的,哪年不去滑,早就玩腻了。”
孟超颖:“要我说啊就去泡温泉,再吃一顿攒劲的火锅,这才叫生活”
班里各色的声音都在讨论着寒假去哪玩,兴致高昂早就把考试的疲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闫嘉:“昀昀,你寒假去哪,还是回滨河吗?”
陈知昀:“嗯,今年我妈身体不好,滨河的房子更暖和点,离医院也近。”
“那我回头去看看阿姨,你什么时候走?”
“等会就走,我叔开车来接我。”
闫嘉渐渐低落下来:“那好吧,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放心。”
罗奇:“wocao!终于考完了!阿康走,这么久不打游戏手早就痒痒了吧,今天哥们带你上分,不打他个通宵”
“你们俩去吧。”宁永康收拾着书包“考试很累,我要回去睡觉。”
“怎么考完了还不放松一下?别装了走吧!”罗奇不依不饶的,网吧好像对他来说就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不去”宁永康淡淡的“就是不去”
“行了,阿康不想去别逼他了,老子陪你打,不到明天早上不出网吧”江昀凯看破了什么,拉着罗奇就往门口走。
“下次啊阿康,下次你再不出来,你…”
罗奇大呼小叫的声音逐渐消散在三班班级门口的楼道里。
“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宁永康终于开口。
这是从考试开始,两天中他们两个说的第一句话。这大半个月,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两个人从来没这么久不说话过。
“因为你一定会考好的”
“我知道”闫嘉对上宁永康的眼睛“我不问,是不管你考得好不好我都会陪你的”
闫嘉可能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那闫老师,要不要赏脸跟在下吃顿饭?”宁永康淡漠的脸上终于舒展开笑容,他也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听到闫嘉说相信他,才眉目间的乌云才消散开来。
“好啊。”
两人来到了第一次见面吃东西的“麦克汉堡”点了两个汉堡套餐。
一家汉堡店,开了近十年。那个时候的鸡肉堡,甚至才卖五块钱一个。比不得大城市里的肯德基麦当劳。
但却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之一。
吃的不是汉堡,应该是自己那份纯粹的感情。
“他们叫你打游戏,怎么不去?”
“游戏什么时候都能打,和你吃饭不一定。”
“年下了,你家里人应该不会轻易让你出门吧”
“你知道的,我如果想出,也可以出。”
“来日方长,家里人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好歹也可以叙叙…”宁永康停顿了一下才脱口而出“母女亲情”
“那…你怎么办”闫嘉其实是有些低落的,她以为好不容易放假,应该是有大把时间和宁永康在一起的。
“我家里没人…我回我奶那,有段时间没回去了”
“好吧”
少女心事都挂在脸上,喜欢上宁永康的时候是这样,哪怕她不爱说话,班里注意得到她的同学也都不难看破,是恋爱的迹象。这个时候也是,宁永康的奶奶在县城的西侧住着,虽然说离闫嘉家里不算远,但也让她感到有些失落。
但那是奶奶,他童年中比父母要亲的家人,闫嘉理解他,尽量的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别难过哦闫老师,我如果考得不错,奶奶要知道有你这位金牌讲师,绝对会让我带你回家请你吃饭的。”
“我没难过”闫嘉嘟囔了一句。心里想,反正,二十多天,很快就开学了。
爱情是个神奇的东西,能让不爱学习的人心甘情愿在教室坐一天,也能让人期盼着开学的来临。
他们比一般十七岁的同学要成熟,具体体现在比一般情窦初开的男女都能认得清自己,也能忍。
在快餐式爱情风靡一时的时代,他们坚守着自己不越界。喜欢是真的,能够勇敢表达也是真的。但,也许可以很快谈一个恋爱,但喜欢,要慢慢来。
后来的闫嘉也明白了,人是矛盾的。那千丝万缕的爱意更是矛盾的。
爱能让缺爱的人勇敢奉献爱,能让勇敢的人有了软肋,懦弱的人有了盔甲。爱能让拧巴的人承担引导爱的角色,也能让豁达的人小心翼翼,敏感多疑。
没有故作矜持,没有持续暧昧。只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思量好未来,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心,把握恰到好处的分寸而已。
自己和宁永康都是很勇敢的人,那时候的不在一起,或许是他们一生里最懦弱的时刻。
时而笃定前途里一定有对方,时而又慌张怕自己太过自信最后潦草散场。
不在一起才是为了更好的在一起。用这种模式相处。用一句歌词来形容他们的高中时光,应该就是: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
…………
两个人,两颗心。保持着联系。
闫嘉原本以为他回奶奶家以后,应该最迟要到自己开学前生日那一天才能再见上面。
事实上,宁永康又快她一步。
大约过了不到一周,距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时候出了成绩。
他在刚开始学习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会。只会看着闫嘉,其次才是认真听课。
成绩在班里排前十,倒数的。
但只为他补习了二十天,从倒数前十变成倒数前二十,是不是也算不错了。
闫嘉看着宁永康那化学55分的成绩笑出了声。
不错了,之前一直都是不到二十分。
不过这次数学考得不错,虽然没及格。83/150
宁永康这小子脑子聪明,还有时间,努力之后完全可以够得到一本线。
比一通电话来的更快的是另一通电话。
在闫嘉打给他之前宁永康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有进步”闫嘉笑的声音比她身上的香味更令人着魔。
“姩姩”
“除夕要守岁吗”
“应该不,我妈每年除夕都去我姥姥家,她不让我守岁,一般都是让我做完作业早点睡觉。”
“那…想见我吗?”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但闫嘉更清楚,是宁永康更想见她多一点吧。
“阿康,你如果想见我,我可以去找你。”
“家里怎么办?”
“你放心。”
只是三个字,把他的顾虑打消的一干二净。其实闫嘉自己也渐渐的发觉,和宁永康相处的这些日子,自己越来越自信,倒是宁永康的顾虑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她印象中自信开朗的少年慢慢开始改变,也许是本来就有这样一面,也许是少年心性开始变得成熟。
“除夕那天,我去找你。”
“好。”一通电话随着少女的轻声应和落下帷幕。
那一天如约而至,成熟归成熟,到底还是17岁的少女。预估宁永康的到来是下午,闫嘉便睡到中午才起床。
她不喜欢早睡早起,从前早睡早起,大抵都是为了让母亲不再啰嗦,维持好乖乖女的形象。
而在宁永康出现以后,她才是真正的慢慢放飞自我。
2017年1月27日。除夕。
她睡到正午三点过半才起床。北方的时间和南方不一样,按北京时间算的话,那应该是下午一点钟。
不过,也不算早。
洗漱过后,精心打扮了一番,化了个淡妆。虽然在她的那张大五官的脸上,和没化妆没有区别。到底还是提了点气色。
穿着之前买好的新衣服:红白条纹的宽松毛衣,搭配着白色不规则长裙,她本想就这样出门,奈何一月的凛冬天实在太冷,又套了一件白色大衣才出门。
闫嘉猜的不错。宁永康打来电话喊她下楼的时候,是19:27 北方的冬天,在这个时间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闫嘉不紧不慢地下楼,她都不记得这是宁永康第几次在自己家门楼下等着她来了。
“打扮了?”宁永康依旧倚靠在那个路灯底下,眼睛低垂,看见闫嘉才缓缓抬起凝聚成光。
“看出来了呀~那不夸夸我”
这一刻的娇俏,和她原本给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形成明显反差。她就像个会发光的精灵。
“这才叫公主。”宁永康的声音很小,几乎是说给自己的感叹。
但闫嘉还是听见了。
“阿康”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姩姩”
那年宁永康站在楼下,等待着闫嘉的赴约。
他会跟她说“新年快乐,姩姩。”
他是真的想和她年年都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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