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当时明月在5

次日在朝堂上,皇帝便提了加紧重修乾清、坤宁二宫的事情,引得一些言官不满。

“皇上,如今福建沿海一带战事未平,前明余孽还在台湾兴风作浪,前线粮钱吃紧,修葺两宫原就是一笔不菲的花销,若要赶工完成,只怕户部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呀。”

皇帝面色不虞,道:“帝王统御天下,无不是先从修建皇宫开始的,给九州列国以气势上的威慑,加强宫禁的警备,完备规模。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怎么如今到了朕这里,这个规矩就改了?”

“皇上……”

皇帝一抬手,制止了言官的进谏,继续道:“朕自从继位以来,一想到财物来之不易,从不敢奢靡浪费。看见百姓生活艰难,不忍心让他们更加辛苦,所以把前明留下来的保和殿改成了位育宫。自胤熙三年住进位育宫,朕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了。如果这还不能表明朕的一片爱国爱民之心,那么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和亲王阿尔哈图道:“启禀皇上,张大人的意思是前线战士正为了我大清江山的一统而浴血奋战,若是因为修建两宫而延误军饷,只怕会让将士们寒心呀。”

皇帝道:“张大人话里的意思,朕还听得懂。乾清宫是朕居住的地方,工价物料也都是制备好了的,早在胤熙十年的秋天就已经卜吉鸠工。”

和亲王阿尔哈图到底是三朝老臣,又是爱新觉罗家的老辈儿,皇帝缓和了口气,道:“叔王,朕知道您的顾虑。朕之所以要加紧修葺宫殿正是为了福建一带的战事。如今皇后住在位育宫里,朕连处理政事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西配殿办公,实在是有碍公务,事倍功半。若是二宫能够早日竣工,朕和皇后别宫而居,朕也能够不再为这等琐事而分心,全力处理政事,岂不是事半功倍。”

皇帝又道:“叔王,单郡王是您的儿子,他在福建领兵打仗,您这个为人父的自是担心。但叔王莫要忘了,单郡王亦是朕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兄,是朕的股肱之臣,朕这个为人弟、为人君的难道就不担心吗?”

因为皇帝提到了济度,和亲王阿尔哈图不便再进言,只好作罢。如此一来,满朝文武都无法再反驳皇帝的谕旨,加紧修葺乾清、坤宁二宫一事就这么拍案定下来了。

皇后自然是得到了皇帝上谕加紧修葺乾清、坤宁二宫的消息,珍哥喜道:“奴才还为昨儿晚上您去向皇上求情的事情担了一天的心,现在看来呀,皇上并没有生您的气。”

皇后心里还在一幕一幕地回忆着昨儿夜里皇帝勃然大怒的样子,嘴里却问道:“你觉得皇上并没有怪我?”

珍哥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没有怪您呀,否则怎么会上谕加紧修葺二宫呢?除了皇上自个儿住的乾清宫,另一处不就是您住的坤宁宫么。奴才说句犯忌讳的话,静妃当皇后那阵儿,可没有住过坤宁宫呀。别说静妃,连两宫太后也都没有住过。这回若是修好了,您就是咱们大清朝头一个住进坤宁宫的皇后。”

“是么?”皇后脑海里又跳出那日皇帝和如贞在御书房里和睦的样子来,愈发心惊,太阳穴也突突直跳,笑得言不由衷,“那照你这样说,皇上不仅没有生我的气,反而更看重我呢?”

“那是自然。”珍哥道,“自打主子您入主中宫以来,除了胤熙十一年如贞格格那桩事情,这宫里就再没有出过别的岔子。”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道:“又是如贞。”

御花园里,李忠强随侍在皇帝身边,二等侍卫们护卫在后。李忠强隐隐约约瞧见水榭上站着一男一女,好像是赫布朝鲁和如贞,心中一惊,想把皇帝朝别处引去。

李忠强指了相反方向,道:“皇上,您瞧,那边的杏花儿开得多好呀,咱们也过去瞧一瞧吧。”

杏花儿在假山洞后边,皇帝道:“又要钻洞子。那个假山洞黑咕隆咚的,杏花年年都有,有什么值得特别看的。”说罢,就朝水榭方向走去。

“皇上!”李忠强一着急,挡在了皇帝面前。

“李忠强,你这是做什么?”皇帝起了疑心,吴良闪闪烁烁地用身体辅遮挡着。

“李忠强,你鬼鬼祟祟的,到底在遮掩什么?”皇帝朝水榭方向望去,只见水榭之上相对而立、近在咫尺的一对男女不是赫布朝鲁和如贞,又是谁呢?

皇帝勃然大怒,一把将挡在前面的李忠强推到了一边,喝道:“还不快给我滚一边儿去!”说罢,皇帝便快步朝水榭方向走去。李忠强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地跟上去。

水榭上,如贞眉目低垂,道:“毅贝勒,您忘了如贞吧,回科尔沁娶一个配得上您的福晋。”

赫布朝鲁道:“除了你,这辈子,我谁也不娶。我已经等了你十一年,也不怕再等一个十一年。”

如贞明知自己不该这样问,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问道:“如果,这一生你都等不到我呢?”

如贞的眼睛就像是科尔沁海子里秋天的水,风吹的时候,波光粼粼的,但转瞬之间就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赫布朝鲁道:“那我下辈子还接着等你。”

如贞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既为赫布朝鲁难过,也为自己难过,却又隐隐感到有些庆幸,毕竟在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可托终身的男子执着无悔地爱着自己,等着自己。

如贞道:“从今往后,我们俩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赫布朝鲁不解。

“这世上很多事情,原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一切都是因缘际会。”如贞道。

赫布朝鲁固执地追问:“我不懂,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娶你。”

“因为朕不让你娶她!”皇帝一下走到赫布朝鲁和如贞中间,近乎挑衅地看着赫布朝鲁,吩咐李忠强道:“送格格回去。”

“嗻。”李忠强虽放心不下皇帝,却也只能遵命,“格格,您请吧。”

如贞转身离开,却被赫布朝鲁一把拉住了手,赫布朝鲁倔强地和皇帝对视着。皇帝伸手,强行要把赫布朝鲁的手从如贞手腕上掰开来,赫布朝鲁却固执地不肯放手。

李忠强在边儿上急得直冒汗,劝赫布朝鲁道:“贝勒爷,您放手吧。”

皇帝和赫布朝鲁僵持不下,如贞道:“毅贝勒,您放我走吧。”赫布朝鲁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如贞,手上的力气也松开了。

面对着那样一张深情不悔的脸,如贞心中亦是愧疚难当,却到底狠下心来,一把甩开了赫布朝鲁抓着自己的手,转身决然而去。

直到皇帝和赫布朝鲁也各自走开,那假山洞里钻出来一对主仆,正是静妃和侍女阿图。

阿图问道:“主子,您先是把毅贝勒和如贞格格骗到了一处,又把皇上也引到了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呀?”

静妃道:“你没瞧见刚才皇上气得脸都发白了吗?”

“皇上,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如贞格格又不是后妃,和毅贝勒原本就是正儿八经订过亲的,就算是私会,也不至于龙颜大怒呀。”

“这话问得好。”静妃忽然笑道,“你主子我呀,也是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明白一件事儿,原来皇上心里藏着个人。你猜猜,那个人是谁?”

“贞主子?”

“不对。”静妃摇头道,“她虽然模样才情都不差,还时不时会耍点小性儿在皇上面前讨巧卖乖,但她可拿不住皇上。在皇上眼里,她不过就是只可有可无的小猫儿,高兴时,逗一逗她;不高兴了,她要敢硬往皇上面前凑,皇上就能赏她一个窝心脚。”

阿图又道:“佟主子?她位份虽然不高,其实皇上心里还是很看重她的,否则她也当不了景仁宫主位。况且,她前年还为皇上生下了三阿哥。”

静妃不屑道:“哼,她刚入宫那会儿还在皇上面前排得上号。不过她一生完孩子,在皇上那儿就是个老妈子了。”

阿图知道静妃一向对皇后怀恨在心,试探地说:“难道是皇后?”

“她?”静妃冷笑道:“不过是替皇上和老太婆管家的一个大丫头罢了。”

“那还能是谁?”阿图这回真没了主意。

静妃忽然诡异地笑起来,左右环视了一圈儿,才神神秘秘地对阿图说:“爱新觉罗.如贞。”

阿图吓得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坐在了地上。

静妃道:“从前我也只是猜测,没有十成的把握,一直到刚才,我才算是证实了。他连塔石哈的女儿都敢喜欢,且看着吧,打从今儿起,这宫里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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