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裴妍是万千情愫,不知从何说起。
张茂则是在吐露心声和掩埋心意之间反复横跳。
茶水渐渐凉了,裴妍再没有理由待下去。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她深深看了眼张茂,无奈起身。
也是最后这道似哀似怨的回眸,令犹豫不决的张茂彻底破防——他知道,若再不剖明心意,不管他与张家前程如何,他和裴妍的这一生,将再不会有结果!
裴妍刚要起身,忽觉身后袖口被牢牢拽住。
她有些错愕地看向身后。
只见张茂一手拽着她的袖口,脸上泛着红云,却眼神清亮,定定地看向她,如诉如求:“阿妍,别走!”
短短的四个字如有千钧重,裴妍只觉心口钝痛,这句话,这句话……
她看向他,红唇轻启,语调哀凉:“这话,三个月前为何不同我说?”
事情既开了头,便没有打住的道理。
张茂将裴妍扶回席上坐好,这才将这半年来的相思尽数道出:
“自你年前订亲,我便日日想去寻你,却怕你怪罪于我。
你我地位悬殊,我虽从未宣之于口,但想来你亦能觉察我的心意。
可是我心悦你,想娶你,得有本钱。如今的张家,如何能与东海王比?
我不想耽误你,这才与你说,‘若你出嫁前,我还未能建功立业,便忘了我。’
我知道我今日说这些话有悖道义,让世人不耻,亦让你为难,然而我还是想为自己的那点执念,跟这世道搏上一搏。”
张茂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既然他决定坦白心意,便要在临行前,把心中所想交代清楚。不然哪天他马革裹尸了,岂非要将这满腹遗恨都带到黄土里去?
裴妍只觉心头一震。
这些年,张茂对她的好,对她的特别,她都能感受到。同样,她也觉察到,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张茂的依赖越来越深,且这份情感明显与自己对兄长的那份不同。只是,他从来不曾与她挑明了说,她便也不敢深想——若这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岂非笑话?
张茂接着道:“我本想待张家再积些军功便请阿耶向郡公提亲,不成想东海王府竟早早就来下定。此番我弃笔从戎,也是想尽快挣得出身,好让我能配得上你!”
裴妍只觉心里既酸且苦,既苦且甜,可是事已至此,再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袖口,苦笑道:“你该早些告诉我的。如今,却是迟了!”
张茂沉默片刻,却道:“事已至此,只能说万幸三书六礼,东海王府只是下了小定,依目前形势,短期内裴府不会考虑喜事。”
裴妍想起之前在裴憬那里提到她大母和姨婆的事,心内不禁一寒,冷声问他:“万幸?莫非你一直盼着我大母不好?”
张茂赶紧解释:“绝无此事!这些年太夫人对我照拂有加。我若这样想还是人么!我说的是朝中局势,东海王短期内不会回京。”
这倒是实情,听嫂嫂们闲聊,说今年各路诸侯把原定的春朝和秋请都推了,东海王府也是如此。
可是,她和他之间,莫非就要靠这些机缘巧合来维系吗?
她苦笑,似自嘲,似质问:“真不知道你的心悦算什么?若不是大母的病情和你所谓的朝局,我原该年底就嫁去东海国的!”
张茂心口一颤,脱口道:“不会!”对上裴妍狐疑的眼神,只好将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阴私和盘托出:“不怕你笑话,我暂只能行拖字决。
你可知一心山人?挚虞师叔与一心山人相熟,之前我已请托山人向太夫人提议多留你几年。”
这么一说,裴妍突然有些印象。年前确实有一位道长与祖母瞧病。临了,还突然把她和裴妡叫去花厅,隔着屏风问了几句话。
她记得阿母后来颇得意地同她讲,说这道长算出她和裴妡是天上的福星落凡胎,只要有姊妹俩在,可保族里百年基业,定要家里晚些再放她们出嫁。
她当时便觉得这道长说的话很古怪。她一个遗腹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过谁夸她是福星的,原来根子在这呢。
一心山人是五斗米教的教魁。郭太夫人与裴頠一向信奉五斗米教。他的话,二人不可能不重视。
原来张茂一早就留了后手。
她恨意略消,小声道:“这三个月你一次都没来寻过我,我以为,你是乐意我嫁给旁人的。”
张茂这才敢移席略近几步,小心翼翼地解释:“这几个月来,我既想见你,又怕见你。毕竟,我从未问过你的心意。万一,是我一厢情愿呢?何况,建功立业不是易事,我时常想,不问也好,若你忘了我,未尝不是幸事。”
“阿茂哥!”裴妍又羞又急,脸上瞬间红云密布,她明明也是心悦他的啊!可是这么羞人的话,让她一个女郎如何说得出口!
终于,她听见自己小声道:“我是想你的。我也是,想你的!”
女子娇羞,她不好意思说出“心悦”二字来,但一个“想”字,足以摆明了她的心意和立场。
张茂虽从前已猜到她的心意,但如今听她亲口说出,只觉胸口一阵滚热,内心的情潮止不住翻涌激荡。
不知何时,两个痴儿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了一处。
“你不晓得,我去河东那几年时常梦见你。我对自己哥哥都没有这样。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张茂被裴妍的傻话逗笑了。他抬手拍怕裴妍的脑袋:“痴儿!你这是也心悦我啊!”
裴妍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心里既倍感欣喜,又有一股不真实的虚无感。原来自己这些年的心动不是假的,原来张茂亦心悦她,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的感觉!
然而,思及当下,“拖”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裴妍的眉头重又锁起,东海王那里,姑姑那里,总得给个说法呀!
“我把阿毗当兄长,家里却让我们订了亲。”
关于他俩的事,张茂素来只看重钜鹿郡公的意思。他知道,只要裴頠肯点头,即便东海王也无可奈何。
这年头,兵荒马乱,朝政错综,豪门之间因利不合,订婚又退婚不是稀罕事,就连成亲了和离的都大有人在。实在不行,凭着他家的凉州大马,大不了来硬的。
只是这些,既是男人间的角力,也是家族间的较量,张茂不准备让裴妍掺和,她也掺和不了,便避重就轻,郑重地牵起裴妍的手,半是戏谑,半是承诺道:“只要阿妍也心悦我,即便是抢亲,我也决不让你另适他人。来日东海王怪罪,我愿负荆请罪!”
“抢亲!”裴妍只觉脑门嗡嗡的,她长这么大,何曾听闻这么离经叛道的事!
“自然不会走到这一步。”张茂笑着安抚她,“府里的事,全凭郡公做主。只要我张家的军功足以打动郡公,你我的婚事,自然有转圜的余地。”
话是对裴妍说的,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身后的墙上,那里赫然挂着一幅硕大的舆图,东海国在沿海之滨的青州,与凉州正好一东一西,相距不知几千里也。
若放在十年前,盛世之下,他自不敢挑衅诸侯,可如今,乱世将至,这是老天爷给他们张家的机会。只要他和阿耶在凉州站稳脚跟,东海的水师到不了凉州,凉州的大马也不惧区区一个诸侯!
他收回目光,眼神重新落在身前的小女郎身上。
初初定情,裴妍捂着泛红的脸,娇羞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茂莞尔,为缓解她的尴尬,他自袖囊中掏出一枚半旧的、表皮被磨得泛白的香囊,在裴妍眼前晃了晃:“可还记得这个?四年前你去河东前,给我和大兄一人绣了一个。结果大兄的那枚绣得格外细致,我的却大片留白。你那时说好回来便给我补上,可到如今也不见你问我要。”
什……什么?裴妍把香囊接过来前后翻看,隐约想起此事,脸上更红了,不好意思道:“怪我,竟把这事给忘了。你哪天开拔?后天?唔,做新的是来不及了,把这个旧的赶完倒是正正好。这样,我现在就回房绣去,最迟明晚给你送来!”
裴妍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不顾张茂错愕的眼神,就要起身回去,结果再次被张茂一把拽住。
“不急,”他笑道,重又把裴妍拉回原处,却是肃了脸色,原是有话交代:“西市景行街后巷的那间胡饼铺子,可去过?”
裴妍点头,疑惑地看向他。
那铺子是近两年才开的,里面的胡饼她没少吃,每回容秋回张家省亲回来都会给她捎些来,味道很正宗。
怎么?她懵里懵懂地看向他:“阿茂哥饿了?想吃胡饼?”
张茂没理会她的打岔,而是端正坐姿,难得郑重地嘱咐道:“我即将出征,府里自有定春、容秋护着你。府外么,你若要人手,可到那胡饼铺子找店家。但有所求,不必客气。”
这是告诉裴妍张家的一处暗桩了。
裴妍懵懂地点头,原来那铺子的东家是阿茂哥的朋友啊!
张茂见裴妍还没有会过意来,又好笑又无奈。他也不指望裴妍明白,紧接着又道:“还有,薛五郎被选为三署郎了,下旬入职。估摸着他和你那位从姊已经快到洛阳了!”
薛翊这两年跟着他阿耶南征北战,此番入三署郎,也是张轨推荐的。
裴娴去岁嫁给了薛翊,是以今年他会和夫君一起来京城。
“阿妍若有事,尽可去寻薛五郎一家。”张茂殷殷叮嘱。
裴妍却只听了前半句,裴娴也要来京城了?她好不开心地道:“阿娴姊姊要来了?太好了!我这就给她去信,问她什么时候到,好去接她!”
言罢,怕张茂不放她走,便语带急切地道:“不能不走了,我要回屋写信还要给你的香囊挑花样,哪一样不费神费力!”
她急着要走,张茂却万分舍不得,依旧是拽着她的袖子,一把又将她拉了回来。
裴妍跌倒在他怀里,脸上羞得无以复加,小声抱怨:“再不走阿母要问啦!”
张茂却神秘一笑:“不急,还有样东西要给你。”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佳人,回身自案上的漆盒里取出一个红木匣子,递给她。
裴妍疑惑地打开,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金蝉栖玉叶簪。簪身通体白玉,透润光泽,簪头呈柳叶状,上面卧着一只金蝉,蝉翅和眼睛是拿细小的红宝镶嵌的,雕工惟妙惟肖。
裴妍举起簪子,阳光自槅窗射来,落在金蝉之上,只见红宝在赤金的掩映下流光溢彩。
“美甚!”饶是裴妍见过的珍宝无数,亦忍不住喟叹。
张茂舒了口气,笑道:“喜欢就好!你不久及笄,我恐不在京中,这支玉簪聊作贺礼。”
男子赠女子簪钗有定情之意。
裴妍脸上刚褪去的燥热瞬间又回了来,就听她半嗔半娇地小声嘀咕:“谁要你的簪子了。我大母早给我打好了!”
嘴上这样说,手上却把簪子利落地放进匣子里,连匣带簪地送进了自己的袖囊之中。
张茂是第一次送女子发簪,也不知道自己选得好不好,便问她:“怎么收起来了?不戴给我看看吗?”
现在就插戴?还没成亲呢!就要当着你的面梳妆?
裴妍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听得此言只觉又羞又躁。情窦初开的她哪里还坐得住,啐了张茂一口,捂紧袖口起身奔了出去。
容秋刚给头上敷好了药,正揉着额头站在门边听候吩咐,就看到自家女郎匆匆自内室奔出来。
她还以为裴妍与张茂又闹矛盾了,正想进屋请示旧主,可额上突然一痛。她瞬间清醒,再不敢停留,追着她家女郎出去了。
张茂扶额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原想二人剖明心意,今晚多少能温存会,却不想,裴妍还是小孩心性,说走就走,倒惹得他不上不下的。
他一人坐在内室里,手上把玩着方才裴妍喝过的玉盏。那里落下一抹淡淡的樱桃红。
张茂忍不住就着那处口脂浅酌一口,原本苦涩的茶汤里似因为融了一缕裴妍的体香,变得格外隽永。
屋子角落的银丝炭不知何时燃尽了,内室渐渐凉下来。料峭的寒风自半开的槅窗处挤进来,却吹得张茂浑身上下暖融融的。
他抚着自己的心口,忍不住浅浅笑起来,自己心悦的人也心悦自己,还有比这更让人开怀的事吗?
月黑风高夜,檐角的宫灯随夜风晃荡,稀疏的桂树枝干在糊窗的白娟上摇曳生姿。
内室里烛火明灭不定,四下里静谧异常,只屋角的更漏“沙沙”地往外漏着余沙。
裴妍微眯着眼,拿绣针密密地缝着香囊。
这个香囊已然成型,她没法把它剪开来放绷子上去,只能就着现有的形状下针。这对于本身绣工就不佳的裴妍来说,无疑增加了难度。
她难得如此专注,就连裴妡来了都没有察觉,还是守在门口的容秋小声提醒:“元娘,二娘来了。”
“这么晚了,阿姊还在用功?”裴妡刚从太夫人那里下值。她也不回自己房里,反而来了裴妍处,显然今晚想跟姐姐一起睡。
裴妍跟堂妹素来熟不拘礼。她手上功夫没停,头也没抬,回道:“赶工呢,阿茂哥后日就出征了。”
裴妡解大氅的手一顿,眉头轻皱,任婢女将她的外衣褪去。
她坐到姐姐身边,目光扫过裴妍手里绣了一半的青竹,诧异道:“竟是给他的?”
裴妍点头,说出的话让裴妡眉梢一跳:“自是给他的。我俩的事,你不是早看出来了?”
裴妡一惊,上回试探她,她还否认来着,怎么这会又变了?
“你们……不是……”
裴妍抬起头看了堂妹一眼,竟是不再遮掩,坦荡地道:“我自小就爱缠着张二郎。以前呢,总以为自己拿他当兄长待。这几年的离别才让我渐渐明白,兄长和情郎原是不同的。以前我一直不敢承认,生怕自作多情,惹人笑话。可今日方知,原来他也心悦我。阿妡,你说,还有比两情相悦更让人欣喜的事么!”
裴妡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早看出端倪是一回事,亲耳听裴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何况,她说什么“今日方知”?难道他们竟是今日订的情?
裴妡只觉不可思议,就今天她给大母侍疾的这么一会功夫,居然被张茂钻了空子?
裴妡自小在宫闱长大。她身为女官,成天周旋于帝后、公主、太子、后妃中间,什么虚情假意没见过?两情相悦,在裴妍看来是幸运,在裴妡看来却是人世间最大的谎言与笑话!
何况,裴妍和她,前不久……订亲了啊!
她急得嘴里发苦,却知道自己这个堂姐性子最是憨直,认准了一条道就要走到黑的。
她不敢硬劝,只得重又坐到姐姐身边,假作镇定,一边替她挑线,一边问她:“你跟张二郎是两情相悦了,可把东海王世子至于何地?今日在大母处,听阿母讲,东海王妃开春便会携世子回京省亲。如今朝里形势复杂,别的诸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独独他家,冒险也要进京,说不得,人家是为你来的。”
裴妍手上一抖,针尖扎破食指,一枚鲜红的血滴瞬间凝于指尖,犹如嵌在稀世珍珠上的一颗红宝。
她眉头微皱,张茂只料准了东海王不会贸然回京,却没想到姑姑和阿毗会先行一步,回来探风啊!
裴妡赶紧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捂住伤口。她知道姐姐心里不是没有犹豫,便再接再厉道:“阿姊,王妃姑姑待你不薄,你情移张二郎,最对不住的,是她啊!”
裴妍心里一乱,裴妃在她心里仅次于阿母与大母。也是她在这段感情里,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她支吾含混道:“我会跟姑姑解释清楚的。你知道,我自小把阿毗当亲生兄长来处!至于阿毗,他以前常嫌我聒噪……我们又这么久未见,也许……也许他也早有了意中人也说不定。”
“你怎知他心里没你?洛阳城里能排上号的青年才俊拢共就那么几个,阿毗世子的风头可是仅次于成都王的!”裴妡接着下猛药,“你出去应酬得少故而不晓得,早几年他还在京的时候,多少名门闺秀想方设法地接近他呢,愣是不见他对谁留情,谁不知道,他是在等你长成啊!”
裴妡想想又道,“这些年来,便是老成持重的成都王也每每有风流轶事传出,你可曾听说过阿毗的传闻?除了他府里的侍妾婢女,人家在外面可是干干净净的!”
裴妍无言以对,却心有不甘,嘀咕道:“侍妾不算女人?阿茂哥就没有!”
“那是他想攀咱家这个高门!”裴妡恨铁不成钢地提点姐姐,“不洁身自好点,你能上钩?”
裴妍很不喜欢裴妡品评张茂的语气,似乎在妹妹眼里,张茂就是个攀龙附凤的小人。
裴妡见姐姐秀眉微簇,知道自己触了姐姐的逆鳞,只好把话题从张茂身上转开,继续拿裴妃说事:“想想王妃姑姑,她待你这般好,你却拒绝了她的亲儿子,她该多伤心啊!往后两家又该如何相处呢?”
“我……我去赔罪!姑姑若不见我,我就天天去,总能磨她心软的!”裴妍记得小时候,无论自己干什么,东海王妃都会支持她,很多时候甚至比母亲还要宠她,这也是她幼时总喜欢去东海王府小住的原因。
她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次裴妃也会这样。
裴妡摇头,裴妃待她再亲近,也近不过自己的亲儿子。
裴妃往常待裴妍好,既是因为她是恩人的遗腹子,又早早将她当作自家儿媳待。如今裴妍想悔婚,不论是裴家还是东海王府,都不可能容她任性妄为的。
裴妡琢磨着,得先稳住姐姐,再从长计议。裴妍之所以对张茂有好感,还不是因为这些年与她朝夕相对的,除了几个兄长,就只有张茂这一个外男?
左右那张茂后日就随军开拔了。届时姐姐身边寂寞,而司马毗却要回来了。有司马毗日日相伴,说不定姐姐与他处着处着就回心转意了呢?
于是她道:“大母的情形你也清楚。
这时候,即便是阿耶和兄长们,都不敢拿烦心事给她添堵。你跟张二郎的事,长辈们肯定极力反对。你们即便要谋划什么,也得徐徐图之,切不可乱来。
这事我知道便罢了,其他人阿姊万不能告诉,更不能露了端倪。尤其大母那里,千万、千万不能说!”
“我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大母不快。”裴妍小声道,“我又不傻。”
裴妡心想,你不傻谁傻?那安定张氏不过一乡下地主,这些年靠着咱家提携,才勉强得了点势。你若是看上哪个诸侯或贵姓郎君,阿耶也好大母也罢,说不定还能考虑一二。可这个张茂,算哪个牌面的人物?裴家能为了他得罪东海王?即便东海王不计较,自家贵女嫁府里清客,裴家在京畿还要脸不要?
她和裴妍是一家子姊妹,从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妍乱来,坏了府里闺训,她裴妡名声也得跟着坏。他俩的事,漫说家里长辈,她裴妡第一个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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