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西塞罗生命中的三个男人与一个女孩(中)[番外]

古老的塞浦路斯据说有这样一种秘密的神灵崇拜:在仪式上,男女相互交换衣服,并为雌雄同体的维纳斯神像加上桃金娘的冠冕。

第三节 恺撒

在讲述伟大的恺撒之前,西塞罗不得不回忆起伟大的庞培。

斯特拉波死后,时年二十三岁的庞培投入苏拉麾下,先后在意大利、西西里和阿非利加作战,每一次都能大胜而归。苏拉称他为“伟大的庞培”。

然而,庞培对待俘虏惯常的残酷使他获得了“青年屠夫”的恶名。但庞培的残忍是有节制的,而喀提林的残忍则是混乱且无序的:庞培只会简单地对俘虏进行处决,喀提林则要对其进行极端残忍、不道德的虐杀。苏拉并不喜欢他的手下出现这样一个无法控制的人,因此,他更愿意扶植庞培。

西塞罗也从这位直率的将领身上看到了更完美的形象——一位当代的亚历山大。

早在罗马纪元679年,猖獗的海盗大肆抢劫运粮船的行为导致罗马粮价飞涨,民众怨声载道,不断暴动。直到687年,为了处理海盗袭击一位执政官之事,元老院才开始讨论清剿海盗事宜。

一位名为奥卢斯·加比尼乌斯的保民官提议设立一个特别指挥部,授予指挥官以庞大的军队和船只,以及横跨地中海的军权。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有庞培才是最佳人选。

尽管如此,元老院的贵族们依然提防着这位功勋卓著、荣誉加身的将军——如果他今后再一次从东方得胜归来,那时,他率着善战而又忠诚的部队,若要伸手摘取王冠之时,谁又能拦得住他呢?

西塞罗同几位客人拜访庞培在罗马城附近的豪华别墅时,潺潺喷泉在大理石盆上展开了一帘清凉的水幕,一对典雅的人像雕塑清晰地呈现在诸人面前。

男像头戴羽盔,手持长矛与圆盾,女像……如果是一位女子的话,但西塞罗认为那也是一名青年。它薄如蝉翼的外袍滑至腰间,露出优美的上半身,手中握有一枚由真金制作而成的苹果。两人姿势亲密无间,又若即若离。

“这位马尔斯像的原型怕不是近在眼前,另一个是谁?”西塞罗问,几位宾客友善地笑了起来。

“一位真正的维纳斯后裔。”庞培却语焉不详。

庞培身边是他的第三任妻子穆西娅和他的两个孩子——十一岁的小格涅乌斯和蹒跚学步的庞培娅,穆西娅夫人腹部隆起,显然是又怀孕了。

最后一位宾客姗姗来迟,庞培格外热情地迎了上去,就好像来人是执政官或独裁官似的,这让西塞罗不太自在。

来者是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他一年前以财务官的身份赴西班牙上任,作为总督副手主管行省财政,大受赞许。回国以后,恺撒娶了富有的波培娅——苏拉的外孙女。最近,他还在广场演讲中呼吁民众支持清剿海盗的法案,不过,西塞罗认为,这件小事不太值得庞培对他产生关注。

西塞罗早已听闻此人性好渔色,且相当喜欢美艳可人的有夫之妇,除了在政治上风生水起,床笫之间更是春风得意。

这位曾被苏拉指摘过穿着的三十二岁青年依然我行我素:身穿一件深蓝色滚边的外袍,腰束紫罗兰色丝带,松垮的衣领裸露出一片晒黑的肌肤。

西塞罗确定自己的眼神没有太过火热。

他注意到恺撒的手臂和小腿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毛发,那么其他地方呢……不对,他在想什么?

当恺撒走过他时,浓郁的玫瑰香水味让西塞罗不禁打起了喷嚏。

这个男人也许连指甲都做了精心的护理。真是令人厌烦,西塞罗心想。

像他这个样子,谁敢靠近他呢?

会议后,宾客们在别墅的餐厅用餐,其余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位客人的消失,但西塞罗敏锐地发现了。他借故暂时离开,沿着寂静的小路向庭院深处走去。果然,在路过某间书房的门外时,他捕捉到了低沉的呼吸声。

他正准备靠近仔细听,忽然,门猛地被推开了,并狠狠撞上他的鼻子。西塞罗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只见恺撒从屋内走出,腰带松垮地系在腰间,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拨弄着头顶的黑发,独一无二的绝世容貌正面向着他。他的身后是慌乱整理裙摆的穆西娅夫人。

“你怎么在这里,马库斯·图利乌斯?”恺撒单手叉腰,饶有兴趣地看着满面通红的小个子男人。

“她有身孕了,你怎么能……不对,我会去告诉庞培!”西塞罗被迫以一种低下的姿态仰视着恺撒,这让他的语气充满愤怒。

“马库斯·图利乌斯,我觉得你不会。”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喜欢我,我早就看出来了,图利。”

“别叫我图利!!”

恺撒用他优美且有力的手轻而易举地将西塞罗拉到屋内,阖上身后的门。穆西娅早已溜走,如今书房里只留下他们两人。

“说实话,我们两个没有发生那档子事。”恺撒说,他的声音低沉而美妙。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骗的人?”西塞罗略带愠怒地说。

西塞罗又说:“你和他很熟悉。”

恺撒用指尖抚摸着书卷。“也算是旧相识了。”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四年前,他和克拉苏为奴隶叛乱的功劳争得焦头烂额,做联合执政官也不能和平共处。可罗马人再也不想看到内战再次爆发,他们应该学会如何放下互相憎恶,所以我主动拜访了他们。”

“仅仅是拜访吗?你用了什么计策?”

“你真的想知道……”

恺撒微微挑起眉,纤长的睫毛越来越近。

西塞罗慌乱地握紧衣角,然而,对方只是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那么我绝不会告诉你。”

黑发青年得逞似的笑了,脚步翩翩,推门而去,独留西塞罗一人懊恼地留在原地。

“可恶,这算什么!”

他终于领教到恺撒这位花花公子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其余男人在这位如同神明的青年面前,就像沙砾妄图与钻石比肩,不自量力。

西塞罗同意对此事表示缄默,虽然后来还是东窗事发,穆西娅也不幸收到了来自丈夫的一纸休书。

罗马纪元695年,恺撒被选举为执政官,同僚为贵族派的马尔库斯·毕布路斯。庞培迎娶恺撒的独女尤利娅,这场婚姻被视为罗马和平繁荣的保障。

庞培疼爱他的新娇妻,有传闻讲,他更恋慕他的岳丈。无论是尤利娅,还是恺撒,抑或是更多人的爱,庞培都乐于接受,只要是真心的。

更有人说,恺撒和庞培的“友谊”迟早会毁了罗马。

此时,西塞罗犯了一个相当大的错误:他公开批评了联合的三人。

平民派曾理直气壮地指责西塞罗主导下的罗马纪元691年的冤杀案,如今终于得到机会伸张“正义”。保民官克洛狄乌斯·普尔彻驱使手下的暴徒焚烧了西塞罗的宅邸,并将他驱逐出城。而这位克洛狄乌斯正是由恺撒在前往高卢前提拔的。

此人原名克劳狄乌斯,出身自罗马最古老的贵族之一,为了当上平民保民官,这个以“美丽”作为家族名的人竟然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平民所收养,并改名为更为通俗的克洛狄乌斯。

时年四十九岁的西塞罗被迫踏上了逃亡的旅程。

而此时的恺撒正在高卢建功立业,生命最后数年即将完全被战争主宰。

他怨恨恺撒吗?不是的,在政坛之上,谁又能洁白无瑕,只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渴望、野心。

当然,在卢卡会议之后,西塞罗顿觉自己如同被抛弃的旧妇,而恺撒又用他的计策弥合了庞培和克拉苏之间的裂痕。

“如果我说权宜之计要求什么,那我像是一个奴隶;如果我保持沉默,那我似乎难以自拔,必然崩溃。我必须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啊?我差不多都承受了,更加严重的是,如果对你都不领情,那我会更加痛苦。如果我选择放弃,逃避现实,去过世外桃源的生活,那将是怎样的呢?这不可能。我必须参加战斗……”西塞罗在给阿提库斯写的某封信件中这样抱怨道。

西塞罗回到罗□□撒很快听说他改变立场之事,并立即派遣信使送来了一封感谢信。

他至今仍记得,恺撒在信的最后所书写的内容:“我很高兴能在你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对我来说,罗马其他人的意见都没有你的重要”。

当西塞罗读到恺撒的《战记》时,他又想起了庭院中的那尊雕像,挺拔而美丽,削去了所有矫饰,如同脱去了袍服一般。马尔斯的形象在他头脑中愈发模糊,唯有爱神塑像遗世独立。

那果真是一位真正的维纳斯后裔,足以让整个罗马为他倾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西塞罗写下了《De re publica》。他在这部作品里表达了自己的终生的信条:政治是最崇高的事业。晴朗的夜空中,群星如伟人的灵魂般闪耀,相比而言,尘世是如此渺小。

罗马建城的第七百年,众神带走了庞培的夫人、恺撒的爱女,一个坚强的女人:尤利娅。她因产后出血而亡,不久后,她生下的孩子也没了呼吸。婴儿被草率地火化,葬入母亲的坟茔。

西塞罗不知道恺撒收到女儿死讯后是如何反应的。恺撒又提出了新的联姻,这次,他会将姐姐的外孙女屋大维娅嫁给庞培,而庞培会将女儿庞培娅嫁给恺撒。

庞培当然没有同意,他说,他宁愿自己选个女人。西塞罗想,如果庞培和尤利娅的孩子还活着的话,她会更怨恨谁呢?

西塞罗再次来到庞培的庭院中,泉水干涸,树木凋零,昔日的一对雕塑如今只留下了一尊。

没了伴侣,神坛之上独留一人。

“他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庞培说道,比划了下空缺的位置,表示是自己将它砸碎的,但他不忍心砸碎另一尊。

“为什么要砸碎这样一件艺术品呢?如果不想看到,你完全可以将它出售。”西塞罗提议。

庞培回房取出一把短剑来,在石像的基座上划去了自己的名字。

庞培和恺撒彻底决裂后,西塞罗在情感上甚至有一丝庆幸。在心底,他希望是庞培胜出,不过理智告诉他,事实可能不会如愿。

西塞罗收到了来自双方的信件,信中他们都在抱怨对方,并请求他的效忠。

庞培写道,他要么当执政官,要么保留军团,两者绝对不可兼得。

恺撒写道,我相信你会告诉他真相,亲爱的西塞罗,我不可能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西塞罗直至今日仍在懊悔,倘若彼时他能成功劝解那两人,内战的烽火是否便不会那般熊熊燃烧,是否便不会有诸多灵魂被战火无情炙烤?

恺撒渡过了卢比孔河。

时隔九年,西塞罗终于再次见到了恺撒。当年那个外表精致优雅的青年已经头发花白,身材更加瘦削,但依然英俊逼人。

“我希望有些事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恺撒冷冷地说,简单地握住西塞罗的手。恺撒的手依然有力,但那因握持剑柄而生的老茧让西塞罗浑身僵硬。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发了。

西塞罗早已习惯流亡。在狄拉奇乌姆,他收到庞培的来信,信中如是说:“恺撒向我提议和平会谈,我觉得这是个骗局,想必你也这么想。”

法萨卢斯战后,西塞罗才听闻战中之事:庞培一方兵力充沛,粮草充足,占据有利地形,可他迟迟不肯与敌人交手。直到其他指挥官公然指责他胆小懦弱之后,他才召集军队准备作战。

拉比埃努斯说:“那时我才发现他心不在此。他仿佛从来没有能打败恺撒的信心。”

那时,庞培究竟在思忖些什么呢?西塞罗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摸透过庞培对恺撒的情感。

听闻埃及传来的庞培死讯后,西塞罗骤然苍老了许多:眼尾的纹路和夸张的皱褶浮现在脸上,身体浮肿,失眠、胃痛、眼睛昏花,各种老毛病一齐找上了他。

据说,恺撒在看到庞培的头颅时,一双美丽的黑眼睛潸然泪下。

难道习惯了冷硬无情的心也会悲痛吗?

西塞罗在某封书信中写道,伟大的res publica即将被一个疯子摧毁。这一切都表现在恺撒自诩为神的行为:七月被以尤利乌斯氏族重新命名;恺撒的名字和众神相提并论;在卡庇托利山上的罗马七王像旁,竖起了恺撒的塑像。

下一步,恺撒打算去东方,征服帕提亚,为战死的克拉苏报仇雪恨,夺回丢失的鹰旗。作为终身独裁官,他已经安排好了未来三年的执政官候选人。

这一天是三月十五日。

西塞罗疲惫地走进庞培剧场的议事厅,仰头看向庞培本人的雕像,它空洞的眼神漠然地注视着他、恺撒的黄金宝座以及尘世的所有人。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西塞罗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任凭大厅中的混乱、叫嚣、呼喊在耳边消失。

西塞罗生命中唯一一次鼓足了勇气,颤抖地走上前。

雕像之下,如日中天的罗马第一人猝然陨落。恺撒华贵的紫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染满血污,他引以为傲的俊秀脸庞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流淌在纯白的大理石上。

是谁像复仇女神一般,伸出利爪,毁掉了他的容颜?

“像他这个样子,谁敢靠近他呢?”西塞罗嗫嚅道,感到一行泪滑过了脸颊。

以豆的视角嗑了庞恺……[狗头][捂脸偷看]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下一章是鹰嘴豆和爱女纯洁的父女情[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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