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小灯,看起来有些昏暗,俞初白坐在沙发上玩手游,他的行李箱摆在沙发边上,还没有打开。
“怎么开这么暗的灯?”这样对眼睛不好,陈佳年说着就去开了灯。
“你怎么才回来?”
“加班。”陈佳年说着走向厨房,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冰箱里依旧是空的,只好停下脚步说:“你吃过东西了吗?”
“没有。”俞初白的注意力从游戏上分出来一大半,抬头说:“我也不太饿,中午跟关佟、戚辰逸一块儿吃的,吃得晚。”
所以他真的是出去过,又回来了?他看到我给他留的备用钥匙了?陈佳年道:“要不叫个外卖吧,家里没吃的。”
俞初白总算放下手机,奇怪地看着陈佳年。
“怎么了?”
“你不是最烦吃外卖吗?”
这你怎么又记得?陈佳年:“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买食材,只能凑合了。”
“你……”俞初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陈佳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太挑食了,要不然就是没好好吃饭,养出一个娇贵无比的胃,瞎对付吃的时候十有**会难受。
“就一两次,没事的。”
“现在还不晚,我让人给你送点东西过来。”俞初白说着已经切换页面,要打电话。
“不用。”陈佳年赶紧说:“附近就有超市,这个点应该还没关,你要是不怕麻烦的话就跟我一起去。”
“行,去吧。”俞初白没什么可犹豫的:“刚好顺便再买点别的,你这儿简直要啥没啥……”
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陈佳年有意纵容自己,并没有阻止他。他们甚至还买了一套全新的餐具,俞初白拿出来摆在餐桌上,不大满意道:“看起来不够高级,改天再换一套。”
“我看挺好的”陈佳年说。
“我今天等你的时候没给你打电话,但其实我特别难受,就怕你不回来……”俞初白看着他,小心地说:“你从前等我的时候,也这么难受吗?”
陈佳年正在切洋葱,眼睛有点儿辣,但又不敢用手碰。虽然没碰,但眼圈还是红了。
“对不起,”俞初白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从前是故意……”
陈佳年压着嗓子:“够了,你别说了。”
“……”俞初白一愣,心里沮丧极了。回忆起来他跟陈佳年几乎没有大吵过——要么像这样硬生生地掐断,要么就是虚耗在一次又一次的冷战里。由此,细枝末节处积累起来的不满最终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
俞初白从前很怕陈佳年这样压着嗓子跟他说话,又愤怒又委屈的样子,让他特别舍不得。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眼看着他们之间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破罐破摔道:“为什么不说?咱俩都分手了,你都不乐意骂我一句,是不舍得还是根本不在乎?”
陈佳年荒唐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哪里吗?”俞初白说:“我在学校一看见你就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后来才想起来,我看见过你跟我爸的合照。”
照片是俞董和其他一些被资助学生的合照,大多都笑得腼腆又紧张,十五六岁正是自尊心最强的年纪,自尊心强些的就笑得更勉强,唯独陈佳年,除了好看,就看不出别的了。
后来——那时候距离高二那年已经有些日子了,俞初白震惊地找出照片看了好几遍才确认那个人就是陈佳年。他的指尖划过照片,指着陈佳年问:“爸,你资助他多久了?”
“从他高一开始吧。”
“他……”俞初白鼓起勇气才问下去:“也一直都知道是你资助他吗?”
“……”
洋葱的味道比陈佳年想象得更辣,他不得不放下菜刀,不再继续切了。但是俞初白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因为我爸是俞家华才喜欢我?”
“因为钱?”
“……”好像哪里不对,俞初白没出声。
“我说不是你就信吗?”
“我信。”俞初白其实已经后悔说这些了,真相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果陈佳年说“是”,那他们今后怎么办,真的分手吗?
那哪儿行啊!俞初白赶紧说:“不过你不回答也行,我就当你不是。”
俞初白内心煎熬成了一锅糊不啦叽的粥,等了好一会陈佳年也再没回答他,又转回去切洋葱。他当场就想掀桌子——但是餐桌上还摆着他跟陈佳年一起挑的新餐具,因此不舍得动手、只踢了一脚椅子,痛得有气无力:“陈佳年,你又不说话。”
陈佳年绕过料理台,朝他走过去、扶着他:“撞到哪里了?”
“脚趾。”
“坐下我看看。”陈佳年把他按到椅子上,脱下他脚上的拖鞋,“下次不买这种露脚趾的拖鞋,看不出来多严重,你……”
俞初白冷不丁:“还有下次吗?”
说完也不等陈佳年回答,赌气低头看手机,不看人。但是他知道陈佳年就在身边,他时刻都能注意到他在干什么。
直到陈佳年盛好饭,把餐具摆到他面前,俞初白才放下手机。
两个人沉默地吃完一顿晚饭,吃完饭陈佳年开电脑继续工作——大概是在看什么文件,时不时动一下鼠标。
俞初白还是看着他。
看了一会,俞初白突然说:“你从前好像从不在家忙工作。”
陈佳年茫然地看着屏幕黑下去,无意识地按了一下鼠标,似乎还是不打算说话。隔了好几秒,他才开口:“你不是不喜欢吗?”
俞初白并不是一个擅长反思的人,但是在陈佳年这里,他很难不产生一种不知是内疚更多还是后悔更多的复杂情绪。
他曾经也想过陈佳年会不会在国外因为工作受什么委屈,毕竟任何主流社会对外乡人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排斥。
所以他从前就很不明白,陈佳年为什么非要去工作。非要工作也行,他又不是不能替他安排。
他故意不闻不问,就是等陈佳年自己来找他。
可原来让陈佳年委屈的不是陌生的环境,不是什么别的人,是他。
俞初白无意识地叫他:“陈佳年……”
“不用道歉,”陈佳年打断他:“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可你看起来还是很难过的样子啊。俞初白期期艾艾地过去,但是又不敢贸然伸手碰他,只是近在咫尺地看着他。陈佳年索性关了电脑,近乎平静地说:“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喜欢你跟其他任何事都没有关系,我很感激俞董,但是一码归一码。”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陈佳年的声气逐渐低落下来:“可你就是有钱啊,你叫我怎么办?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工作也没有恶意,我都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不能怪你,但你又做了什么?”俞初白想再上前,被陈佳年一把推开:“因为我让你不顺心,所以就去夜夜笙歌?”
“……”
陈佳年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平静了,但结果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堵住了俞初白,也把让他自己心塞得够呛。
他太了解俞初白了。
俞初白什么都知道,就是在他的底线上疯狂试探。
“你就是想让我受不了,想让我跟你闹,闹了又怎么样反正你不过就是在外面跟朋友喝酒,你又没出轨。”陈佳年看着他:“谁让我自己不陪你呢,是吧?”
俞初白苍白地辩解:“不是……”
陈佳年转过身不理他。
俞初白探出手,去找他的掌心,“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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